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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到底让不让人睡觉了?”花青伞袖中飞出一张符纸,&bsp&bsp裹在灯烛上,恼道,“不好意思提醒你罢了,&bsp&bsp你还没完没了了。这几日怎么总是来找我,你一来,我便要接待,&bsp&bsp我难道没有休假之时吗?”

无真“别睡。”

无真“聊天。”

“聊个屁,浪费我的灵气。”花青伞咳一阵,躺平在了棺材板上,&bsp&bsp“你怎么不去找徐千屿吸灵气?她年轻,&bsp&bsp恢复快,&bsp&bsp灵气充裕……”

无真“起来。”

花青伞“我叫她过来。”

室内生风,&bsp&bsp将用作交流的纸吹得飘立起来,立刻挡住花青伞去路。

花青伞冷哼一声,&bsp&bsp将纸掀开,&bsp&bsp怀疑道“她到底在干什么,&bsp&bsp明天我得问问她。”

徐千屿并没干什么。

夜已深了,&bsp&bsp她老老实实地睡在昭月殿内,忽而被一阵嘟囔人声惊醒,睁开眼睛,&bsp&bsp背后一凉“可云,&bsp&bsp你听见有人在我阁子里说话了吗?”

系统道“好像是有人在说话。”

徐千屿屏住呼吸,猛然将帘掀开,&bsp&bsp四面探看,室内一切如常,&bsp&bsp并无人影。

但那细碎的声音还在继续“王八羔子,&bsp&bsp将你爷爷困在这里,&bsp&bsp不是东西……”

“一天天的只顾吃和睡,猪都没有你舒坦。”

陶罐猛然被端起,那声音倒吸一口冷气,戛然而止。

“是你在说话?”徐千屿捧着窗前的陶罐,目光闪烁,看着里面徐徐颤动的草叶。

她记得先前这陶罐内的浮草申崇只有若有若无的一颗拱芽,不知何时竟已挺展开来,长出了幽蓝色的四片叶。

不过叶片低垂打卷,看起来有些蔫萎。

徐千屿连忙摁开梦影筒“师叔,你的草会说话了。”

无真的幻影紧闭双目,看起来异常虚弱,并不能指望他。

“会说话有什么了不起的,你爹不也会说话吗?”申崇的叶子颤了颤,嗤道,“你既然养我,怎么不知道规矩?”

徐千屿道“你有什么规矩?”

系统道“这我好像知道!就是多抚摸它,夸它,称赞它,它就能长得快。”

徐千屿目光一转,冷冷地瞪着浮草申崇道“它吵我睡觉,我还要夸它?”

系统知道徐千屿已经在强忍脾气,战战兢兢道“这不是为了草长得好吗,你就礼貌性夸赞一下。”

浮草申崇“鬼鬼祟祟,说些什么?”

话音未落,徐千屿击出剑气,窗洞大开,两个陶罐直接被推出窗外。

系统忙道“别冲动啊!”

徐千屿只将申崇推到了窗台上。

“这样罢,这两盆你去夸它,剩下两盆留下给我。”徐千屿抱臂道,“给你一夜时间,明日起来,我们对比一下,看看你说的是不是真的。”

系统心内叫苦,只得附身了蚊子飞出窗外,一分为六,环绕着两株浮草申崇拼命夸赞。

室内,徐千屿将骂骂咧咧的浮草申崇端到了眼前凝视。

这姑娘眼睛很大,睫毛很长,显得毛茸茸的,不含感情地瞪着草看的时候,很有些骇人,叫她冷冷地注视了一会儿,浮草申崇的叶片耷拉得更厉害了,叶片上开始渗出细小的露珠“……”

徐千屿娇红的嘴唇忽然一动“地下沟里的杂草,再修一万年也成不了人,四片叶子一根杆,修成了人也是个丑东西,丑得你祖宗发出尖叫。长了嘴的草死得早,你若再将我吵醒,你就死了。”

说罢她就掀开帘子,爬上床继续昏睡。

浮草申崇枝叶颤抖着,似乎很想说些什么,但没敢再发出声音。

直至夜半,徐千屿睡熟了,无真的孤魂飘了进来。

浮草申崇的叶片上瞬间结了一层寒霜,瑟缩了一下,梗着脖子冲床帐骂道“你爹死了!”

