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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争”这东西,经常是不会让交战各方中任何一方感到愉快的,每个人都觉得进退两难,才是常态。
缩起来的袁尚感觉很难,不停催促岳父攻城的袁谭感觉很难,等待谈判时机的曹老板感觉很难,置酒高台的刘备每天数一数军中吃喝消耗的粮草,也觉得很难。
世家领兵过来想勤王,又不敢,很难;百姓想找一个肯定不会打仗的地方,也很难。
但在这一片混乱的土地上,陆廉在冀州占领的这一块区域却获得了诡异的平静。
不管是勤王的,做贼的,义愤填膺的,心怀鬼胎的,都不约而同将目光硬生生从那一片被陆廉占领的地图上移开——就好像不管豺狼还是鬣狗,只要在丛林里闻到老虎的气味就会立刻绕开,操着各路口音的参军或功曹是这样一边喝着劣质的茶汤,一边在帐篷前与自己的同僚闲聊的。
只有刘备这里会源源不断运一些物资,或是送一些人员过去。
……其实也没啥用,刘备这样同自己身边的人偷偷吐槽,对辞玉好些有什么用呀
除了张辽之外,大家谁也没收到过她的东西。
主公这还时不时编个东西让辎重车队顺路带过去呢,要说有父女情谊,这好大闺女怎么也该写几封包含热情的书信,嘘寒问暖请他天冷多添一件衣服,或是送点元城那边的土特产过来。
……但陆廉就非常的不造作。
她写信除了公事公办,汇报她在基层的工作进展之外,想要点什么东西基本就是“主公!小吏!再来点!”的风格。
“有这么写信的吗”主公抖着她的信,在云长的帐篷里抱怨,“她也算是朝廷亲封的冀州刺史!”
关二爷摸摸梳理得顺滑又浓密的须髯,呵呵笑了。
“我听说她军中也是这般。”
“早知道我该寻几个擅文辞的名士送去她军中,”这位大哥说,“我看陈——”
说到一半,他又将嘴闭上了。
“田国让不是请兄长遣女吏去元城了么”
刘备露出了一个怪脸,“去倒是去了,但也不是去做文吏的。”
女吏们是去治病的。
……其实也不对,因为她们并没有接受什么在陆悬鱼看来真正称得上专业水准的医疗教育。
派去的这群女吏算是华佗的弟子,听过他的课,还非常贴心地帮他整理了一些医术上的心得体会,写成了一本医书,但即使是神医华佗的医术里也有太多很难用逻辑和数据分析清楚的东西……就很玄学,可能包含了一些华佗讲不出来的,潜意识里的感觉,以及一些约定俗成,近似巫术的传说小故事。
这样的速成班上过之后,这些女吏唯一背得精熟的是草药,常见草药在山里什么形态,晒干了什么形态,多重的病情用多少分量的药,是熬还是煎,她们还是努力背下来了的,具体能不能用,她们也有点忐忑。
不过华佗先生倒不是一个非常古板严厉的人,他告诉她们,学了这些东西,可以先拿去给畜生治,比如治一治牛马,看一看猪瘟——可不要小觑了这些牲口啊!你救了它们,也就救了他家主人的半条命哪!
至于贫民百姓要怎么治,华佗先生也有个万能的预案。
给了预案之后,这几十个识文断字,懂农事,会医术,能写公文,能当哨探的缝合怪就跟着辎重队出发了。
路过西城,晚间住在城中时,一个出去逛一逛市廛的小女吏还真用华佗先生教她的办法治好了一个孩子!据她说,那孩子原本已经奄奄一息的,父母慌得不知所措,躲在窝棚里呜呜地哭,她过去问清了病情,喂了华佗先生给的药,过了一夜,那孩子竟然就活过来了!
当队伍终于到达元城,她这样同大将军说起时,两旁听她讲话的小先生和仲达先生眼睛都亮起来了!
甚至连大将军的座上宾,风仪出众的崔琰先生也对这群貌不惊人的小妇人刮目相看!
“不知是何人为大将军筹谋”崔琰赞叹道,“此实善策也!”
为什么要送这群什么业务都通,什么业务都不精的女吏过来呢为了改变河北吗那多少是有点异想天开了。
自黄河以北,幽并冀青四州人口何其繁盛,土地何其广袤,这几十个人扔进去如沧海一粟,是连点水花也起不来的。况且以她们势单力孤的姿态,只能在陆廉控制下的区域里,同斗食小吏一起出门,才能确保安全。
但她们展现出一种友善而谦卑的姿态——村庄里的田舍翁也好,城中的寒门士人也好,对女医总是不会有太尖锐的态度。
她们看病不收钱,还会指点去哪里寻找常见的草药,给不精神的牲口喂一点,再睡一觉,那头牛站起来晃悠晃悠,就又能下田了。
她们还有特效药!十个人里有九个吃了,第二天便有力气站起来了!
