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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高地险,堑阔濠深;一周回鹿角交加,四下里排叉密布;敌楼雄壮,缤纷杂采旗幡;堞道坦平,簇摆刀枪剑戟。

钱粮浩大,人物繁华;千百处舞榭歌台,数万座琳宫梵宇;东西院内,笙箫鼓乐喧天;南北店中,行货钱财满地;公子跨金鞍骏马,佳人乘翠盖珠軿。

日头高照,河北大名府南城门处,一名身材七尺以上长短,面圆耳大,唇阔口方,腮边一部落腮胡须的将官,领着四五十军士把守城门,那将官一面用眼神的余光注视着军士盘查来往入城之人的文引,一面杵着一柄金蘸斧,百无聊奈的搭着哈欠。

正是疲乏困倦之时,却听到一道口号传入耳中:

“甘罗发早子牙迟,彭祖颜回寿不齐。

范丹贫穷石崇富,八字生来各有时。”

那将官朝着城门处看去,便瞧着一白面道长领着一黑道童排在入城的队列中,那白面道长生得眉清目秀,面白须长,戴一顶乌绉纱抹眉头巾,穿一领皂沿边白绢道服,系一条杂采吕公绦,着一双方头青布履,手里拿一副赛黄金熟铜铃杵。

黑道童生得紫黑阔脸,鬓边一搭朱砂记,戗几根蓬松黄发,绾两枚浑骨丫髻,黑虎躯穿一领粗布短褐袍,飞熊腰勒一条杂色短须绦,穿一双蹬山透土靴,担一条过头木拐棒,挑着个纸招儿,上写着“讲命谈天,卦金一两”。

瞧着这两人这般打扮,那将官眉头微蹙,站起身来,朝着城门口走去,接过守城军士手中的文引,朝着白面道长说道:“道长从哪里来?入城何事?”

白面道人见证,忙躬身拱手,赔笑道:“小生姓张名用,这个道童姓刘,皆是山东人士,江湖上卖卦营生,今来大郡,与人讲命。”

那将官听得此言,哂笑一声,将文引递给白面道人,只却捏着不松手,扭头看了眼一旁的黑道童,薇薇说道:“这个道童的鸟眼,恰象贼一般看人,不似良家百姓。”

白面道人拽着另一半文引,手悬在半空中,听得将官言语,忙道:“小生一言难尽!这个道童生得丑陋,又聋又哑,只有一分蛮气力,却是家生的孩儿,没奈何带他出来,这厮不省人事,望乞恕罪!”

那将官闻言,松开了手,白面道人拿着文引,连连告谢,辞了便行,黑道童跟在背后,脚高步低,望城中心而去,

望着二人远去的背影,将官朝着一旁的心腹军士说道:“你去跟上这二人,看他们都去了什么地方,探听仔细了,速速回来报我。”

“将军放心,小的定探听的阴阴白白的。”心腹军士得了命令,朝着将官拱了拱手,便跟着那远处的两道背影而去。

却说这两名道人入得城中,挑着纸招儿,手中摇着铃杵,一路上喊着口号“时也,运也,命也;知生知死,知因知道;若要问前程,先请银一两”,兜兜转转,城内小儿看着稀奇热闹,五六十个一路跟着,追逐嬉闹。

大名府正街上的一处当铺内,河北豪富卢俊义正与一班管事检查着账本,听得街上喧哄,眉头微蹙,朝着当值的小厮道:“街上如何这般吵闹?”

那小厮闻言,忙上跟前来,拱手道:“禀员外,街面上来了个算命先生,与人算命,要卦金一两,谁人舍的;后头一个跟的道童,且是生的渗濑,走又走的没样范,小儿们跟定了笑。”

“既出大言,必有广学,卦金不足惜,且请进来与某算上一卦。”卢俊义听得言语,想着自己近日心神不宁、眼皮直跳,便朝着小厮说道。

小厮领了命,拱手退了出去,不多时,便领着一白面道人进来,卢俊义瞧这大人打扮,头戴乌绉纱抹眉头巾,穿一领皂沿边白绢道服,系一条杂采吕公绦,着一双方头青布履,手里拿一副赛黄金熟铜铃杵,颇有些仙风道骨的风范。

卢俊义请白面道人入后堂小阁儿里,分宾坐定,茶汤已罢,叫小厮取过白银一两,放于桌上,权为压命之资,朝着白面道人说道。

“道长不同于一般江湖术士,既要价卦金一两,必有真才实学,请先生为卢某起上一卦。”

白面道人闻言,心中一喜,微微颌首,道:“请教员外生辰贵庚。”

“今岁三十有一,甲子年乙丑月丙寅日丁卯时,先生,君子问灾不问福,不必道在下豪富,只求推算目下时运如何。”卢俊义应道。

白面道人听罢,从怀中取出一副龟甲来,内里藏了六爻,手中掐了个指诀,缓缓的从龟甲中倒出三枚铜钱来,看了眼卦象,白面道人猛地眉头紧蹙,道了声“怪哉!”,再仔细去看卦象,良久后抬起头来看着卢俊义,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卢俊义见着面前道人神色变幻,心中一惊,忙道:“贱造主何凶吉?正要先生与迷人指路,但说不妨。”

“员外这命,目下不出百日之内,必有血光之灾,家私不能保守,恐死于刀剑之下。”白面道人叹了口气,幽幽的朝卢俊义说道。

听得此言,卢俊义却是笑了起来,心中有些不以为然,朝着白面道人说道:“先生差矣!卢某生于大名府,长在豪富之家,祖宗无犯法之男,亲族无再婚之女;更兼俊义作事谨慎,非理不为,非财不取,家中妻贤子孝,往来皆是正经之人,如何能有血光之灾?”

那白面道人听得此言,当即改容变色,将银两奉还,起身便走,嗟叹而言:“天下原来都要人阿谀谄佞,罢,罢!分阴指的平川路,却是忠言逆耳,小生告退。”

见他这般模样,却是不由得卢俊义心中多信了几分,忙起身说道:“先生息怒,方才皆是戏言,愿听指教。”

白面道人望着卢俊义,故作姿态的长叹一口气,道:“罢了,都是命里的运数今天与员外遇着,便将该说的都说与你,员外现下时犯岁君,正交恶限,目今百日之内,尸首异处,此乃生来分定,不可逃也;若要回避,除非去东南方巽地上一千里之外,方可免此大难,虽有些惊恐,却不伤大体。”

卢俊义闻言,陷入沉思,片刻后,脑海中灵光一闪,朝着白面道人说道:“东南方一千里外有个去处,是泰安州,那里有东岳泰山天齐仁圣帝金殿,管天下人民生死灾厄,先生可是叫卢某去那里回避?”

那白面道人高深莫测的笑了笑,道:“天机不可泄露,却不可再多言,只员外命中有四句卦歌,小生可说与员外,写于壁上,日后应验,方知小生灵处。”

卢俊义闻言,忙唤小厮取了笔墨来,便去白粉壁上写,白面道人口歌四句:

“芦花丛里一扁舟,俊杰俄从此地游。

义士若能知此理,反躬逃难可无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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