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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竹琼郑重承诺道:“灵感仙,请相信我!”之篱亦道:“本殿下决然三缄其口!”灵感仙说道:“实因你二位身份特殊,一个是冥王子,一个又是……道不明的来历,本上仙才破例相告。然你二位万万清醒,事若外泄,会断了她的性命,你等切不可行那恩将仇报的勾当,谨谨严守,慎慎感恩!”沧竹琼和之篱赌咒发誓,再三许诺,灵感仙这才讲来。

故事原来是如此!话说当年,十层天鸾姬尊主和青霄天神伯玿(sháo)前往青霄天宫贤宜菩萨的温良殿索借合神灵鉴之时,贤宜菩萨失神剪落一朵绽放的粉色蝴蝶信,却不知那花朵已然通灵。花朵离开枝头,悄然四下游逛,玩性大起,竟趁着守宫门金面甲将倦怠瞌睡之隙,私自登乾梯,去往下界。

粉色蝴蝶信取名寄蕾,洒脱纵游,至狄崇海金沙滩,邂逅灵感上仙。寄蕾听知灵感上仙的趣闻后,与他相谈甚欢。寄蕾虽贪玩任性,却心地纯良,笑道:“你既推心置腹,我便也不与你藏私。”她遂将自己的真实身份尽告于灵感上仙。灵感仙感测她确属仙界,深喜她的那份无邪真诚。二位遂成密友。

叙到此处,灵感仙严肃再令道:“莫嫌本仙啰嗦,此事,你二位切不可再告诉他者!倘或坏了寄蕾半根发丝,他日我灵感仙重回天宫,必不与你两个甘休!”沧竹琼和之篱齐齐点头。沧竹琼问道:“不过,她之后去往何处?我该如何找到她?”灵感仙答道:“东震神皋擎滨北岸衔栀平原,坐落一处衔栀苑,她在那里。”沧竹琼再道:“我唐突而去,她难免生疑!”灵感仙熟思片刻,从沙子中取出一物,说道:“给你!”沧竹琼接过,细观后说道:“这似乎是一枚碎瓮片,有何用途?”灵感仙答:“作为信物,她看了必不再疑!”沧竹琼欣喜告谢道:“灵感上仙大恩,沧竹琼来日再报!”

于云端,之篱问道:“师姐!我等是先回钟鹛,还是……”未及问毕,沧竹琼作答:“事宜从速!你自回钟鹛报安,我即去衔栀苑!”之篱笑道:“我独自回去,他们指不定以为我将你怎样了,我不想落雨再生疑!”沧竹琼笑道:“在罗螺楼,南山怀敬一众绑着我都杀不成,你岂能伤得了我?他们心中自明,你照实说便好!”之篱点头道:“也对!雪叶冰铠是你天生的守护者!那么师姐,暂先告别!”

却说之篱回钟鹛一路,心中又生机谋:“为救被困子民免于水火,我与钟鹛妥协,暂息干戈。然藤姑之仇,毕竟在海竹叶,不能不报!趁着箬竹成山、沧竹琼远离,且他们对我尚未防范得紧,我只需支开落雨,方好下手!只是,海竹叶法力绝不在我之下,事若败,又怕他们迁怒于我子民!可是此刻,毕竟是最佳之机!”之篱反复权衡,最终决定回钟鹛即杀海竹叶。

至夜,“师姐在何处,怎么唯你独回?”落竹雨看见之篱后,惊问道。之篱作答:“落雨,莫要疑我!师姐略有眉目,前往东方追查镇水明珠下落,令我回来报平安。字字句句,皆实言!”落竹雨心想:“之篱伤不得师姐,其实无需忧疑!”之篱面色深沉,四里张目,问道:“海叶师兄何在?”落竹雨答:“你和师姐出发后,师兄后脚也离开。”之篱计划落空,一场失望,急问:“他去向何处,所为何事?”落竹雨如实答:“师兄去找漠毒王。”之篱又心生一阵欢喜,暗自琢磨:“若在钟鹛动手,虑及落雨,投鼠忌器,天助我,他不在此!我亦前往西北乾皋,联手漠毒王杀海竹叶,胜算更大!”之篱思罢,说道:“落雨,我要跟你告别,临行前,有一事,不愿瞒你!”落竹雨应道:“不妨直说!”

