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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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不比家里，什么都不方便，需要时不时说上几句话，但李逾明似乎一直在生她的气，不肯和好如初。

李逾明这次的任务是沿线慢慢走，说是了解各地军务，其实是替武官来收回兵权。大都建国时为了避免了武人拥兵割据，采用互相掣肘的官吏制度，文武官相互斗争，到了景顺前一朝，各地武官已是虚设，军政一直把持在文官手里，导致国力衰微，内不能平叛，外不能御敌。李宜鸣想改变这种局面，使用温和缓慢的方式慢慢过渡，通过这些年的努力，一些地方已经改变不少。但一些地方依然顽固，所以需要李逾明走一遭，了解具体情况，以作后续打算。

事情大概不是很顺利，李逾明回来经常冷着脸皱着眉，赵雪青一直不敢和他多说话。

她一直羡慕杜如风可以四处游历，这次得了机会，等李逾明离开，便换上男装，在侍卫的陪同下，在城里四处转。每到一处，必去书画市场和花市，有合适的东西就买一点，没有就只看一看。

出发第十一日，到了河西城，有官员闻讯要接他们到府上去住。住到别人府上，赵雪青自然也要应酬，李逾明没有答应，宿在城里最大的客栈。

这一日是李逾明的生日，他似乎忘了，一早出去，迟迟没有回来。

赵雪青早早让人预备了一桌丰盛的饭菜，等他回来。等到半夜，饭菜凉了，他才一身酒气的被同去的人搀扶回来。

“我已经吃过了，你们吃吧。”李逾明摆摆手，直接去了卧房，躺在床上。

他派人回来通知过，赵雪青知道他吃了。她觉得过生日，怎么都要吃碗长寿面，所以一直没让人把饭撤下。

不过他醉成这样，是吃不了饭的，赵雪青放弃了，命人打水给他擦洗换衣服，又让掌柜去煮醒酒汤。

收拾完毕好久，醒酒汤才送了来。送来时，李逾明似乎睡着了。

“不要叫醒他，放在桌子上吧。”赵雪青小声说。

店小二把醒酒汤放下，轻轻退了出去。

“拿过来吧。”李逾明突然出声。

“你没睡着？”

李逾明坐起来，说，“头疼，睡不着。”

赵雪青知道他每次喝酒都这样，所以喝酒的时候很少。若不是实在推脱不了，他不会喝。

赵雪青把醒酒汤端给他，看他一口气喝完。

李逾明喝完，痛苦地继续坐着，没有说话。

“今日是你生日，你忘记了吗？”

“是吗？”李逾明才想起来，喝了酒，似乎忘了他们还在生气的事，自然地说，“那你的荷包呢？”

“等一下。”

赵雪青起身去包裹里翻出荷包，递给他。

他接过来，荷包藏蓝底色，上面有金色祥云花草和一对白鹤，底下是墨玉的坠子和长长的流苏。针脚走线完美，白鹤栩栩如生，丝毫看不出是初学者的手艺。

“很漂亮。”李逾明有些惊喜，真心实意地说，“一点不输府上绣娘的荷包。”

为了不让她泄气，原本他已准备好违心的称赞。

赵雪青笑一笑。

“你手里是什么？”她还拿着一块叠起来的月白色布料，似乎是一件衣服。

“是我做的一件寝衣。”

“也是送给我的？”

赵雪青点点头，有些不好意思，一直犹豫要不要给他，说“但是做的不好。”

“没事，拿给我看一看。”李逾明笑着伸出手。

她递给他。

“我觉得还不错。”李逾明展开衣服，忍着头痛起身，脱了身上的衣服，换上新的，“挺合身的。”

他身材修长结实，只要合身，就不至于太丑。

“衣服是梅儿裁的，我只是锈了花。”赵雪青说，“你随便穿穿，不要细看。”

李逾明看看袖口，绣花确实有些粗糙，没有荷包精美，系上带子，说“时间太短，已经很好了。我也有东西送你。”

“什么东西？”

“在那个深棕色的包裹里，一个小盒子，你找一下。”李逾明头有些晕，又坐回床上。

赵雪青按他指示，找到一个精致的紫檀木雕花盒子。

“打开看看。”

是一只白玉镯子，和凌灵那只一模一样，但是圈口小了一些。

“这不是西域进贡来的吗？你从哪里找到的。”赵雪青有些吃惊。

“让人从西域寻来的。”

“我平时不带镯子，不用白费这个气力的。”

