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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山洞的每一天,玉笙都在不断地努力回忆,但除了那似乎熟悉而又遥远的歌声以外,他什么也没有记起。而师傅也总是在正午之时到来,为他带来一天的食物。几天中,师傅的脸色总是凝重和苍白的,玉笙心中明白:小师妹还没有好转,他想问师傅,但又怕勾起师傅的忧虑,他也曾想悄悄地溜出去看看师妹的情况,但又怕师母多疑和不悦,于是,他只能默默地留在山洞中等待着师傅的到来,并从师傅的表情中去猜测。

后来,有十多天的时间,来送饭的是邻村的李婶,她告诉玉笙,白先生外出了,说是要到什么山去求药,山的名字她想不起来,于是,她来帮忙。从李婶的口中,玉笙知道:小师妹已经醒了,但迷迷糊糊的,而师娘每天都以泪洗面。李婶边说边叹道:“多可怜的孩子呀,原本那么水灵可爱,现在却……,真是不幸呀,你说,白先生那么好的一个人,怎么就会遇到这种事呢!唉……”。此时,玉笙的心里就像是刀绞一样,他恨自己因为莽撞而害了顾婆婆,成为了师傅的徒弟却又害了师妹,也许自己真的是一个罪恶的人……。他默默地低语道:“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李婶走后,玉笙一个人留在黑暗里,他的心似乎正在被地狱的烈炎吞噬着,那种灼热、那种压迫使得他感到有一双无情的手正在使他窒息,他的周围似乎突然出现了许多鬼异的面孔正在看着他,在这些面目中,他似乎看到了顾婆婆死时的样子,她哭喊着向他走来,指责着,是他害死了她和孙子。一切的幻想让玉笙感到自己的胸膛都要裂开了,他不停地抓自己的头发,似乎想挣脱一切,他跌跌撞撞地冲出山洞,不知不觉中来到了一个山崖边,他似乎依然看到那些奇怪的东西还在跟着他,明明是白天,他却看到他的周围烈炎燃烧,小鬼们在他身边跳舞,不停地在他身边吟唱着:你是罪恶的根源……,你是罪恶的根源……。

这时的玉笙再也不能忍受了,这冰冷的世界似乎没人知道他的孤苦与无助,眼前的山崖却似乎变成了一个通往快乐和无忧的天堂之门,他笑着猛地向下一纵。在他下落时,他感到一股带着花香的凉风轻轻地吹在他的脸上,似乎一个白色的物体正向他飞来,并接住了他。那是多么温柔的怀抱,是母亲的感觉,是多么甜蜜的梦啊!他禁不住轻轻地喊道:“娘……娘…….”。

当玉笙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居然又躺在了山洞的床铺上。难道刚才自己是做了一个可怕的梦吗!但很快他便否定了他荒唐的猜想,因为,在洞中昏暗的灯光下,静静地站着一位白衣女子,她梳戴朴素,但从她的背影中可以看到她的温柔和美丽。玉笙突然有了一种无比快乐的感觉,他的心嘭嘭地跳了起来,这不是救他的人吗?由于激动,使他的声音显得发颤,他急切地问道:“是您救了我吗?您是我的娘亲吗?”

只听一个声音冷冷地答道:“谁是你的娘亲,那个贱人……”

玉笙的心顿时凉透了,甚至是失望到极点,同时,他也不由地颤抖了一下,因为,他意识到站在他面前的这位女子并非自己的母亲,他怯生生地说道:“是师娘……救了我……。”

白夫人猛地转过身来,恨恨地望着玉笙,咬牙切齿地说道:“我……我……我为什么要救你,我……我…….我真想杀了你,杀,杀了你,呜……”

此时的白夫人瘫倒在那破旧的木桌旁,将头埋在双肘中,凄凉地悲泣着,很显然在这段时间中,她的忍耐已经达到了极限,她不能在家人面前表现出来的脆弱却在此时都宣泄了出来。她的哭声是那么的悲凉,似乎这个世界上就只有她一个人了,那种孤独中的哀嚎是玉笙无法理解的,不由地使他也感到一阵阵的酸楚。他呆呆地望着自己悲伤的师娘,不知道该不该安慰她,怎么安慰呢?他只是默默地祈祷着师傅的归来,可这怎么可能呢。

过了一会儿,白夫人的哭声变成了低泣,玉笙战战兢兢地说道:“师娘,我真的没有给师妹花,我没有想害师妹,真的……。”

白夫人抬起她那惨白和满是泪痕的脸,叹了口气,冷冷地说道:“你师傅已经将这事告诉我了”。说完这句以后,白夫人陷入深深地回忆之中,顿时山洞中静的可怕。

不知过了多久,白夫人叹了口气,恢复了以往的平静,她背对着玉笙,似乎怕再见到令她失态的东西,并缓缓地说道:“你受了瘴气之毒,出现了幻觉,我已经帮你解了,桌上我放了一本内功心法,这是你师傅让我拿给你的,上面有如何抵御毒气之功,你好好地看吧。”说完,白夫人起身便要离开。

此时,玉笙无法再强压住自己内心的呼唤,他脱口问道:“师娘认识我娘吗?她是谁?她在哪?”。

假如玉笙是面对着白夫人说这话,他很可能会看到白夫人那苍白的脸突然扭曲了,她不停地颤抖着,努力克制着自己,而她冰冷尖利的声音却出卖了她的内心,只听她说道:“你娘是一个美丽和邪恶并存的女人,是一个会让所有男人都失去理智的邪巫女,她是赤火教的人……,你问她在哪儿,哼,她被烧死,当着众人的面烧死了……,所以,我一见到你,我就觉得恶心,为什么,我和正伯好不容易才过了几年安静的日子,为什么,你,你又会出现在我们的面前呢!”