无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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魂魄掉过头,绕上了草叶茎干。

“啊,啊啊,对不起,我爹死了……”

翌日早上,徐千屿起床,惊讶地看到窗边的浮草申崇长高了一大截,初生的两片叶已完全伸展开来,顶上又生出一片叶,且看起来恬然安静,没有发出任何噪音。

再看窗外可云负责的两盆申崇,不过是长高几寸,徐千屿便乐了“看来它不喜欢被夸,就喜欢被我骂。”

“什么?”系统从草叶上飞起来,大怒道,“狗日的,这不要脸的东西,昨夜害我绞尽脑汁说了一夜的好话。从明晚开始,我一定好好骂它!”

它辛劳夸赞了一整晚,差点累断了气。不过亦有好处,如今它已能分成十只蚊蝇而不乱,勾连起来似一条小蛇,能开关窗、递东西、提水桶。

总算是有了一点力量。

明天也要努力修炼!

这日之后,徐千屿本以为浮草申崇服帖了,谁知半夜又被一阵哀嚎声吵醒。

“有完没完?”徐千屿一旦睡不好,脾气便坏极,掀开被子便直冲过来,“你想我拔光你的叶子?”

浮草申崇痛苦道“这你得管管,有人偷割我的子孙!”

”什么子孙?”徐千屿推开窗,见摆放在外面的浮草申崇,其中一盆少了半株,像是被人连根挖走的,忙问道,“是谁?”

“一个着白裙的女的。”

“全宗门女修都穿白裙,能不能说清楚点。”

系统“就是陆呦。她方才路过此处,盯着申崇看了半天,见四处无人,便用法术挖走了一颗。我们怎么办?”

“叫她挖去吧。”徐千屿关上了窗,心想,正愁此草无法送给谢妄真,陆呦倒自己送上门来。

且说陆呦将半株浮草申崇栽进了自己的花盆内,心还砰砰直跳。

她在徐千屿的阁子外看到灵草,大吃一惊,怀疑是自己看花了眼。

这不是她前世种的灵草申屠吗?整片大陆上,只有她一人能在花盆里种出申屠,故而这等技能是她的“金手指”。如今亲见徐千屿也能种出一模一样的灵草,心中惊惶无比。

为何她也能种出来?

今世二人相碰,她几乎从未讨到好处,连锦鲤的金手指也被剥夺,让她不禁怀疑,难道徐千屿也有个系统?

她将申屠挖回来,悉心照料,如前世一般温柔地抚摸它,夸赞它。翌日,申屠明显增高茁壮,叶片散发出光辉,似乎重焕生机。

陆呦感到欣慰果然是徐千屿不会种,金手指还是她的。

适逢谢妄真头痛,日夜难安,她便摘下叶子,烹茶煮汤给他喝。

谢妄真见碗中隐有幽蓝灵气光点飞出,晃了晃碗“这是从哪里来的?”

陆呦忙道”是我种的灵草,可以稳固魂魄。近日,快喝吧。”

谢妄真对陆呦虽仍抱有怀疑,但她给的东西,确实都对他有利。比起喜欢,陆呦对他的态度更像是讨好。这亦是他将陆呦收为弟子的原因除了想找回魂魄外,他在她身边,能疼痛缓解,休养生息。

虽不知她目的,但有利为何不图?

谢妄真自觉看穿了陆呦,深信不疑,将茶喝下,果然安睡。

昨夜他又梦到了小姐,他在阁内教她用剑,她用的正是那把雪白而狭长的佩剑。

佩剑落到了他的手上,那她的人呢?

也梦到了讨厌的人多年前与他缠斗的无真,背对他坐在海之岸,绣桃花的黑色衣袍翩飞,少年转过头来,眼眸黑而沉,但掩不住其中一闪而过的轻狂笑意“你就是我兄长的尾骨孵化出的一条蛆虫,也配喜欢桃花?”