听得之篱坦言:“镇水明珠,我知道在何处!”落竹雨惊喜又嗔怪道:“你知道,何不早言,就看着师姐、师兄整个三界九皋日夜奔波?”之篱叹道:“非是不愿说,而是不知该不该说!”落竹雨责问道:“有什么不能说的?你别卖关子!”之篱问道:“烟儿何在?”落竹雨答:“这个时辰,白点、黑点和烟儿都在玉竹林安睡。你且别问他,只先告诉我镇水明珠下落!”之篱严肃地看着落竹雨,说道:“镇水明珠,正是在烟儿体内!”落竹雨听罢,骇然惊道:“什么?怎么会?”之篱解释道:“白点在八百多年前,正是姜婵遇难时,饮过绛字河水,误吞一物。而那物,料是失踪的镇水明珠无疑!白点得了明珠的灵性,因而可以听懂三界一切声音。明珠本在白点腹内,直至白点孕育烟儿,明珠融入烟儿体内。烟儿降生,将明珠易位,因此,烟儿生来便通晓各种语言。如今,镇水明珠正该在烟儿的一节竹突中!”落竹雨惊慌后退,说道:“这才是烟儿与白点、黑点不同,有两节竹突的原因?”之篱点头。落竹雨细思后,惊恐跌足。之篱赶忙扶起。“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落竹雨急得落泪,呜咽道,“一边是师父,一边是烟儿,师姐、师兄若知道……”落竹雨慌忙拉着之篱的衣角,叮嘱道:“此事万不可令师姐、师兄知道,更不能让烟儿知道!”之篱作答:“我自然明白轻重,故而隐瞒至今,除了你,并未告诉其他者。”

落竹雨长叹一声:“两难!”她垂首平静片刻,而后看向之篱,问道:“你有什么打算?”之篱答道:“本来按照约定,先助你们救回师父,然目今看来,师父是救不回来了,我则需要做我该做的!”落竹雨问道:“你还是要报仇?”之篱反笑问:“难道不该?”“之篱!”落竹雨哭道,“我希望自己猜错了!你过来跟我告别,是要去寻你父亲,继续杀我们?”之篱答:“不是!我不想骗你!”落竹雨追问:“则你要去哪里?”之篱沉默片刻,而后叹道:“我不能告诉你,但是请你明白,我不会伤害你!”落竹雨又道:“之篱!妖魔伤人是错,不能因为是你的父亲、你的子民,就……”之篱突然高声反问道:“则沣塘城凡人杀死我娘亲,是错不是?”落竹雨心生哀怜,含泪道:“沣塘城早没了!你父亲大仇得报,为何还要牵连无辜?”之篱痛怒,叹言:“道不同,心不合,从此一别两宽!”说完,他飞身离去。地仓殿中,独留落竹雨惆怅饮泣。

再说沧竹琼,风云飘摇,赶往衔栀苑。衔栀苑,地处擎滨北岸一片广袤肥沃的平原上。而这片平原,乃是发源于东北艮皋苜苜山脉的苏凌江支流汇入擎滨之前留下的冲击平原。这处气候独特,一年四季二十四节令,开满五颜六色的含笑栀花,通岁不败。栖息于擎滨北岸水系的一群高脚白海鹿灵,每岁孟夏时节,来往平原,口衔含笑栀花筑巢,求偶繁衍。衔栀平原由是得名。当年,寄蕾游至此,见宝地风景秀丽、温暖湿润、养身养性、宜居宜处,遂于此地安家。她采撷含笑栀花装点出一处院落,命名为衔栀苑。

沧竹琼于那门前落下祥云,时值孤山一轮月,照映两扇花柴扉,浸沐四围彩花墙。门上方吊一木牌,上刻三字。见门掩住,沧竹琼不合轻入。她肃然立于门外,清清嗓子,致意道:“在下沧竹琼,慕名宝地,特来拜谒,苑主可否赏脸一见?”少顷,一位身着杏粉鲛绡裙的女子,梳着蝴蝶髻,手摇蝴蝶扇,脚腕缀只蝴蝶铃,脚踩月白双跟蝴蝶翅履,掀帘款步走出。沧竹琼隔着花柴扉微笑施礼。那女子行至花门旁,面色夹疑,月下打量沧竹琼,问道:“姑娘夜间到访,此来何干?”沧竹琼答道:“在下沧竹琼,有一事请教蝴蝶信仙姝、衔栀苑主、寄蕾尊驾!”那女子慢摇蝴蝶扇,眨着蝴蝶眼,缓缓踱步,再问道:“你是如何找到这里的?”“得灵感上仙多臂海蒡指点!”沧竹琼递上碎瓮片,说道,“苑主请过目,这是他让我转交的信物!”那女子这才开门,接过碎片对月细看,笑自语:“他还真是清闲,定要予我惹下是非!”说她寄蕾见过信物,宽下心来,对沧竹琼笑道:“方才不知姑娘何方来者,以为是天宫捉拿我的仙将,故而迟疑。既是灵感仙指引,想来,姑娘身份该有些不同!请进!”沧竹琼之前见寄蕾面色严肃,心中甚是紧张,现见其和颜笑语,稍稍心安,施礼笑道:“多谢苑主!”

