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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顺三十一年深秋,京城发生了很多事。最重要的莫过于,好几个大权在握的官员被捕入狱,丞相陆岚因病不再上朝。
事情是这样的,九月末的一日凌晨,兵部突然调集官兵满京城到处抓人。事发突然,被抓的人来不及躲避,悉数被擒。
接着,刑部开始审理案件。过了不久,太子李宜鸣在庆城遭遇刺杀的事情被公布,多名官员受牵连。
刺杀太子是动摇国本的大事,皇帝非常生气,下令要将此事追究到底,要将牵涉其中的官员全部诛杀,斩草除根。
与此同时,旭王府闹了好几年的分家事宜,终于在这个秋天开始实施。奇怪的是无论是宫里,还是府里竟无一人反对。毕竟老王爷李沧还在世,按规定是不能分家。分家过程中,旭王爷据说不在京城,新晋的旭王妃也全程没有露面,分家就这样平静地结束了,没有前几次那样的吵闹不满。
一个多月之后,进入初冬,旭王爷李逾明从西北回京了。长时间的奔波让他面容消瘦,神情古怪阴鸷,经常一整天一言不发。府里除了阿祥等人,其他人都尽量离他远远的,不和他说话,因为不知哪里不好,就会引来他的呵斥责骂。
这天半夜,李逾明喝了一些酒,想要睡觉,躺了很久却还是毫无睡意。于是披上衣服,走出院子,在空荡荡的府里茫无目的地溜达了几圈。月光很好,像一层白纱铺在院子里,静谧轻柔。不知怎么的,他来到了荣和院外。或许是有些醉意,没有多想,推门就进去了。
屋里很静,没有一丝光亮,大家都睡了。门外两个看守也在打瞌睡,李逾明没管他们,直接进去了。
卧房里,赵雪青在睡觉,整个房间都充斥着她浅浅的呼吸,轻柔均匀。李逾明轻声走到床前,赵雪青的脸在朦胧月光的晕染下,柔嫩光洁,她眉目舒展,并没有他想象中的愁容。一只手露在被子外面,一条疤痕横亘在单薄的手掌中间,那是接他的剑刃留下的。突然,李逾明仿佛又听到鲜血顺着她手指滴在地板上那种沉闷的声音,那种两个月多来一直折磨他的声音,不由自主伸手去触碰那道疤痕。
赵雪青被他碰触,手掌抽搐了一下,睁开了眼睛。但是看了他好一会儿,才认出来人是谁,又闻到浓烈的酒味,说“逾明,你喝酒了,头疼吗?”
李逾明闻言眼睛一红,没有说话,只看着她。
赵雪青又清醒了一些,后悔自己乱说话,掀开被子,下床来,说“我去点灯。”
她摸到火折子,把床边的灯点着,又去点窗边的灯。李逾明看她光着脚,没有穿鞋。十一月的天气已经很冷,心里想提醒她地上凉,把鞋穿上,嘴上却说“你告诉我,雅乐云不是你的母亲,告诉我你不知道她是你母亲。我就原谅你,我们还和原来一样。”
赵雪青听了他的话,背对着他的身子一抖,没有转身,也没有说话。
李逾明见她立在原地不动,不做回应。一个箭步上去,把她的身子掰过来,面对自己,摇晃她的肩膀“你说呀,你说你不知道这一切,你说了我就不再追究。”
赵雪青依然不说话,身子被他晃动地有些恶心。
李逾明继续摇晃着她,声音有些悲凉,说“你不是一向嫉恶如仇,深明大义吗?你不是对所有人都很好吗?连陆晚晴你都能考虑到,为什么唯独那样对我?为什么还要帮着雅乐云做那样的事?我死了你又有什么好处?”
“对不起。”赵雪青轻声说。
李逾明听到这句话,骤然松开了赵雪青的肩膀。赵雪青的一个踉跄,差点倒下,急忙抓住旁边的灯架,才站稳了身体。
“对不起?”李逾明突然暴怒,“对不起有什么用?对不起能让我母亲活过来吗?对不起能弥补大都这些年的损失吗?”
想到这些,李逾明清醒了些,不再说话。
两人在原地冷了一会,李逾明恢复冷静,说“我来是为了告诉你,我已经查清楚一切。接下来,我会杀了雅乐云,杀了李润明,杀了所有和这件事有关系的人。”
“不要杀润明。”赵雪青哀求,“他还小,什么都不懂,什么都没做。”
她的反应让李逾明很满意,所以继续说“为什么不杀他,他是雅乐云的儿子,我杀母仇人的儿子,我当然要杀。”
“他也是你弟弟呀。”
“我弟弟很多,他们对我来说不过是陌生人。”李逾明说,“你何时看我对陌生人手下留情过。”
“可是……”赵雪青突然找不到理由,陷入绝望,说,“你若是杀他,就先杀了我吧。”
“你以为我不想杀你吗?”李逾明走近她,说,“我现在不杀你,是通敌卖国这种诛九族的大罪,用不着我来动手,自然有人来杀你。”
赵雪青面如死灰,后退几步,说“逾明,你私下杀了我吧,不要告诉殿下我和她的关系。赵府一门忠心耿耿,我父亲更是殚精竭虑地守护大都边境三十余年,他们什么也没做,不应该被牵连。”
“你父亲可不无辜。”李逾明冷冷地说,“这次他亲口承认他手上有陆岚通敌卖国的证据,但他选择不把证据公开,只是用来保命。害得几十年来,夏国一直在大都为非作歹,搅乱朝政。”
“你去找了我父亲?”赵雪青惊恐不安。
“是。”
“父亲他不知道把证据给谁。”赵雪青据理力争,“陆岚在大都一手遮天,若是暴露,赵府必定有杀身之祸。”
“所以他就放任雅乐云进了王府?继续危害大都?”