玉笙被她的话惊呆了,他脑子里一片空白:母亲死了,而且,心中那个美丽、善良的梦碎了……,难道她真是个邪恶之人吗?真的吗?就在他茫然无措之时,只听见白夫人以一种命令式的语气对他说道:“我希望再也不要在竹屋见到你!”

不知道白夫人已经离开了多久,不知道天是什么时候亮的,玉笙满脑子都是师娘的话。他不知道是对还是错,他对他在祥云镇以前的记忆一点都没有,为什么没有,他不知道……。对于一个十二岁的孩子来说,生活是那么的苦。在祥云镇时,作为乞丐的他总是被人遗弃在阴冷的角落里,总是在肮脏的街道中寻找可以维持生命的食物,总是在雷雨天被破庙里的神像惊醒,总是在唾弃中寻找自尊……,但,无论如何,当自己受伤时,总能在梦中听到那温柔的声音:“白莲采红霞,儿眠母怀抱,轻拍竹篓床,人间胜桃园……”。而现在,梦似乎破灭了,自己似乎被人从原来的苦海中拣起来,碰了一下蜜糖,又残忍地扔到火海中去烤去烧。他感到自己身都在疼痛,昏昏沉沉地失去了知觉。

在模糊的视线中,偶尔有什么东西在眼前晃动,忽明忽暗的,又似乎有什么湿呼呼的东西在自己的脸上刷过,再后来,他似乎感觉到自己被人埋到了土里。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玉笙终于睁开眼睛,看清楚了周围的一切。原来那个影子居然是小黑,它关切地望着他,很显然它在这儿守了好几天,见到玉笙醒来便不时地用它的大舌头舔着他。而他也很高兴接受它的友善,这似乎是他唯一可以感到欣慰的东西。他对它笑笑,想用手拍拍它,却发现自己不能移动并被埋在了一块悬空巨石的土壤中,这似乎是小黑对他的特殊治疗。当看到玉笙试图出来时,小黑张开它的大口咬住玉笙的领口,一把便将他提了出来。

这时的玉笙感到身体比以前轻松多了,但依然无力。小黑似乎比谁都了解玉笙,只见它从不远处叼来两只野兔和一只山鸡,并用头碰碰玉笙,这使玉笙想起当时在破庙里与小黑分抢食物的场景,多么开心,多么轻松,在那一刻人与狗之间是一种自然且彼此信任的情感,这使得他已经冰冷的心又热了起来,抖擞着精神爬起,拍拍小黑,笑道:“走,小黑,咱们哥俩儿烤肉去。”小黑也十分兴奋地跟着他并不停地摇着它的尾巴。此时的小黑已经不再是一年前刚到竹林时的样子了,它更大了。映着火光,玉笙和小黑开心地吃着这些食物,玉笙望着小黑暗想到:小黑不是也不同于其他的狗呀?不是也能快乐地活着吗?为什么我会难过呢?我也应该快乐呀,起码师傅是爱我的,师娘虽然似乎很讨厌我,但她不是也救过我的命吗?还有小师妹,那是我最可爱的妹妹呀,难道我就不能再去关爱她了吗?不,我不知道,我的父母曾经是什么样的人,做过什么,但我要快乐且珍惜我的现在,我要尊敬我的师傅和师娘,万分地疼爱我的师妹,这也许是补偿吧。想到这儿,玉笙不由地松了口气,内心又重新燃起希望。

饱餐之后,玉笙勉强地绕着巨石周围走了一圈,这时候,他才算真正地看清楚这个地方。原来他所躺的巨石乃是一块悬崖绝壁,崖下百米是一个深潭,而在其北面流淌着一个壮观的瀑布,飞流而下的水柱宛如巨大的白龙直冲而下,溅起淡淡的水雾,并发出阵阵轰鸣。玉笙从没有见过这么大的深潭,并且在它的四周生长着茂密的树木,不时还可以听到动物发出的叫声,这里俨然就是一个世外乐土。这一切使玉笙暂时忘却了心中的悲伤,他好奇地不断向四周查探。突然,小黑咬住玉笙的衣袖并示意让玉笙骑到它的背上,玉笙也就顺从了它。小黑就像主人一样,兴奋地托着玉笙向山顶跑去。当他们到达山顶时,玉笙才惊异地发现,原来这一片乐土竟然是在书逸竹林后面那怪石凌厉的大山山腹的深处,这奇异的景观可能连师父也没有看到过。站在这陡峭的山顶,玉笙突然有一种说不出的畅快,天地之大,周围的一切似乎都变的那么的渺小,什么都不重要了。站在这儿,玉笙第一次感受到居高临下的快意,那是一种像在高山之颠自由飞翔的傲气,玉笙的心中忽然浮现出一丝遐想:如果自己的一生都能伴随着这样的快意,那该多好呀!

看到玉笙如此眷恋山顶的景色,小黑也安静地陪伴在他的身旁,直到那一抹金色的霞光消失在天边,天空变成了墨蓝色,玉笙才恋恋不舍地和小黑下了山。夜幕降临,小黑和玉笙在瀑布旁的一片山地上,找到一个不错的洞穴,由于身体还很虚弱,玉笙很快就睡着了,而小黑则忠实地守侯在他的身旁。

在山腹中,玉笙静养了十多天,心境也舒缓了许多,每天都和小黑快乐地到湖中摸鱼,爬上树去摘野果,玉笙还生动地给这一片仙境取名为“石中景”。又过了十多天,玉笙的身体完恢复了,时不时还将师父教授的知识在心中温习一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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