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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馍儿面临着一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烦恼——过于真实的rpg游戏。

好不容易熬过了“不能快进,以成年人心智,从零开始体验婴幼儿半残废式生活起居”的游戏初期。

好不容易熬过了“不能挂机的课程学习,各种痛觉百分百还原的揍敌客专业课”的游戏早期。

好不容易熬过了“不在沉默中灭亡,就在沉默中爆发”的游戏中期。

如今好不容易有了自由,有钱有闲有颜,几乎无所顾虑的快乐游戏时光,久违地被按下了暂停键。

馍儿已经记不清,到底有多久没玩过攻略游戏了。

之所以能集齐同人界最热门的“三美”图鉴,不过是因为角色属性够好,再加上一些运气,才有了机会。

这些,都得感谢揍敌客呢。

在黑暗世界首屈一指的家世,良好的基因,出众的皮囊,专业的教育——馍儿所有拿得出手,能够吸引人的,光鲜亮丽的东西,全部是揍敌客给予的。

除此以外,她剩下的部分是什么呢?是卑劣,是懦弱,是懒惰,是愚蠢,是敏感,是阴暗,是贪婪,是嫉妒,是愤恨,是不可理喻,是腐烂的灵魂。

有谁能想到,一个人美好的部分,竟然都来自于臭名昭著的杀手世家。

而揍敌客帮忙的部分也就到此为止了。是啊,虽然她收集到了想要的图鉴,但没有人真正喜欢她本人,更别提爱上她了。大家都是玩玩罢了,看上的是揍敌客的部分。

至于“家人”的“爱”,那是揍敌客“看重家人”的设定效果,以及她的角色属性比较优秀,否则揍敌客照样会忽视她。

实际上,她什么也不是。烂透了。

腐烂的味道。真讨厌。

馍儿皱起眉头。

在窟卢塔族的村子待久了,不可避免沾上了尸体的臭味。这过于真实的rpg游戏,将肉类腐烂的臭味展现得淋漓尽致。

即使特殊气候下的尸体腐烂程度不高,但量变产生质变,当尸体数量高达具,叠加起来的气味……不能细想。

之前馍儿专注于获取酷拉皮卡的“好感度”,或者说,“信任值”,以便指引酷拉皮卡走上原著剧情的道路,结果低估了尸体的臭味。

俗话说“久入鲍鱼之肆而不闻其臭”,更换地图后,馍儿深刻体会到尸体的臭味具有的极强侵略性,渗入了衣物的每一条纤维,渗入了她每一根发丝。

腐烂的味道。真讨厌。

好像在提醒她的本质。

她早就该死了,她是一具行尸走肉。

利用预先设置的[锚点]瞬间回到酒店房间后,如果不是旁边有人,她早就脱掉衣服和假发,仔仔细细对自我进行清洁了。

馍儿低头看着地板上同样“体臭”的酷拉皮卡。

于情于理,她在解决自己的清洁问题前,都应该先解决酷拉皮卡的清洁问题。否则,一个清洁完毕的她,是绝对不想碰脏东西的。

豪门大小姐的日子过久了,在挽起袖子准备干活的那一刻,馍儿恍惚间,仿佛回到了“现实世界”,回到了那个每天为生计和未来焦虑的日子。

疲惫的脸,疲惫的笑容,没有希望,浑浑噩噩的重复生活。

直起身,馍儿看向浴室的镜子,里面映出的并不是那个令自己都感到厌烦的脸。

稍微放下心来,她开始脱酷拉皮卡的衣服。脱掉酷拉皮卡的上衣后,她又犯了难,停下动作。

……有点尴尬啊。

酷拉皮卡是异性,而且年龄不小,已经岁了,都能参加猎人考试了。她在客观上非必要的情况下,脱他衣服给他洗澡,是不是不太合适。

“……”虽然馍儿有些特殊癖好,但不包括对小男孩的特殊癖好。

叫客房服务?不行,可能引起误会,浑身尸臭太可疑了。

但是不洗的话,又脏又臭的,馍儿很难忍受。

好吧好吧好吧好吧好吧好吧好吧。

在“体臭”的熏陶下,馍儿的内心没有挣扎太长时间,便选择动手了。

把清洁完毕的酷拉皮卡用浴巾裹了放到床上,馍儿迫不及待地跑回浴室,将假发和衣服[拾取]进游戏背包,使用除臭剂把浴室喷了一遍,再打开淋浴,大量使用洗浴用品。

馍儿一边洗澡,一边悲伤地感到内心某种纯洁的逝去。

当她处理酷拉皮卡的时候,她脑中便循环播放着“fbiopethedoor”破门而入的视频。

上次有类似突破底线的感觉,还是第章[拾取][小奇犽的便便x],震惊基裘和伊路米的时候。

那时奇犽是个襁褓里的小婴儿,如今奇犽能跑能跳,能在知名格斗场所天空竞技场打到一百多层,时间过得真快啊。顺便一提,[小奇犽的便便]仍然放在游戏背包的角落,虽然是不太体面的收集物,但它可是绝版,全世界独一份啊!身为收集类玩家,怎么可能舍得扔掉绝版收藏品!

