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斩妖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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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阵破了？是那个长阳宗弟子……”

“万千鬼蛛之魂凝合为一……他、是他参破了合魂之秘，通过了试炼？”

“师兄，我们可以走了——快走！”

一丝朦胧的光亮映在头顶，地底重归平静。白衣少女终于回过神来，想带师兄逃离这混沌地渊。可唯一的生路之上，却挡着小山一样的银色巨蛛。

新生的噬魂巨蛛高高扬起两只螯肢，如两柄弯刀挥舞了一下。弥散的白雾顿时有了方向，如刮起一道无形之风，纷纷向巨蛛口中汇聚。

虎煞道人风化一般的残躯中，数道凝实的白光从七窍中流出，被巨蛛一吸而尽。那副躯壳中的最后一丝生机也随之消逝，如烂泥般瘫软在地。

白衣少女漂浮在空中，离巨蛛尚有十几丈远，却也受无形之风波及，身形一晃，与师兄跌跌撞撞地落在地上。

少女只觉头痛欲裂，几欲昏厥。她无力去拉住师兄的衣袖，似是想说些什么……

而她那胆小如鼠的师兄，这一次却挣开她的手，上前一步挡在她身前。

在这晦暗的地底，他第一次站直了身子，反手一拍背上的木匣。木匣应声而碎，掉出一柄乌黑的短剑。

一剑在手，幽黑之影如墨染宣纸，浸透周身，霎时抵住了那无形之风。

他身形既不高大，亦无半点灵光宝气，但他缓缓举起手中黑剑时，仿佛一切生灵皆要匍匐在此剑之下，静候轮回。

弹指间，他身形一动，人剑合一，如一道幽影疾冲向银色巨蛛。

魂光莹然的巨蛛显然想不到如此渺小的存在居然敢主动挑战，螯肢一立，巨口一张，千百道白光如丝如线，织成一道巨网将那黑影团团裹住。

可那幽影不闪不避，竟无可阻挡地冲破一道道光网，径直贯入巨蛛口中。幽光湮没，不过片刻之间，银色巨蛛的魂光竟晃动起来。

一道幽影从巨蛛背上穿出，在硕大的鬼脸上掏出一个大洞，仿佛吞噬一切的深渊。

巨蛛周身的魂光不断流逝，茫然挥舞着八只巨足，却已无法维持住形态，顷刻间崩解为无数光点，又一一黯淡下来。

转眼间，不可一世的银色巨蛛化为无形，湮灭无踪。少女恍惚间尤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呼唤着师兄的名字，却仿佛在叫一个陌生人的名字。

“师兄……苟师兄？”

无声无息地，一道黑影立在她身旁，手中没了黑剑，脸上没了面具，唯有温和淡然的笑容。

“我在这，没事了，我们走吧。”

“师兄，真的是你么？”少女伸手想要去拽他的衣袖，却又有些畏缩。

“我不出手，你就嫌我胆小如鼠。我出手了，你又不认得我了么？”

少女终于喜极而泣，一把拉住他的衣袖道：“师兄，你的心魔、终于好了？太好了、太好了……”

师兄笑了笑，有几分无奈地拍了拍她的手，“我何时有过什么心魔？都是你在那瞎担心而已——输给霍云，我口服心服。甚至可以说，我能有今日，多亏了那场比斗……”

“哼！我明白了！原来，原来师兄你一直都是装的……讨厌！害人家那么担心你！”

“哪里有装？只是少时我无知浅薄，难免轻狂些。而与霍云一遇，方知世界之大，大道之远……他那样的人，仿佛天地间的一个漩涡。我与他同处一派，同住一山，便如在漩涡风眼中一般，怎能不时刻小心，谨慎行事？”

少女皱了皱眉，凝视着师兄。只见他目光平和温润，气度洒脱淡然，并无半点怯懦畏缩之意。可终究再也变不回那个惊才绝艳、神采飞扬的少年了。

“师兄，那你现在到底修炼到什么境界了？是偷偷筑基了么？可你刚才的手段，一点也不像是本门的……”

“尚未凝元，何谈筑基。”师兄洒然一笑，“不过，大道万千，我又何必困守一途？”

“那黑影，是我剑意所化，与霍云的七彩幻剑相仿——其实，也正是我从他身上领悟的‘道’。”

少女静候片刻，见他没有说下去，也乖巧地没有继续追问。

“既是师兄自己领悟的，那便不再是别人的，只是你的。”

说着，少女转头看了看头上的光亮，淡淡一笑：“能亲眼见证师兄的‘道’，也算不白忙一场。”

“走吧。只是，那人救过我一命，我们也得救他出去。”

微光映照的地底，有如一座天然石窟，石碑与来路均消失不见，与师兄妹二人一同留在地底的，唯有躺在地上、生死不知的二人。

少女走到阿原身旁俯身一探，神情黯然地叹了口气。

“他魂魄已散，就算还有一息尚存，也救不活了。”师兄在一旁道。

少女默默点了点头，“可惜了一个好人。他心性不差，也颇有见识，想必是一门一峰倾力培养的弟子，可惜却糊里糊涂地死在这。”

“世事便是如此，不知有多少年少俊才，都是在这样一场场意外中夭折。所以我才说，事事都需小心谨慎，三思后行。”

少女可不想听这个，她伸手想去揭开阿原脸上的面具，却被师兄拦了下来。

“别看了，看了又怎么样呢？不如不知，让一切埋葬在这地底吧。”

“可是，起码让我知道他是哪个门派的，也好、也好将来有机会知会一声……”

“你也说了，他可能是某个门派倾力培养的弟子。人都死了，你带去死讯又有何益？平白惹一身麻烦。更何况，万一他是落云宗弟子，你又该如何自处？”

师兄说着，又看了看躺在一旁的玄衣青年，“活着的带出山去任其自身自灭，逝者就长眠于此吧。不过一副皮囊，既然他带着‘莫相识’，还是莫相识的好。”

…………

白衣少女用白绫卷起玄衣青年，与师兄一道消逝在微光尽头。

而亲眼“目睹”了这一切的“阿原”，却神情恍惚地，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他仿佛浮在半空中，没有一丝重量，脑子里也空荡荡的，没有一丝思绪。眼前的一切似是俯视，又像是一场幻梦。

自己似乎化作了一缕青烟，被什么力量牵引着，越飘越远。穿过黑黝黝的石壁，透过白茫茫的魂雾，最终汇入另一方天地。

纯净的白光，茫茫的白云，天地间唯有一座巍峨入云的白山。而站在这方世界‘门口’，一个颀长俊朗的书生，笑揖相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