进至衔栀苑内,沧竹琼细赏风景,正是悦目缤纷眼前过,沁脾馨香扑鼻来,满院芳菲,月下绽得热烈。走过青苔径,迈步玉瑶阶,入到雅室内,壁上两支兰膏粉烛火苗轻摇曳,照得各处清新铺陈亦典雅,芦帘可遮日晕,窗纱能掩月阑,朱栊漫绕彩花,琴瑟弦挨风影,小茶几,花背椅,精致带悠闲。沧竹琼赞叹道:“好一处世外仙苑!也只有这番优雅脱俗,才堪配粉色蝴蝶信这等灵姝!”寄蕾笑道:“贪玩下界,也见过万户蓬蒿、四野硝烟的凄惨,也见过孤坟黄壤、野鸦哀鸣的荒凉,才择了这样一处,远离是非,等看绿窗雨细润琴书,静弹丝桐冰弦音韵清,沐浴一弯新月造梦成!”沧竹琼笑问:“不过,苑主为何不设界御以保安全?”寄蕾笑道:“设下界御,岂非‘此地无银三百两’?不设界御,便是有路过门前的仙神,亦会以此地为寻常人家,不会多心!”沧竹琼点头笑赞道:“苑主果然睿智!”说话间,苑中风和树稍,花影参差映墙,须臾转上苍苔。

寄蕾示意沧竹琼落座,借着烛光再打量她,自忖:“此女仪容不俗,又得灵感信任,不知是怎样来历!”于是她笑问:“沧竹琼,你从何而来,又为何而来?”沧竹琼答道:“在下是西兑神皋钟鹛山一仙姝。”“哦?”寄蕾再笑问,“钟鹛慧箬与你什么关系?”沧竹琼惊喜道:“苑主认识家师祖?”寄蕾点点头,又道:“近来听闻,钟鹛有位仙姝,以伏妖降魔为己任,满心正义护苍生,面对妖魔,形容冷艳,狠辣果决,还下嫁某位皇亲的,莫非正是你?”沧竹琼羞涩道:“苑主见笑!”寄蕾问道:“你因何会喜欢一介纨绔子弟?”沧竹琼窘迫作答:“事出有因,其实并非皆如传言!”寄蕾略点头,烹茶毕,再问:“有事?”沧竹琼起身行礼道:“我师父,即是苑主旧识慧箬之弟子——仙姑箬竹,为镇住东南巽皋绛字河水灾,舍身化作山石!听闻,只要用镇水明珠镇住河水,便可以换回师父,我钟鹛一众遂探寻明珠的消息,机缘间又得知,需借《三界山水志》一阅!”“《三界山水志》,莫非是指鸾姬尊主品墨斋中的那部?”寄蕾问道。沧竹琼笑答:“正是!原来苑主知道!”寄蕾笑问:“你该不会是来探听前往十层天宫的路径?”沧竹琼笑道:“苑主冰雪聪明,不敢欺瞒!”寄蕾以扇遮面,狂笑不止。沧竹琼说道:“我知此举有些自不量力,但若不尝试,如何知道不行?承请苑主不吝赐教!”寄蕾止笑,说道:“连我也不曾到过十层天宫!我来自青霄天宫,可即便告诉你去往青霄之路,你也进不得天宫门!”沧竹琼对答:“只要有门路,刀山火海千万劫,沧竹琼都去得,但求苑主告知乾坤梯所在!”寄蕾轻叹道:“我私逃下界,已过去多少年月,早忘记乾坤梯所在!今日,本苑主只当你不曾来过!你也莫要向谁提起我的所在,你回去吧!”