不,不不不不不。

总而言之,馍儿摸着自己为数不多的良心郑重承诺,她可不是西索那种变态人士,她对什么青涩的果实什么小男孩之类的一点兴趣都没有!即使看到不该看的东西,也不是她乐意的!她一点也没碰不该碰的地方!

话又说回来,酷拉皮卡以后还会成长的吧,对吧?

她不是很了解那方面的成长趋势。

希望未来不会让她失望。

……深思。

洗完头发和澡以后的身心愉悦,令她胡乱地思考了诸多无意义的事情。

期间,她还给所有房间喷了一遍除臭剂,通风换气,把酷拉皮卡放到被子下面。至于浴巾,就让他继续裹着吧。把换洗的衣服放在枕边,等他醒了,他会自己穿的。

酷拉皮卡已经确认了灭族的事实,更不可能听从馍儿的安排等待原著剧情里的新闻报道,没办法,只能由馍儿来匿名报警了。

一个少数民族被屠戮殆尽,是足以被全世界媒体竞相报道的特大新闻。

尽管警方在面对真正的黑暗世界时如同虚设,但在普通人世界里,警方的办事效率还是合格的。

第二天,从昏睡中惊醒的酷拉皮卡就很快看到了电视新闻。

那时,电视机里传出的“窟卢塔族”这个关键词,使他瞬间清醒。

当他冲到客厅,电视机前的馍儿欣慰地看到他没有忘记穿上换洗衣物。

酷拉皮卡紧盯着电视屏幕,双手扶着屏幕边框,始终没有注意馍儿的反应。

电视里,主持人带着恰到好处的沉痛口吻,字正腔圆地念着新闻稿

“从被害现场发现,各个家庭成员被放置成面对面而坐的姿态。体内被利器刺入,其头部在被害者还活着时被砍下。”

“所有纯种窟卢塔族人的眼球都被尽数挖出。虽然嫁到村子里的外村者的眼球被留了下来,但身上的伤口数却明显比窟卢塔族人多出许多。成年男性身上的伤口众多,可以判断是与凶手交战所致。”

“从这点来推断,凶手是先对外村者下手,以此激怒窟卢塔族人,待他们因为伤痛和愤怒变成火红眼时,再逐一杀害斩首。”

“据说,因为盛怒而产生的火红眼,颜色是最鲜艳的鲜红色。听说在地下黑市中,能够卖到相当高的价钱。”

“小孩子身上的伤痕同样很多,惨不忍睹。据此判断,这是凶手为了激怒孩子的父母,让他们的火红眼变得更为鲜艳。”

“被残杀的尸体附近,找到了被认为是凶手的留言——我等不拒一切,故勿从我等身边夺一分一毫。”

“……”

直到下一条完全无关的新闻也播完了,如雕像般一动不动的酷拉皮卡才脱力地跌坐到地上。电视屏幕映出他的火红眼,像两个血窟窿戳在屏幕上,倘若在夜晚,效果堪比恐怖片现场。

火红眼虽是“七大美色”之一,但也不是人人都欣赏得了的东西。

酷拉皮卡接受村中长老的“外出测试”时,小镇上的人看到他的火红眼,只是感到厌恶和惊慌,把火红眼叫做“恶魔的眼睛”。

此刻,馍儿和酷拉皮卡一样,都没有任何动作,仿佛静止,室内除了电视机的声音,就是酷拉皮卡咬着牙关攥紧拳头的细微声响。

酷拉皮卡背对着馍儿,但馍儿能清晰感觉到他正极力压抑着喷薄欲出的愤怒。

如此压抑着的状态反倒麻烦,馍儿不知道该安慰,还是知趣的走开。

小心翼翼地观察了一会,馍儿决定走开,留给酷拉皮卡自我消化不良情绪的私人空间。

唯恐惊扰凝重的气氛,馍儿发挥出职业杀手的看家本领,悄无声息地走开。为了让酷拉皮卡知道她的离开,她刻意留下不轻不重的关门声,然后走出酒店房间。

等等等等一下!

长吁一口气,馍儿仿佛逃离了“现实世界”里陷入冷战的家庭氛围,刚感到欣慰不已,突然想起忘了说自己什么时候回来。

如果不把回来的时间说清楚,酷拉皮卡惦记着她可能随时回来,心怀顾虑,不就浪费了默尔留给他的私人时间了吗?!