昭月殿内,徐千屿打坐修炼内功,于灵府中观察着自己的意识。

她发现自己的四只乌龟腿拉长了些。明亮的“龟壳”上,还多了几枚金色的符文。

第一枚是漩涡形状,有些像她画的聚灵符。她轻触一下,登时有风吹衣摆,头顶漩涡出现,灵池内灵气开始聚集。

此后聚灵,不必画符,自成神通。

第二枚符文像一只竖立的眼睛。

徐千屿试着轻触,没什么反应。她忽而想到什么,将手中木剑飞扎出去,钉住爬过柱上的一只蜈蚣。一瞬间,视野内出现了一道玫红色的流纹,复又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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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这是杀气交感,可看出剑上杀气。

第三枚有些像一把剑,尚且模糊不清……

这时她又被噪声惊醒,蹬蹬地跑到陶罐边,质问道“你自己说话便算了,我为什么能听见陆呦的声音?”

甜甜的女声,萦绕在室内。

浮草申崇懒洋洋地用叶片搔了搔茎杆,道“蠢东西,我又称‘谛耳’,本就可以聆听。你听听人家姑娘是怎么夸人的……啊求求你,蠢东西是我!”

徐千屿扯起了浮草申崇的叶子,吓得它簌簌发抖。

昨日师兄来,她请求他将禁制解开。若此草得罪她,方便摘它叶子。

但徐千屿只是端详了一下叶片,见那叶片摸起来确实有无数细小的凸起,中间有空,好似一只只耳朵。

原来还有这等作用。徐千屿惊疑道“那她岂不是也能听到我说话?”

浮草申崇道“那当然不能,她挖走的我的子孙,老子还在这儿呢。当然只有老子听孙子,没有孙子听老子……”

徐千屿捏了个诀,将陆呦的声音和草的声音一起屏蔽了。

继续入定时,徐千屿看到自己的意识拖着长长的尾巴,一道若隐若现地闪亮痕迹,是沈溯微给她加的锁,不知为何有些走神。

徐千屿想了想,敲开师兄的门,将一盆浮草申崇抱到了沈溯微阁子里。面对沈溯微略带疑惑的眼神,她理直气壮道“你帮我照看一盆。”

说罢跑回阁子内,将陶罐抱到桌边,准备听听师兄平日里都在干些什么。

只是听了几日,始终没有听到任何声音,徐千屿很是疑惑。

浮草申崇这几日也意外地安静。

这日沈溯微坐在桌前审批宗门卷宗,忽然听到徐千屿的声音,便是一顿。她嘟囔道“奇怪,怎么什么也听不到。你到底行不行?”

随后一阵摆弄之声。

沈溯微“……”

他白日得空,又去竹语阁向宋芝兰询问一番,方知浮草申崇还有谛听的属性。

只不过这属性的正反恐怕与修为挂钩,故而徐千屿的如意算盘落空。

沈溯微缄默地看着卷宗。

听她话语间的意思,徐千屿送他这盆草,是想要……听他这边的动静。

瞬间,他竟生无所适从之感。

好在她现在暂且听不到这边,给他一些缓冲时间。

天晚了,徐千屿也不再郁结于此,拿出书册开始背书。

听了一会儿,沈溯微将浮草申崇摆在桌前。

除自行修炼外,他晚上还需帮徐冰来处理宗门事物。就这样一边听徐千屿翻书背书,一面看卷宗,不知不觉批完了最后一卷,他仍坐在桌前没动。

徐千屿还在背书,中间记不住,气得扔书数次,转圈两次,去水榭练剑一回;又身披凉风,栽倒在床上继续背。

徐千屿忙过了午夜,忽然灯烛依次寂灭,门窗自动合拢。

屋里一片黑暗,她吃了一惊。

这厢沈溯微将手指放在申崇的叶片上,犹豫片刻,以灵力轻轻一捻。

叶片上的“耳朵”如海浪一般相互推挤,全部调转了方向。片刻,他对着叶片道“该睡了。”

“能听到了!”骤然听到师兄的声音,徐千屿从床上跳下来,看着申崇,又回想方才师兄的话波澜不惊,难不成是发现了她在偷听?

又如何知道她还没有睡觉,难不成是一直在听?

登时,她屏住呼吸。

那厢的细微声音便显得极为清晰。

沈溯微没有将叶片翻回去。卸玉冠,解腰带,脱外裳,咔哒的脆响,窸窣的摩挲,于利落中含着一种奇异的缠绵。他躺在床上,放下帘子。

想听,便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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