“带上看一看。”李逾明拿出镯子。

赵雪青伸出手，他轻轻把镯子推到她手腕上，正好是她的圈号。她手腕纤细，肌肤白皙，和油润的白玉镯子相得益彰，非常漂亮。

“你戴着比凌灵好看多了。”李逾明打量着说。

赵雪青哭笑不得，说“不要这样说，娘娘带着也好看，丰腴清瘦各有各的好看法。”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李逾明不和她争论，突然正色道，“让我仔细看看你的手，怎么有这么多小伤口？”

那是不小心被针扎到留下的，有陈旧的小孔，有新鲜的血痂。

“都是小伤口，没什么的。”赵雪青忙把手抽回，藏在身后。

“以后不要做这些了。”李逾明拉过她的手，轻轻亲吻，说，“你的心意我知道就好了，以前送的画我也很喜欢。”

赵雪青回应他，突然见他皱眉停了下来。他头又疼了。

“你还是躺下吧。”

李逾明不勉强，躺下闭上眼睛，依然不放开她的手，说“你不要走，在这里陪我好不好。”

“我不走。”大晚上的，她去哪里。

李逾明闭着眼睛，虽然眉头没有舒展，但呼吸平稳均匀，赵雪青以为他睡着了，准备起身梳洗睡觉，突然听到他微弱的声音“有时候，我也在想，我到底为什么要做那些事。”

她不说话，等他继续说。

“想来想去，没有什么结论。或许只是为了活着吧。”他的眉头越拧越紧，“雪青，活着很难。”

他的话让她心头发怔，他那么骄傲，做事说话总是那样意气风发，掷地有声，从不在任何人面前透露这些。可能是因为喝了酒，他还是对她讲了。

赵雪青轻轻替他按摩太阳穴“睡吧，不要去想了，睡一觉就好了。”

赵雪青也上床睡觉，快睡着时，他突然贴上来抱她，轻轻说“雪青，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赵雪青疑心他在说梦话，因为她从未听过他这样低声下气的和任何人说过话。有时候他对她好，也要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

看他良久没有再说，也没有动，赵雪青确定他在说梦话，于是小声说“我不会离开你，快睡吧。”

“那你怎么这么久不理我。”李逾明提高声音，像受了委屈的小孩，“我害怕你不理我。”

赵雪青意识到他没说梦话，转身过来面对他，说“是你先不理我的，怎么反对来怪我。”

“我那是在气你要离开我。”李逾明贴的更近，哀求她，“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赵雪青被抱的有点疼，不肯承认自己确实这样想过“我何时说过要离开你了？是你自己乱想的。”

“你真的没有这样想过？”

赵雪青不回答，重新躺下，回到他的臂弯，把脸埋在他的胸前。他肌肉结实，心跳有力，在他身边，她似乎什么都不需要担心，她贪恋这样的感觉。

李逾明想得到她的肯定回答，但她又不说话了。但他感受她的依恋，忍不住得寸进尺地问“仅仅因为陆晚芳的事，你就想离开我。雪青，这些年你真的一点都不喜欢我吗？”

说出口，他又觉得自己不该这样问，如果她不回答，他又能怎么办呢？继续不理她吗？他做不到的，这半个月，她不和他说话，他每日都像火煎一般难受。

等了一会儿，她不说话，李逾明想找点什么话把之前的话圆回来，说他不在乎。好在她说了“你对我很好，我是喜欢你的。”

“真的？”她第一次承认喜欢他，李逾明兴奋不已，但他要一个承诺，“那你说你不会离开我。”

“你不要乱想，我不会离开你的，除非你不要我了。”

“你为什么要这样说？”李逾明不解道，“我怎会不要你，我已经娶了你，一辈子都不会不要你。”

“睡觉吧，太晚了。”赵雪青不想多说。

“好。”李逾明心满意足地回答。

不知为何，赵雪青反而睡不着了，但又不敢翻身，怕吵醒他。后来，实在忍不住动了一下。

“你也没有睡着？”李逾明突然问。

“嗯。”

“明天我无事，你想去哪里玩吗？”李逾明说，“我和你一起去。”

“真的？”赵雪青开心起来，“我想去九姑庙，我问了这里好多人，都说特别灵。”

“什么特别灵？”

赵雪青不好意思，说不出话来。

“嗯？什么特别灵？”黑暗中李逾明看不见她的脸色，见她不回答，又问了一遍。

“求子特别灵。”赵雪青小声说。

“原来是这个，好，我和你一起去。”李逾明笑着贴近她，“其实求子没那么麻烦……”

“你头不疼了？”

“不疼了。”