沧竹琼听得寄蕾下逐客令,自知强人所难非妥善,叹息将离开,然转念再想:“辗转多处,才打听得这唯一门路,若放弃,何时才能救回师父?”于是,她双膝一跪,哭求道:“沧竹琼深知寄蕾苑主心中所虑,其实不该勉强,然救师心切,恳望怜顾!求请苑主念我师父一心为苍生、横遭不测,稍加悯恤!苑主之秘密,沧竹琼答应过灵感上仙,誓死守口如瓶!求望指点!”寄蕾见沧竹琼跪求,恻隐顿生,叹道:“仙姝何必如此!”沧竹琼继续哭求道:“此是至今沧竹琼所寻得救师父的唯一办法!苑主若不应允,沧竹琼长跪不起,求苑主垂怜!”寄蕾叹着,搁下扇子,伸手去扶沧竹琼,且道:“听过往的小妖窃谈你冷酷无心,不想,却是这般情重!然而,我若告诉你,难保不会泄露身份危及自我!”沧竹琼泪眼汪汪,承诺道:“宁死,绝不出卖苑主!”寄蕾重拿起扇子摇摇,叹道:“万事分已定,浮生空自忙!你又何必如此执着?”沧竹琼脑袋磕地,连连告求道:“为师父,沧竹琼在所不惜!”寄蕾无奈叹道:“你且起身,告诉你也罢了!”沧竹琼这才欢喜起身。

寄蕾说道:“我初到下界时,看见的是一片无垠的荒漠。”沧竹琼惊喜道:“那是西北乾皋!”寄蕾点头。沧竹琼问道:“在哪个位置?”寄蕾摇头答:“并无固定位置。我的坤梯处于一座蜃楼顶端。”沧竹琼惊疑道:“蜃楼乃虚幻之景!苑主莫非戏言?”寄蕾笑道:“三界九皋,虚虚实实,真真假假!”沧竹琼不解,问道:“然,我如何能从幻景中寻找出真实物?素来天宫仙神下界,莫非都是从乾坤梯爬上爬下、从虚幻的蜃楼中出来?”寄蕾听罢,叹笑道:“原来,你并不知乾坤梯之真意!”沧竹琼懵懂,看着寄蕾,再问道:“乾坤梯,难道不是可上可下通行之梯?”寄蕾以扇遮面再笑起。

但听寄蕾释义:“乾坤梯,其实分乾梯与坤梯。所谓乾梯,又分宫内乾梯和宫外乾梯。宫内乾梯,乃是指各层天宫宫门外的一座布云台。每层天宫都有自己的布云台,但诸层天宫的布云台又不完全一致。譬如十层天宫门外,布云台乃是十层阶,周围立着十根布云柱——所谓布云柱,也称摩天华表——每根布云柱上升扬一面十层天宫的宫旗;再如青霄天宫,又称一层天宫,布云台只有一层阶,周围则立着一根布云柱,柱上挂着青霄天宫的宫旗;其余天宫,皆可类推。诸层天宫的仙神通过各自所在天宫的布云台离开自己所在的天宫,再通过其他天宫的布云台到达其他天宫,这便是天宫众仙神内部的往来之路。当然,诸层天宫宫门处,皆有镇天门金面甲将守把,也不是随意就能进出的。比如,青霄天帝、天后想入十层天,也得领了尊皇钧旨才行。

“那么天宫与下界的往来又是如何呢?青霄天宫的布云台外围还有一扇大门,叫作天宫清明门。清明门外有一台,即是宫外乾梯。天宫神仙想要下界,则要从清明门出来,经过宫外乾梯;同理,想要从下界去天宫,也必然要经过那处。

“再说坤梯,则更为复杂!乾梯好歹统共就那么十一座,坤梯则不然。坤梯其实是朵云,每位仙神各有自己的坤梯。从宫外乾梯通往坤梯之间的路途,称为跨界隧道。穿越跨界隧道,踏出坤梯,才算从天宫入到下界,反向亦然。至于坤梯究竟会落在何处,却看各自的造化和能耐。想我当年,是从荒漠蜃楼而出。其他神仙,却不尽然。例如尊皇,他法震寰宇,可以决定自己的坤梯落在任何地方。虽然听起来玄幻莫测,坤梯却有特性。以我为例,我既然当初能从蜃楼的坤梯出来,就一定能再找到蜃楼的坤梯回去,而且,我还可以借助其他神仙的坤梯回去。”