这样的事一传十,十传百,田间地头传得慢些没关系,司马懿早将负责宣传的外包单位找好了,这不就齐活了吗!
虽然大将军对于这件事态度出奇的冷淡,但筵席还是热热闹闹地开了。
在听说乐陵侯陆廉要宴请附近几县的世家来元城作客时,消息不仅传到了魏郡,还一路传了出去,甚至整个冀州都有人悄悄打听起来。
他们很紧张地分析:陆廉会举办鸿门宴吗不会吗不屑吗那她是为什么要举办这场筵席的
她妥协了
太好了太好了!她总算是妥协了!
我头尚在!我头一直在!我头坚持到了最后!
当附近几县的世家豪强坐着轺车,争先恐后奔着元城县府而去时,其余郡县得信的世家也开始匆匆忙忙筹备起来:
备一份大礼!待乐陵侯驾临本城时,咱们务必是第一个登门拜谒的!可不能被别人家抢了去!
乐陵侯坐在灯火通明的上首处,头戴玉蝉冠,身着银丝袍,连一张笑脸都没有,可下首处的客人们态度更加热情了!
没错!这才是他们想象中的大将军!
【是我比以前讨人喜欢了吗】她稍稍皱眉,望向他们,问了黑刃这样一个问题后,被毫不留情地吐槽了。
【你心里知道答案。】它说。
【他们觉得我妥协了。】
黑刃沉默了一会儿,【妥协总是一件很容易的事,不过,你妥协了吗】
哪些人更重要
在司马懿千辛万苦请来崔琰,并且要她请崔琰为上座的贵客,并宴请周围还在观望,没有立刻就逃的世家来赴宴时,诸葛亮曾经问过她这个问题。
如果是曹操,可能会说,未来的子民更重要。
那些还未出生的子民是一张张白纸,他们心里没有对袁氏的信任与敬爱,他们不会反抗新的掌权者的统治。
至于眼下这些,想跑就跑,有陆廉这样的名将,他们能跑到哪里去呢
到时候不仅是那些穿着草鞋的黔首苍头,甚至连他们的主君也要用绳子缚住双手,蓬头垢面,在女眷的哭泣声中被粗暴地牵回来。
他们的土地,他们的银钱,甚至他们的妻女姬妾,都将成为一件件可观的战利品,用来奖赏对于这场战争有功的人。
等到功臣们在这片土地上耕耘得够久,等到田野恢复绿意,新长出来的孩子们自然都是这个新兴炎汉的忠实子民了。
但对陆悬鱼来说,并非如此。
“我不关心那些尚未出生的人,他们不该由我来关心,他们自有父母,”她说,“所以我关心的也是他们的父母。”
“既如此,将军安抚了士人,自然也就安抚了庶民。”诸葛亮说。
“你知道华佗先生要那些女吏带了什么药来吗”
诸葛亮脸上显现出一种奇特且复杂的神情,他像是在叹息,又像是在微笑。
“我不曾问。”
“你猜到了。”她说。
来赴宴的世家还在席间细细打听过,到底是什么神药这样奇妙,吃下去就有效果呢而且怎么只给穷人,不给他们这些富人吃呢
那自然是因为“神药”只不过是切成小块,用纸包住的饴糖罢了。营养不良的儿童吃了,自然可以迅速恢复,但离了“神药”之后能不能痊愈,还要看父母能不能喂饱他。
这东西会被吹成神药,不仅因为它管用,还因为有些田间地头挣命的百姓竟然没见过它!
不是什么精细的砂糖!软糖!太妃糖!只是汉朝时市井间就有的饴糖!
有些孩子吃了一口,一整个大震惊!
“他们就是这样当主君的。”她说。
“将军想要乡野间的稚童也能常常吃到饴糖吗”
这是一件非常寻常,几乎不值一提的事,每一个新上任的统治者都会选择结交当地的世家,安抚他们,并通过他们完成对地区的控制。
但在大将军身上,这似乎成了一种耻辱,诸葛亮想,但这也并非令他感到惊讶的事。
她穿着那样名贵的衣服,不苟言笑地坐在灯火通明的上首处,如神祇一般的目光似乎在挑剔她的宾客们够不够高贵,有没有资格出现在她的眼前,但她心中执著的,只不过是那包饴糖罢了。
这又是一件非常不寻常的事,毕竟是自三代之下,再不曾出现过的世道。
但诸葛亮还是开口了。
他的声音很温和,里面带着一股柔和的力量。
“此非一朝一夕之事,”他说,“但在下必会襄助大将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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