那一晚，两人折腾到很晚，第二日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不及去九姑庙了，于是等了一日才去。

河西城多山，地势险峻，九姑庙藏于深山，原本以为人不会很多。谁知名声在外，人山人海，香火旺盛。来往人中女眷居多，赵雪青要参拜的送子观音像人又最多，几乎都是女眷。李逾明陪着她一起排队，但看到要跪下磕头，他不信这些，找了个借口走了。赵雪青不管他，自己交钱领了送子经，跪在众人中间，在领头和尚的带领下，跟着大家一起诵经。诵经结束，把手上的经书供奉起来，虔诚地磕三个头，仪式就算结束了。

走出殿门，李逾明等在外面，一把拉住她，说“跟我来。”

“去哪里。”

“到了就知道了。”

两人来到一座同样挤满人的佛殿前，殿中有几尊圆身肥肚的佛像。佛像下面坐着一位上了年纪，胡须雪白，慈眉善目的胖和尚。

和尚面前摆一张桌子，放着笔墨纸砚等物，排队的人先给一锭银子，而后把准备好的纸张递给和尚，和尚结果接过看一眼，闭眼思索一番，再说几句什么，来人就离开了。

有的开心，有的发愁。

“这是干什么的？”赵雪青不解。

“测八字姻缘的。”李逾明说，“成亲之前有一项是合八字，我们没有合过。”

当年俩人成亲匆忙，绝大部分环节都省去了。前段时间，李沧想要让他娶陆晚晴，媒婆来找他，他才知道有这样一个环节。

“我们已经成亲了，现在合八字没有用。”赵雪青说。

“既然来了，就合一合。”李逾明玩心大起。

“那要是测出来八字不合呢？也没法改了。”

“怎么会不合。”李逾明很有信心，脱口而出，“我觉得我们挺合的。”

“那好吧。”赵雪青不忍让他扫兴。

俩人接在队伍后面，没有再说话，沉默地排着队。前面有长辈带着子女的八字来请大师看，得到的结果是八字不合，于是唉声叹气的出来，说“真是可惜了。”

李逾明越排越忐忑。

之前他只想陪赵雪青玩耍，看着有趣就拉她来了。现在一想，测出八字不合的可能性是有的，而且比较大。这个地方香火旺盛，名气远播，应该是有些人故意为之，若他们是为了赚钱，自然会使一些手脚，让人多付一些钱。

他自己不信这些无所谓，他怕赵雪青多想。

赵雪青也有同样的忐忑，后悔说那句“八字不合”的话，但说出去的话收不回，只得硬着头皮往前走。

到了和尚跟前，李逾明放下一大锭银子，清咳一声，想让他不要乱说。

和尚没有听到，也没有抬头看他。

到了这个份上，李逾明只得写下自己的生辰八字，然后把笔递给赵雪青。

赵雪青写完，把纸条恭敬地拿给和尚。和尚接过，看了一眼，慢悠悠说“好字。”

俩人有些紧张，都没有听清，赵雪青问“大师，您说什么？”

“我说左边的字写得好。”和尚又重复了一遍。

赵雪青才松了一口气。

胖和尚看了看眼前的俊美男女，闭上眼睛，大拇指在几个手指之间来回跳跃。半晌，睁开眼睛，问道“你们已经成亲了？”

“是。”赵雪青回答。

“男木女水，年命属相倒是相配。”和尚说，“只是……”

“只是什么？”赵雪青问。

“只是出生时辰却有些相冲。”和尚闭上眼睛又算了一会，说，“强行在一起，姻缘也长久不了。”

李逾明心中预想得到应验，脸色铁青，厉声问道“你再说一遍。”

和尚见他目光如炬，有些畏惧，把本想说的话咽回去，直接说“施主不要着急，单从生辰八字上看，是感情和谐却不长久，但也不是毫无破解之法。”

他们果然玩的这个把戏，李逾明怒火直冲脑门，只想给他一拳，掀了他的桌子。

赵雪青连忙摁住他的手，让他不要乱来，问“请问怎么破解？”

“以后夫人的生日最好推迟一天过，避过那个时辰。”和尚强自镇定，不紧不慢地说。

“好的，还有呢？”

和尚从身边的箱子里摸出一个小盒子，打开是两条木头手串，说“这两串佛珠开过光，有灵力加持，一人一串，不要离身，这样方能化解。”

赵雪青见情势不好，忙又扔了一锭银子在桌上，说“好，我们要了，还有什么要注意的吗？”

“没有了，记得一直佩戴。”和尚不敢再说。

赵雪青拿了手串，拉着李逾明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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