“……”馍儿只好再次发挥出职业杀手的看家本领,悄无声息地潜入。

酷拉皮卡仍保持着她离开时的状态,于是她把纸条放在她原先待的地方,上面写了“我第二天早上点回来”。本来最开始写的是“我今天中午点回来”,考虑到酷拉皮卡遭遇的悲剧不是一般的悲剧,几个小时内肯定消化不了,于是馍儿改了又改,一直把时间改到了第二天。

在走廊待了一会,为了监视方便,馍儿决心忍耐她讨厌的氛围,又一次潜入,在暗处观察酷拉皮卡的举动。酷拉皮卡的状态非常危险,比普通小孩大哭大闹的类型危险多了,很容易走上极端,不可以掉以轻心!

结果酷拉皮卡没有哭,没有诅咒,没有激动地冲出门想要复仇,他只是安静地枯坐着,面对电视屏幕,双眼毫无焦点。

馍儿非常非常非常……不喜欢这样的场景!

她想起她抱着妈妈的骨灰,缩在房间的角落里。

一直一直一直一直一直。

妈妈擅自先死了,率先摆脱了毫无希望的贫困生活,去独自享福了,妈妈永远地抛弃了她。

为什么不带走她!

狡猾的妈妈!可恶的妈妈!自私的妈妈!不称职的妈妈!毁了她的妈妈!她忍不住诅咒无数次的妈妈!她恨透了的妈妈!

妈妈居然比她先死了!她明明已经尽可能听话了!她每天看妈妈的脸色,活得小心翼翼,几乎不敢当着妈妈的面发怒!妈妈的一丝不悦就可以让她彻夜难眠!她一直忍着忍着忍着忍着忍着!

不可饶恕不可饶恕不可饶恕不可饶恕不可饶恕不可饶恕不可饶恕不可饶恕不可饶恕不可饶恕不可饶恕不可饶恕不可饶恕不可饶恕不可饶恕不可饶恕不可饶恕不可饶恕不可饶恕不可饶恕!

不,不要回想了,不要回想那种事情!

馍儿抓紧了胸口处的衣服布料,狂跳的心脏仿佛要爆炸,极端厌恶的心情填满大脑,让她有想吐的感觉。

强忍着呕吐感和眼眶的泪水,馍儿双手的指甲陷入掌心,汗如雨下。

眼里的画面开始扭曲。

不行了,到极限了。

馍儿逃也似的离开了。

一小时后,她在另一个地方洗澡,她身上没有伤痕,水流裹着一道道血丝钻入下水口。不远处,是她随地乱扔的沾满血迹的衣服。

直到梳理头发的时候,她才逐渐平静下来,用口型对着镜子讲话。

“我不是……”

“我是默尔丝。”

“我不再是……”

“我是默尔丝。”

“我可以。”

“我没问题。”

“我已经不是……”

“妈妈……爸爸……”

“我是默尔丝。”

“我是默尔丝。”

然后她看到镜子里的自己皱着脸哭了起来。

从鼻尖到脸颊,再到眼眶,全都哭红了,她哭得不能自已。

她太无能了,还不如一个岁的孩子坚强。

她是个空有外表的垃圾。

“……妈妈。”

她含糊地发出婴儿最初学会的音节。

世界上各个国家、民族与地区的语言各具特色,读音也千差万别,但全世界“妈妈”的发音都一样。因为“妈妈”这个发音属于婴儿不自觉发出来的声音,也是最容易冒出来的不自觉的声音。

馍儿抹了下眼泪,她对刚才不受控制发出的声音不是很满意,于是她止住了哭泣。

重新洗脸,护理头发和皮肤,这花去了她不少时间,也使她再次从中得到了安慰。

重新坐到镜子前,用口型对自己讲话。

“我很漂亮。”

“多么好看的脸。像人偶一样。”

“多么好看的头发。稀有的银白色。”

“多么好看的皮肤。难得的冷白皮。”

“我最漂亮了。”

“怎么看也看不腻。”

“我是默尔丝。”

“我是揍敌客家的大小姐。”

“揍敌客,世界第一杀手世家。”

“哈哈。”

“我是默尔丝。”

“我也是馍儿。”

“馍儿。”

“哈哈。”

好了,她真的止住眼泪了。

抬起双手揉了揉脸,她依依不舍地开始将自己装扮为职业猎人“馍儿·蘸酱”的模样。

接下来,她的表现很稳定,酷拉皮卡第二天的表现也很稳定。

酷拉皮卡已经从新闻里的悬赏通缉得知他的仇人是名为“幻影旅团”的犯罪团伙,他有了明确的目标,没有多余的工夫去悲伤。

正如酷拉皮卡所说,他没有试图寻求馍儿的帮助,便要启程了。

因为想要当面道谢和告别,所以他没有急着走,而是等馍儿回酒店。

他说他暂时不会回村子。由于尸体数量较多,当地政府将尸体就地掩埋,落叶归根,不需要他进行安葬。国际上的某些公益组织,也来到了惨案发生地进行充满人道主义关怀的悼念活动,摆放鲜花蜡烛之类的。

