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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于丹江口那些妙龄女子的垂涎欲滴,陈真一,以及鱼玄机的艳羡崇拜,白衣少年脸上更多的是兴奋。

那些垂涎欲滴的妙龄女子看到的是一位略显忧郁,帅到一只眼睛就能秒杀丹江口所有男人的英俊少年,而陈真一和鱼玄机看到的是身有仙气,俊秀飘逸的高人,至于那位高坐楼顶,独自饮酒的青年在白衣少年眼里就是另一副模样,一只长鸣九天的白鹤,也正是他这两天心心念念的七星剑三魂之一,准确点来说,应该是拥有七星剑三魂之一的仙鹤。

望江楼依江而建,南边是滔滔丹江水,北边就是丹江口主街。

管这条只能两辆马车并肩而行的街叫主街,也是十年前的事,那是丹江口老百姓发自肺腑的自豪之言。其实丹江口真正的主街原先并不是这条,还在往北,那条名为太平的长街能同时容纳五辆车齐肩而行,商铺也更多。

至于为什么把这条按规模只能算得上是巷子的小街道称为主街,还要归功于这座规模并不大的望江楼。

十年前,一句白衣素手绕指柔让望江楼和绕指柔成为天下名士争相打卡的网红圣地。当年有位大儒在望江楼上留下禅语,据说参透其中深意,就能拜相封侯。拜相封侯是读书人穷其一生的追求,听闻参透禅语便能实现理想,很多自负多才的读书人便慕名而来,一传十十传百,这个消息不胫而走,以望江楼为核心,迅速蔓延开来,传遍大江南北,长河东西。

春秋大陆上醉心于功名的读书人,不辞辛劳,千里奔赴,试图揭开望江楼上的禅语。后来,这个传说又被演绎成只要能揭开禅语,就可参透天道,得永生之体,这让无数的修道之人心向往之,前赴后继的从四面八方涌来;再到后来,故事又变了,说是能参透禅语,就可与心上人白头到老。

故事越传越离谱,来的人也越来越多,操着各种口音的书生、道士、方士、商人等等你来我往,络绎不绝。很多原本在主街上的商家也趁机将商铺搬到了这条街上,反倒是主街变得清冷起来,久而久之,很多外来人问起最繁华的主街的时候,有人将人领到了清冷的主街,有人将人领到了繁华的小巷,因此造成了很多误会。最后索性就将这条巷子称作主街了,反而将原本的主街叫太平街,就连城门也因此而移动了位置。

“自负多才话春秋,剑心可堪霜满头。”鱼玄机歪着脑袋,将墙上的诗念了出来。

陈真一附和道:“十年一梦志难酬,白衣素手绕指柔。”

两个白衣男子坐在同一张桌上,却形似陌路,独酌独饮。周子休看着墙上的禅语笑而不语,白鹤看着窗外的丹江,一脸平静。

陈真一喃喃道:“这哪是什么禅语,分明就是一个自负清高且伤春悲秋的书生的失意之言嘛!”

听到这话,一直看着窗外的白鹤转过头,笑道:“词中意,酒中味,喝了酒才能读懂词……”

“这话倒是不假,一句话就那么几个字,反反复复被人读了十年,有的人笑了,有的人哭了,有的人黯然神伤,有的人眉开眼笑,当是智者见智,仁者见仁,因人而异吧”一位红衣女子走上楼,神情哀伤,嘴角却挂着笑意,不知是悲是喜。

听到声音的四人齐齐看向楼梯口,女人不紧不慢地走到墙边,重复了一遍墙上的词:“自负多才话春秋,剑心可堪霜满头。十年一梦志难酬,白衣素手绕指柔”。

然后看着墙面沉默了很久,叹息一声道:“周先生,你以为如何?”

白衣少年举起手中酒杯,喝下一杯绕指柔,淡淡道:“在下岂敢在鲜于姑娘跟前胡说,要说对这词中之意的理解,天下没人能比姑娘理解的深刻,我有自知之明,就不献丑了……”

陈真一发现这位约莫三十上下年纪的红衣女子眼神柔媚,体态丰腴,雪白的皮肤宛若刚剥开的煮蛋,只是那一双蛾眉紧紧挤在一起,给人一种肝肠寸断的感觉。

她嘴角微微上扬,可是蛾眉丝毫不展,走上前在白衣少年对面坐下,柔声道:“你说功名和红颜到底哪一个才重要?”

白衣少年略显局促,尴尬一笑道:“这你就问错人了,你也知道,我自由散漫,孑然一身,既无功名可图,也无红颜相陪,如何能知道哪一个更重要呢!”

红衣女子一笑置之,缓缓起身。

临下楼的时候,转头看了一眼陈真一,语重心长道:“莫负痴情人……”

陈真一不知为何,听了这话下意识就看向鱼玄机。鱼玄机此时还盯着那面墙,并未发现陈真一的举动。

陈真一正欲问问这话是什么意思,那位红衣女子已经下了楼。

“先生,你们认识?”陈真一走到桌边,闻到一丝若有若无的草药味儿。

白衣少年轻叹一声道:“她就是望江楼的主人,鲜于花晨”。

陈真一点了点头,对一旁的白鹤道:“师兄,你也认识她?”