听到此处,沧竹琼欢喜难耐,问道:“即是说,我可以借助苑主的坤梯登上天宫的布云台?”寄蕾笑道:“是此理。不过,我只能告诉你我的坤梯在大漠蜃楼,却不会陪你同去!你可明白?”沧竹琼喜笑颜看,感恩戴德,稽首再拜道:“沧竹琼深感苑主大恩,来日救得师父,必当再谢!”寄蕾却道:“不必!我不曾见过你,从此与你没有半分瓜葛!”沧竹琼会意,叩首起身。寄蕾又道:“还有,蜃楼何时出现,未准!你若找不见,切莫反怪我!”沧竹琼笑道:“绝不会!”寄蕾再道:“告诉你,即便你登上宫外乾梯,想要进去,难;想上十层天,更难!”沧竹琼笑道:“正所谓‘山高自有客行路,水深自有渡船人。’我且走一步,看一步,目标虽远,只要坚持,总能到达!”寄蕾赞许点头。

寄蕾将送沧竹琼出门时,于沧竹琼下跪处,发现一落物,她施个小仙法,拾起那物,惊问道:“此物是你掉落的?”沧竹琼看向寄蕾手中,笑道:“正是沧竹琼带来,不慎遗落,蒙苑主发觉!”沧竹琼伸手去接,却见寄蕾并无归还之意。寄蕾问道:“此物怎么会在你这里?”沧竹琼讶异反问:“苑主识得此物?”寄蕾道:“你且说,你是如何得到的!”沧竹琼据实相告:“这枚日月同心胸云针,原属罗螺城柴阴侯闻夏壮毅的亡妻愉馨所有。愉馨将此物送给闻夏壮毅,后被凡界皇帝郁保景胜霸去,在愉馨之子闻夏欣荣大婚后,又被郁保景胜赏赐回闻夏欣荣手中。因为那时,我佯装嫁给闻夏欣荣,故而有机会见到,且得闻夏壮毅转赠。当然,他是别有目的!不过,我还是怜惜愉馨,才将此物随身带着,不想,方才大拜苑主,意外掉出。苑主见笑!”寄蕾笑叹:“原来如此!此物,还真是际遇颇丰!”沧竹琼问道:“苑主跟这枚胸云针又有怎样渊源?”寄蕾讲道:“当年,我游玩至西南坤皋无相泽,于泽畔丛草中机缘捡得此物。曾也想过寻它的主人,怎奈,等候良久,未见失主认领,权且自行收管。多年以后,我游至南离神皋,遇着饿殍当道,有心相助,忽而想起,此物做工细腻,质地精良,三界所罕见,定然价值不菲,然却非我本有,霸之不义,我遂将此物转赠给一位沿街乞讨的老婆婆。至于那老婆婆如何处置此物,我却不得而知——或许,她将此物典卖,借此生活得不错——为何到了你口中的愉馨手里,更也不知。”沧竹琼笑道:“不管其中多少纠缠,却在今日,此物重回苑主手中,也是天意使然!既如此,沧竹琼理当奉还!”寄蕾摇头笑道:“此物并非属我,多少年过去了,它真正的、原本的主人,指不定历了多少个轮回!我寄蕾无权霸着它!能得你仙姝沧竹琼保管,也是它的好造化!”寄蕾将日月同心胸云针交还给沧竹琼。沧竹琼却摆手不收,说道:“此物原非苑主所有,更非沧竹琼所有,若连苑主都无权拥有,沧竹琼何德何能?”寄蕾笑道:“不如这样,权当它是我寄蕾之物,但若藏在这处小苑中,白耽搁了它的华美;你若不嫌粗鄙,只作是我相赠的见面之礼,你若再拒,便是虚辞了!”沧竹琼受宠若惊,笑道:“苑主既然这样说了,则我沧竹琼却之不恭,然而此刻,我并无还礼之物,却是寒酸!”寄蕾笑道:“不需多礼!你将这枚碎片带来,我便有了由头去找他!他私自泄露我的秘密给你,我得要择个日子,去寻他些不是,解解闷儿!”

