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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丢人啊！被人追上门来说不会管儿媳妇，直言少来往。

哪怕明知道说话的人是这个儿媳妇的后娘，这个后娘一惯人狠嘴毒，小题大做，又爱挑事儿，但这种滋味依旧不好受。

在老杨氏的想象中她已经把这个丢人现眼的玩意儿按在地上疯狂攮踹。

蹦起来狂踩她的脑子！

拎着她的腿反复捶打！

然后扔进粪坑做明年的肥料，而现实中……

小杨氏抱着孩子，老老实实的跪在地上，脸上青青紫紫，含着泪水的眼里露出恳求和希冀，紧抱着孩子好像抱着最后的希望，颤着嘴唇叫了声：“娘……”

老杨氏也不知道怎么就想起来刚把她带回来的时候了，也是被揍的一身青青紫紫的，嫁到这样的穷人家，变成童养媳也不怨不恨的。

怀上大郎的时候才十四岁，自己还是个啥也不懂的孩子，就已经开始学着给没出生的孩子做衣服，鞋子，尿垫子。

那时候老浮家的情况还好一点儿，又是第一个孙辈的孩子，老杨氏给她扯了不少布。

她那次一点没抠搜，高高兴兴的做了一份男娃的，一份女娃的。

然后和老杨氏说，她要是有个女儿，她肯定当眼珠子心尖子一样爱。

绝不叫她两三岁就拖着和自己一样大的盆去河边洗衣服，去山上捡柴火，冬天的河水多凉啊，一个小人儿自己上山多害怕啊，别的孩子都在玩呢……

老杨氏也是女人，小时候过得也很苦，她知道小杨氏在说什么。

所以她默许了小杨氏给儿子们取些乱七八糟的名字，全当宽慰她。

这个儿媳是蠢，蠢的好像脑子里塞的全是鸡毛，又抠搜，什么都想着省省省，就是不明白她再怎么省日子也好不起来。

但也不是毫无可取之处，日子都这么苦了，老杨氏却从没见她怨谁恨谁。

不是为了什么好名声，她是真的不怨，哪怕是她后娘，她也能看在她后娘对她爹真心好的份上，心甘情愿的拿她当亲娘孝顺，更别提其他人了。

但凡日子好一点儿，她能乐的好像捡着金子了，她最难过的事，就是生了六郎，当时全家都没和她说她以后生不了了。

偏她那个后娘不知道从哪儿听说了，跑到她面前来嚎了一通丧，当时小杨氏哭的啊，都要呕出血来了。

那之后她对原来也疼爱的儿子们，也变得淡了好多，有时候老杨氏会看到她把那套女娃的衣服小鞋拿出来晒一晒看一看，老杨氏想着她慢慢也就忘了。

结果这反倒成了她的心病。

就算明知道家里养不起，她偷着带回那个娘家，去求那个后娘也要养。

她知不知道她后娘会给她薅着头发送回来？

“你倒是聪明了一回啊！”

老杨氏叹了口气。

她就聪明了这么一回，什么事到了她后娘嘴里，那十里八村就都知道了，而且知道的不一定是什么版本。

没准就会变成什么老浮家扔掉亲生孙女。

他们也可以不要这个脸，把这个孩子再送走，但小杨氏会不会再找人，再把孩子要到手里？

老杨氏看着这个儿媳哀求的脸底下那种病态的执拗。

她会的，这是她的心病，她认准了这是她女儿，认准了自己命里有女儿。

这哪是女儿？这是她另一个她，另一条命。

“娘，求你，留下她吧，求你了……

我，我以后一定会努力做活，不用大郎她们，我去找活干，家里的事都我来做……

宝儿很乖的，我抱她她就冲我笑，这几天都没好吃的，我喂她米汤，她也乖乖的喝，养她不费事的，我少吃些，留下她吧……”

小杨氏拉着老杨氏的裤角，泪流了满脸，颠三倒四的说着。

老杨氏这个人啊，对外头挺凶的，当年甚至因为小杨氏那个后娘不讲理，揍过那个后娘一顿，后槽牙都给人家打掉一颗。

但对家里人，她还真不是个做恶婆婆的材料，打两巴掌，踹两脚骂上几句顶了天了，当时骂过了，过后该怎么就怎么，就是心里有气也不会给媳妇穿小鞋。

小杨氏要是梗着脖子和她对着干，那她立马就能连人带孩子一起扔出去。

但要是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

老杨氏气的想抽她，想把孩子扔出去，可还是看向了老浮头。

老浮头简直想把眼珠子扣出来，这些糟心玩意儿不看也罢，但还是呲牙裂嘴的叹道：

“唉！都是冤孽！以后除了做饭轮班，所有家务，二房占大头。

往公中交钱，二房也要多交一成。”

小杨氏脸上顿时浮现了狂喜的表情，抱着孩子磕不了头，就跪在地上一个劲儿的鞠躬：

“谢谢爹娘，谢谢爹娘，谢谢嫂子弟妹，我，我一定好好干活，一定不给家里添麻烦。”

李氏：……晦气！

就数她们房人多，就数她们房吃的多，就数她们房赚的少，现在还又来一个，真是晦气他娘给晦气开门儿，晦气到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