白鹤轻轻摇头,柔声道:“都是苦命人,各有各的故事,何必非要认识?”

陈真一若有所思,喃喃道:“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此话一出,鱼玄机猛地转过身来,惊疑地看着陈真一。

就是白鹤和白衣少年也都投来惊诧的表情,白鹤道:“没想到你小子还有这本事?你不去投儒家可惜了……”

“现在拜师也来得及……”一声浑厚的声音从窗户外传来,紧接着一位青衫老者飘入窗内。

待稳住身形,朗声道:“方才那句是谁说的,快叫老夫认识认识……”

白衣少年大吃一惊,赶紧起身拱手道:“野老……”

“哦,原来是周老弟啊!幸会,幸会……”青衫老者随意抱拳,眼睛却盯着陈真一,脸上的表情由惊到喜,再转为困惑,最后凝重。

陈真一将老者的情绪变化尽收眼底,心想这老头该不是个疯子吧?怎的如此奇怪?

青衫老者试探地问道:“你是儒家弟子?”

陈真一摇摇头,轻声道:“我是武当弟子”。

老人若有所思的捋着胡须,转身小踱两步,然后猛的转身,眼里闪过一丝寒芒,双掌击出,一道白色的真气打向陈真一。陈真一一时没反应过来,怔怔地坐在椅子上。

离陈真一很近的白衣少年和白鹤也没想到老人会突然攻击陈真一,没有任何防备,现在就是想救都救不了了,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道白色真气离陈真一越来越近。

眼看就要击中陈真一,一柄闪着青芒的青铜剑凭空出现,挡在陈真一胸前,并将那道白色真气反击了回去。老人瞳孔放大,却没迟疑,侧身躲了过去,白色真气正好打在墙上那首禅语,将其部打落了。

七星剑竟然有了自主意识?白衣少年大吃一惊,想起方才七星剑出现的时间和时机,料想肯定不是陈真一召唤出来的,那么只有一个解释,就是七星剑感应到了陈真一的危险,自主出来帮他挡下攻击。

听到动静的红衣女子如幽灵般进入三楼大厅,看到墙上的禅语被毁,脸色突变,厉声道:“是谁毁了这面墙?”

青衫老人尴尬一笑,道:“花晨姑娘,老夫无意要毁了你的墙,误伤,误伤啊!”

红衣女子冷笑一声,也不废话,直接动手和老者打了起来。

青衫老者自知理亏,处处避让,最后从窗户逃了出去。红衣女子紧随其后,跟着老人飞出望江楼,一路打到了丹江上。

青衫老者被打急了,沉声厉色说道:“姑娘,你不要得理不饶人,老夫不是故意的,就为了一面墙,不至于吧?你再这样咄咄逼人,我可就还手了”。

“老匹夫,你毁了我的墙,我要你偿命……”红衣女人变得歇斯底里,看架势要鱼死网破。

“别以为你是女人我就不打你……”青衫老人悬于空中,右手一抬,一道水龙从丹江内腾空而起,怒吼着冲向红衣女子。

红衣女子也不甘示弱,举手在空中一握,一柄泛着凛冽寒光的银色长剑凭空出现在她手上,周围的空气瞬间就有些冰冷了,就连丹江滔滔江水仿佛也流的慢了下来。红衣女子往那冲向自己的水龙一指,水龙立马变成了冰龙,僵在空中,一动不动。

“承影剑?”白衣少年和青衫老者同时惊呼道。

红衣女子冷哼一声,举剑朝着龙头一砍,一条冰龙瞬间变成细碎的冰块儿,落回丹江。然后催动真气,在承影剑的助力下,从丹江涌起无数的水柱,在空中化成锋利的冰剑,部飞向青衫老者。

老者大袖一摆,一道无形的真气从衣袖上喷涌而出将冰剑部打飞出去,随后一举手,一道炽烈的阳光钻入他手心,他利用体内的浩然之气,将阳光炼化,一掌推出,一道夹杂着火焰的光束朝红衣女子打去。

红衣女子长剑一划,激起千层水浪,挡在身前。

白光仿佛拥有能融化一切的温度,将水浪部化成了水汽,层层击破,最后正中红衣女子的胸口,红衣如残阳,飘飘然坠向江面。

就快落入滔滔丹江的时候,一道青影贴着水面急速飞驰而来,将红衣女子接住,飞上岸边。

红衣女子苍白的脸上终于有了一抹久违的笑容,然后沉沉闭上了双眼。

救起她的正是从武当负气而走的青衫儒生孟子舆,此刻,他抱着昏死过去的红衣女子,眼里满是哀愁。

望江楼上,喝酒的客人部趴在回廊外的栏杆上,注视着两人,有人想起了十年前发生在丹江口,与今天极其相似的一幕。也有人记得,那天有个男人死在了岸边,鲜血跟今天这位女子的红衣一样鲜艳。

红衣还是白衣?

当年是被鲜血染红的白衣,今天是像血染过的红衣。

不知是不是记忆出现了偏差,那些十年前亲历丹江之战的人们已经记不得红衣还是白衣了。

正如他们记不得当年望江楼上卖的到底是女儿红还是绕指柔了。

如今,这两种酒都在卖,孰前孰后,好像并不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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