沧竹琼与寄蕾月下花前分袂,不回钟鹛,径自前往西北乾皋大漠。提起那风沙肆虐地,则话要说到海竹叶。他因知道漠毒王幽梵乃是天宫蓝雀被逐下界且其族众曾到过十层天宫,虽明知幽梵并不识门路,却还是想博个机会,多少探些消息,故而,他才往沙炽窟一访。

轻车熟路,海竹叶成功进入沙炽窟。“仙君!”原来是晴姨捧着浣洗干净的衣物姗姗走来,看见海竹叶,惊喜问候。“晴姨!”海竹叶笑脸迎上去。晴姨打趣道:“仙君如今来,连个招呼都不打,入我沙炽窟如同回家!”海竹叶笑道:“恕唐突!”晴姨笑问:“仙君此来,是闲游逛逛,还是有事找我家王上?”海竹叶笑答:“不敢相欺,确有叨扰之处!”晴姨点头说:“王上正在幽梵居,老身正要去,仙君可顺路同行。”海竹叶与晴姨一路寒暖相叙,不消多述。

话说抛书从外厅兴高采烈跑进内室,欢眉喜眼呼着:“王上!”幽梵打趣道:“抛书今日莫非捡了金龙佩,高兴得连声音里都开了花?”抛书压低声音笑答:“倒不是抛书捡了金龙佩,而是王上的‘金龙配’到来!”幽梵停住手中雀羽行笔,狐疑看着抛书,笑道:“却是何话,本王竟听不懂!”抛书笑答:“王上出厅亲见了,自有分晓!”幽梵且笑且搁下笔,出厅去,只见海竹叶立于厅门口,施礼招呼道:“冒昧来访,希望不算造次!”幽梵惊喜道:“今日风卷哪方的沙,竟把仙君裹挟来!”抛书于一旁喜滋滋插话道:“仙君请与王上厅内高座,抛书去烹茶备果!”晴姨放好衣物,笑道:“老身去通知白眼狼备菜馔!”

落座后,幽梵笑问:“仙君因何有闲暇来本王这荒芜不毛地,是怀念黄沙打在身上的疼?”海竹叶听着幽梵话音俏皮,笑道:“敢问蓝雀王,你我今日,可能以朋友相论?”幽梵笑答:“仙君于我幽梵有恩,仙君说是什么,便是什么!”“蓝雀王果然快人快语,既如此,海竹叶也不当拐弯抹角!”海竹叶起身道,“幽梵!海叶此来,有事相求!”听见海竹叶直呼自己真名,幽梵心潮暗涌,道:“海叶,请直言!”

海竹叶叹道:“我师父,前不久,为镇压绛字河水灾,化作山石!”幽梵一听,惊得敛去笑容,叹道:“竟有这等事!实不相瞒,自上番与海叶同游大漠后,幽梵安居沙炽窟,许久不曾外出,完全不晓外界变迁,未尽得朋友相悼之谊,万望莫怪!”“幽梵何过之有?”海竹叶重新落座,说道,“为救回师父,我钟鹛一众各方奔走,日夜不息,以求镇水明珠!”幽梵道:“镇水明珠?我并无此物!”海竹叶道:“目前所悉,《三界山水志》有镇水明珠的记载,而是书收藏在十层天宫。”幽梵大悟道:“故而,你来找我,是因我族曾到过十层天,你想打听去往天宫之路?”海竹叶点头。幽梵叹道:“虽如此,可惜那时尚未有我,我连青霄天宫都不曾到过!”海竹叶再道:“或许,幽梵可以翻翻找找,沙炽窟可存有老蓝雀王留下的关于去往十层天宫的记载!”

幽梵听言,沉思片刻,答道:“你这么问,我倒是想起一些事。青霄天帝奉昊曾对我父王信赖有加,经常赏赐父王各色品物,其中有一卷无边轴和一支无际笔。无边轴,本是一空白卷轴,一尺长,半尺宽,边轴包以温凉黑水晶;无际笔,四寸长短,笔杆亦是温凉黑水晶磨成,笔毫是武佛山野狼之睫毛所制。用无际笔在无边轴上,可书无穷无尽之字。我父王深以为奇,视如至宝,以那二物记平日要事,父王还给无边轴取了个诨名:日记本!”海竹叶大喜道:“若如此,则其中必不乏逸闻趣事,有涉及下界通往天宫之路的记载,也未可知!能否不吝相赐一阅?”幽梵摇头叹道:“非是幽梵吝啬,只是可惜,我蓝雀一族遭祸,父亲被贬黜下界、堕入冥界,其所受一应封赏皆留在青霄天宫。据说,无边轴当时交由天帝长子伯玿保管,至于如今又在何处,是否易换他手,却不得而知!”海竹叶长叹道:“我该想到这个!老蓝雀王下界,必然带不得仙界的圣物!”幽梵哀思片刻,又叹道:“海叶!此事,我可能帮不了你!”海竹叶笑道:“何需挂怀!”