“父亲远离京城,根本不知道她进了王府。”赵雪青还记得父亲初见雅乐云时的惊讶。
“那后来呢?他不是亲眼看到了雅乐云吗?他从没有出言提醒过我。”
“我觉得父亲不知道她是奸细。父亲只以为她是陆岚安插到他身边偷取军情的人。后来,父亲发现她是陆岚的人,就抛弃了她。”赵雪青推测,“不然父亲死都不会同意我嫁给你的。”
“这一切你都知道?你知道雅乐云是奸细?雅乐云把一切都告诉你了?”李逾明非常吃惊。
他去西北找赵启言,赵启言保证她什么不知道,他也相信她的为人,相信她什么都不知道。
“我……”赵雪青这才发现自己情急之下说漏了嘴。
李逾明看她不愿意说,继续刺激她“你说让我不要告诉殿下,怎么可能不告诉殿下,你父亲可是关键一环,不然这些事就串不起来,雅乐云离开你父亲后才进王府的,他跑不了。”
赵雪青六神无主,极度恐慌,一屁股跌坐到地上,喃喃道“可是父亲是被陷害的……赵府已经付出那么惨重的代价。”
李逾明看她这个样子,没有报复的快感,反而心脏的伤口一阵绞痛,想要上前安慰她。走了两步,太阳穴突然猛地一跳,剧烈的头痛袭来,瞬间清醒了不少,于是转身仓皇逃走了。
第二天一大早,京衙的王书葵接待了旭王爷的来访。后者什么也没说,只给了他一封文书之后就离开了。王书葵笑着送走李逾明,才打开那封文书。
不看不知道,看完吓出一身冷汗,这是一封休妻文书。再看缘由,又是一身冷汗,上面赫然写着“害夫”两个大字。
这是一件很棘手的事,作为京衙的长官,虽然也掌管着休妻,夫妻和离这样的事情,但是如此爵位的人提出休妻还是第一次。王书葵翻遍所有记录,发现这不但是他上任之后的第一例,这也是本朝第一例。
不怪王书葵觉得棘手,毕竟休妻是极不体面的事情,尤其是这种关系到两个大家族的休妻。事实上,夫妻之间有大的矛盾,一般会内部调节,不会闹到明面上来。若是女方真的有什么大的过失,女方家族会悄无声息地带她回去,绝不声张。女方被带回去之后,大家会默认双方已无关系,男方随时可以另娶。而这位旭王爷,去年才为迎娶这位王妃闹得满城风雨,现在又不顾一切提出休妻,实在匪夷所思。
既然文书已经交上来了,也不能不处理。按照正常程序,王书葵通知了赵府。
黄婉玉接到通知,一脸震惊,去找赵启原商量对策。
赵启原的反应和黄婉玉一样,他们隐隐约约知道旭王府出了一些事。赵雪青上次匆匆忙忙被王府请回去,就再也没有回过赵府。但这段时间京城发生了太多事,他们注意力没在旭王府,所以当初是分家的事闹得不开心,没有放在心上。
“这可怎么办,大哥?”黄婉玉问。
“我去找旭王爷,你也跟我一起去旭王府,找雪青问一问,再做打算。”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赵启原的第一反应是找到李逾明,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不过,赵启原扑了个空,李逾明不在府里。黄婉玉也没有见到赵雪青,昨夜之后,李逾明不准许外人探访赵雪青。徐娘出来把事情大致讲了一下,她不知道奸细的事,又隐瞒了雅乐云是赵雪青生母的事,所以只说赵雪青受到了雅乐云的波及。
黄婉玉匆匆回去了。
晚上,李宜鸣很轻松地在如意饭店二楼那间临街的房间里找到李逾明。
李逾明正在喝酒,听到开门声,回头看了一眼,随即又回到了自己的酒杯上,说“殿下怎么来了?”
李宜鸣不说话,走到桌边,从怀里掏出了一张纸,展开铺在桌子上,推到李逾明面前。
李逾明瞟了一眼,并不意外,皱着眉,说“怎么在你这里?”