“而且人多眼杂。”他对馍儿补充道,证明他仔细考虑了自我保护问题,不用馍儿担心。

他没有提起他的更多打算,馍儿也没有问,以免产生反效果。

馍儿送了酷拉皮卡一对木质的双刀用作防身,因为根据原著漫画,这是酷拉皮卡在猎人考试期间用的武器。

还送了一本《完全复仇手册》,封面标题下印着三行小字

【在法律之下,仍无法说明正义是否发挥功能。等待正义到来的时代早已过去。

我们必须自己使正义复活。现在正是以「复仇」二字对凶手定罪,实行正义的时代。

被欺负绝不要自杀,也不要痛哭入睡,抱著伤心过一生,要反覆地思考如何将公道讨回来。】

这可不是奇怪的书,是市面上公开发行的正版书籍。

书中详细介绍了不同场合和对象的复仇方式,比如办公室,学校,邻居,企业,组织,不法分子,亲属等等,以及可能面临的法律风险,馍儿觉得很适合受欺负的老实人进行。

她认为这是她挑的最棒的礼物,因此,她在书的扉页亲自留下赠语

【一定要让他们得到应有的惩罚!】

她写这句话的时候,情绪应该是比较亢奋的,感叹号力透纸背。

“……”对此,酷拉皮卡没有说什么,倒是刚想起来似的,问她前些天在图书馆借的书怎么样了。

馍儿以“我不确定有没有机会给你读,就先还给图书馆了”作为答复,她表示她记下了书名,如果酷拉皮卡想看,她可以买了送给他。

“不,谢谢,真的不用。”酷拉皮卡的头摇得像拨浪鼓。

他连续拒绝了馍儿绝大部分的赠礼,只勉强收下了一个背包,木质双刀,隐形眼镜,《完全复仇手册》和一份包装好的三明治。

面对馍儿如此显著的“寄予厚望”,可能是出于客气,酷拉皮卡顺应气氛,问他的复仇能否成功——他知道想要避免蝴蝶效应的馍儿不会给出答案。

馍儿在记事本写道【你很聪明,想做的事情大多都能做到】

是适用性很广的言论,无太大意义,安慰剂一般的存在。

她又写【而我很笨,容易把事情搞砸】

所以她分别的时候那么“热情”,她不想对(酷拉皮卡的)未来造成太大影响,尽早分开是最好的。

酷拉皮卡同样认为尽早分开比较好,虽然酷拉皮卡真心感谢她的帮助,但不太想再见到她。

有种隐隐的预感,当她再出现的时候,很可能说明她口中所谓的“既定的命运”又要来临了。

他讨厌这种莫名其妙被“命运”摆弄的感觉。

而且,为了坚持所谓的“既定的命运”,她下一次会成为“敌人”——这种可能性也是有的。

今年猎人测试的时间已经过了,明年的猎人测试,他一定要去参加!

他要尽快成为猎人,追捕害死族人的凶犯,将那些人渣绳之以法。

他会做到的。

不,一定要做到!

握紧拳头,压抑住不断翻涌的情绪,努力平复心情,确认眼睛恢复成平时的茶色,酷拉皮卡迈出步子。

后来他发现馍儿还是在背包夹层里偷偷塞了一叠戒尼,一万戒尼面额的那种,一共张,也就是万戒尼。

本来觉得馍儿完全是自作主张,无视了他的个人意愿,但想起馍儿当初把背包装得鼓囊囊的样子,他的心情有点复杂。

每次在森林里玩,妈妈总是会为他准备特别丰盛的野餐篮,就怕饿坏了他和他的伙伴,即使他说不需要那么多,也无济于事。结果他们总是免不了在吃完后仰躺在草地上休息,因为太撑了。回来以后看到妈妈打开空篮子时高兴的神情,于是他一次次把建议的话咽了下去。

“……”酷拉皮卡摇了摇头,努力将思绪晃出脑袋。

越是幸福的回忆,如今想起来,越是痛苦煎熬,如同一把钝刀在切割心脏,险些控制不住火红眼。

之后他将那万戒尼用于慈善活动,捐赠人留了“馍儿·蘸酱”这个名字。

有件事他始终没有发现馍儿足足跟踪了他一个多星期,才勉强放心地真正离开。

呼——

玩家,还真是辛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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