此时,捧着茶盘、躲于厅墙外、不愿进来打扰的抛书迈步入,笑道:“特取了新水,采了新茶,挑选新茗盅,故而使王上与仙君久等!”抛书落茶后,立于幽梵身后,明知故问道:“方才仙君让王上无需挂怀何事,不如说来,抛书也听听!”幽梵笑斥道:“哪哪都有你,你不知道也无妨!”海竹叶笑道:“是我打听去往天宫之路,你家王上并不识途而略感歉疚,海竹叶遂言无需挂怀。”抛书笑道:“其实,王上也并非不能回去天宫!”海竹叶惊问道:“抛书此言何意?”幽梵笑接话:“一个异教徒曾经的胡言,抛书如何却当真?海叶,不需理会她!”海竹叶好奇心愈重,说道:“倒是有心一听!”抛书笑道:“仙君,听我道来!”

那是六百多年前的一日,幽梵说道:“抛书!冥王被囚,已有些年头;凡、冥二界,暂也清净。不如,你陪我出沙炽窟散散心!”抛书担忧道:“可是,王上,你的身体……”“无妨!”幽梵作答,“气力尚好,略走走,也无大碍!”抛书答道:“如此,则听王上令!”

抛书伴幽梵行于沙漠,远见一男一女骑两匹沙骡。幽梵叹道:“也算和谐一景!”却在这时,她听见婴儿啼哭声,霎时被勾起痛苦回忆,浑身恶冷,急火攻心,口喷蓝血,倒在黄沙中。抛书抱着幽梵,求天不应,告地不灵,叫苦连连。

却见沙丘那处走出一位异教徒,招呼道:“二位姑娘!”抛书如同见了救命菩萨,以黄沙急急掩埋蓝血,而后哭求道:“好圣人!我家小姐发了病,能否帮助一二?”异教徒过前来,蹲身为幽梵把脉,笑问:“你家小姐莫非不属凡界?”抛书自忖:“这异教徒果真有些能耐!”于是她坦言:“好圣人既已知之,恳望相救!”异教徒从怀中掏出一只小瓶,拔下瓶塞,倒出一粒丸,说道:“这是藕带丸,可救得醒她!”抛书看着药丸,嗅其味异香,迟疑不决。异教徒笑道:“姑娘若不信,则朽徒无能为力!”抛书说道:“非是不信好圣人,却不知好圣人仙名、于何方修炼,未敢轻动!”异教徒答道:“朽徒四忍,入的法回教,练的法回功,修的法回大法。你家小姐只要服下我的藕带丸,不刻便会醒来!”抛书其实不敢妄动,然见幽梵几乎气绝,自也无措,只能狠狠心,暗自语:“不如一试!”她道句“多谢好圣人”,便将藕带丸喂给幽梵服下。

不几时,幽梵果真醒来!抛书将前情尽陈。幽梵道:“承蒙好圣人搭救,为报大恩,当施以还礼!”四忍笑道:“姑娘!我法回教行善施仁,不以金银为念。然姑娘若能布施一二,朽徒可将姑娘仁德散济于百姓!”抛书笑接道:“理当如此!”且说,她退下自己腕上的金镯,赠于四忍,而后又道:“好圣人一试,便知我家小姐非属凡界,则好圣人能否诊出我家小姐的病由,能否治愈?”四忍笑答:“不难!这位姑娘之疾,乃是心伤血败之症!”抛书急问:“可有根治之法?”四忍答道:“心伤,则医心,自需心药;血伤,则医血,当用血药。”抛书再道:“请好圣人指点详情!”四忍笑道:“朽徒恰有一味偏方,不仅可保你家小姐无虞,还可令她元力倍增,重返来处!”

正是:惑众妖言乃青蝇,不乏天真受魅者。

毕竟,朽徒四忍,偏方从何出?且看下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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