“你出去听听,京城都传遍了。我刚刚上楼时还听到了有人在议论。新老赵府的人到处找你,找到了我这里来。我就是不想管,也不得不管了。”李宜鸣说。
“他们想说就说吧,我不怕别人议论,你知道的。”李逾明不在意。
“你不怕,赵雪青害怕,赵府害怕。”
“那就不关我的事了。”
“不关你的事?那你来这里干什么?”李宜鸣反问。
这间房是他在默默关注赵雪青的那两年经常来的地方。多少次,他就站在这个窗口看着赵雪青从街角出现,走进一品书屋,再走出来。
现在,她不会出现了。
李逾明愣了一下,说道“习惯了。”
“那你就等走出这个习惯后,再处理问题。”
“你想错了。只有休了她,我才能重新找个女人,走出这个习惯。”
李宜鸣不解,说“你之前不是信誓旦旦和我保证,赵雪青是被利用的,她什么都不知道吗?怎么又突然这样恨她,想让她身败名裂?”
李逾明不说话。
“逾明,我是看在你面子上才不动她的。说实话,我真的很困惑,赵雪青到底知道多少,到底有没有参与雅乐云的那些计划。”李宜鸣说,“若不是你拦着,按我的性格,不管冤枉不冤枉,先抓起来拷打审问了再说。”
李逾明以前是相信她的,相信她的为人,相信她有不会参与通敌卖国这种事。但是昨晚对话之后,他不确定了。但是不管他信不信,他都不能真的让李宜鸣审她,那样她会没命。
“没有,她和我同寝同食,若是有,我早就发现了,不至于拖到现在才知道。”
李宜鸣不纠结这个问题,因为赵雪青肯定没有雅乐云知道的多,既然他要保她,送他一个人情也未尝不可。再说事情真的闹开,旭王府他保不住。
“我之前一直有疑问,陆岚既然联合夏国来除掉赵家,后来为何不把赵府斩草除根,让他们在京城又待了这几十年。现在才明白,原来是赵潇或是赵启言有所察觉,设计保留了证据,才让陆岚不敢出来对付赵府。毕竟雅乐云是陆岚送给赵潇,赵潇又把她给了赵启言。”
“陆岚不对付赵府,还有一个原因,这些年他自顾不暇,没精力对付赵府。”李逾明说,“当年他只想联合夏国除掉赵潇,但谁知道从那以后就甩不掉夏国,一直被他们拿捏威胁,一步步越陷越深。这一次,他眼见自己败了,又被夏国怂恿,才做出刺杀的事。殿下想好如何处置陆岚了吗?”
“你说的有道理,所以我去找陆岚的时候,他没有狡辩,直接认罪了。”李宜鸣头疼地说“但这件事情牵扯太广,若是真的公开处置陆岚,旭王府、赵府还有其他家族都会牵扯进来。”
“殿下不用考虑王府,该怎样就怎样。”
“不考虑王府?”李宜鸣激动地说,“这是诛九族的大罪,不考虑旭王府,不止是旭王叔,连你都要被杀头。”
“杀头就杀头。”李逾明万念俱灰。
“我已经敲打过陆岚,他应允称病辞官,其他人以后慢慢再处理吧。”李宜鸣不在这种时候和他较真,“经过这么多事,都国经不起折腾了。你好不容易连根拔出了他们的奸细网,若这样乱了,倒中了夏国下怀,他们怕是会马上出兵攻打我们。”
“一切听殿下安排。”李逾明说,“我会派人盯住陆府,不让他有机会在生事。”
“陆岚那边我不太担心,这一次,我们把他的左膀右臂剪除的差不多,夏国的奸细网也连根拔出,他搅不起什么风浪了。”
“那殿下担心什么?”
“我担心的是你。”李宜鸣说,“不过是一个女人,值得你这样消沉吗?你上次的伤一直没有养好,又奔波劳累几个月,这样下去,身体会垮的。”
“我这不是要休了她吗?”李逾明苦笑。
“好。”李宜鸣也喝了一杯酒,掏心掏肺,“逾明,我来不是关心赵雪青怎样,我关心的是你,你没必要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你当初执意要娶她,又把她扶正,哪件事不是闹得人尽皆知,现在又休妻,大家议论的都是旭王府,议论的都是你。若是真被人看出什么,事情闹大了,我是保不住你和王叔的。何必呢!”
李逾明知道李宜鸣说的有道理,但就是心里难受。她不爱他,一直想离开他,他这样放她走,正合她的心意。可是他呢,她走了,他自己一个人要怎么办?
李宜鸣看他这个样子,猜到是赵雪青不愿意服软“赵启言早就察觉雅乐云来历不简单,在她身上吃了亏,所以当初那么决绝地抛弃了她们母女。但是本身女子无才便是德,他明知赵雪青那样的出身,还教她识字学画,养的这样清高孤傲、不识时务,真是糊涂。”
李逾明不说话,继续一杯接一杯的喝酒。
李宜鸣见他执迷不悟,抢下他的酒杯,说“你喝不了那么多酒,不要再喝了。你要是觉得这样能让自己好受一些,就再把休妻文书送过去,我会尽所能,护住旭王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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