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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以正忙又追问了一句。
“之前你父母一直都在连郎?”
“是的,她们在那儿上的高中,大学,找的工作,安的家。”
“搬到沙市之后,你们回过连郎?”
蓝羽墨对周以正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显然没有准备,干脆地摇了摇头。
“没回去过。”
更不对了啊。
周以正眉头紧锁。
连郎距离沙市并不远。
蓝羽墨的父母在连郎多年,应该积累了不少朋友和人脉,怎么会一直没回去呢?
看到蓝羽墨的表情不怎么自然,周以正停止了追问,指了指小书架中摆放的一张照片。
“这照片,是你小时候在沙市的清河水库旁边儿拍的吧?”
蓝羽墨点头。
那张照片里有五个与蓝羽墨差不多同龄的十五六岁的孩子。
他们的身后是沙市的清河水库。四个男孩儿站在第二排。蓝羽墨和另外一个长得稍胖的小姑娘站第一排。
“这是我们初二照的。这个胖姑娘是我闺蜜,叫杨帆。现在是两小孩儿的妈,比我还累,好在有老公能跟她一起养家。”
蓝羽墨看着照片的表情有些伤感。
周以正又把手指挪向了照片上,蓝羽墨身后一个又高又壮的小胖子。
照片上那个满脸黝黑的男孩儿,正把两只手都搭在蓝羽墨的肩膀上,几乎呈现了一个照相姿势中不怎么常见的,环抱蓝羽墨的亲昵动作。
“这人是谁啊?”
“这是我堂哥蓝见盛,我大伯家的独子。”
“跟你关系不错?”
蓝羽墨轻轻嗯了一声。
“这个呢?”周以正又指向小胖子身边一个又高又帅的男孩儿。
他是这张照片中,唯一没有对着镜头笑的人。苦着一张脸,身体正在本能地远离小胖子,满脸嫌弃。
“这是谁?这张照片,几个人的表情并不是很好,为什么你会把它放在这儿。”
“这是我……”蓝羽墨欲言又止,敲门声又传过来。
蓝羽墨走过去打开门,呆在门口。
“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你!”门口传来低沉性感的年轻男人的声音。“怎么,不方便么?”
“没有,进来吧!”蓝羽墨向屋里瞥了一眼。
周以正站起身,看到门口帅气的年轻男人。他的头发整理得一丝不乱,身上穿着廉价西装,纤细白嫩的手里抓着个表面已经有点儿残破的公文包。
年轻人看到周以正,眼里流露出有些奇怪的情绪。
沉思片刻,他突然大方地走进来。
“您好,我叫艾尘宇。是蓝羽墨的......”
蓝羽墨突然着急地打断他。
“他是正立保险的员工,在我们公司楼下8层工作。我两平时总在电梯上碰到,一来二去就认识了。”
艾尘宇忙点头应和,眼神闪亮又温和。
“是这样的。我是她的普通朋友!”
周以正脸上客气地微笑着,心说这会儿蓝羽墨的脸都红到脖子根了,是普通朋友才怪。
当然,他也没点破。
艾尘宇看起来也就二十多岁,两人年龄最少也差了七八岁,又有孩子在场,大概就因为这个,不愿暴露恋爱关系吧。
但刑警的本能让周以正还是询问了一句。
“你们认识多久了?”
艾尘宇微笑了一下,藏不住的爱恋的眼神看向蓝羽墨。“其实,我认识羽墨蛮久的。我们两有很多共同话题,聊得来。”
“嗯!”周以正心说聊得来?现在是上班时间,你跑到人家里来,只是聊得来?
但他仍旧没戳穿这个文质彬彬的年轻人。
看到周以正沉默了,艾尘宇突然开口问。
“你是来调查情况的吧?我就在柳月娥那个小区租的房,柳月娥死得太惨,搞得我合租的室友都准备搬家了。”
“哦?”周以正突然一愣,习惯性地问。“案发那晚你在哪儿?”
艾尘宇温柔的一笑。
“我跟三个朋友在家里吃饭。我们晚上六点吃的,闹到半夜两点多才散。”
“有他们的联系方式么?给我一下。”
“看您说的。一起在家吃饭的朋友,怎么能没有联系方式呢。您是要微/信还是电话?”
“电话吧!”
艾尘宇把手机通讯录搜索了懒驴两个字,懒驴王建……等几个人的电话一起搜了出来。
“要不,我加您微/信,给您把电话一起发过去吧?怎么样?”
“加我这个!”周以正登陆了一个微/信小号,通过了艾尘宇的好友申请,收到电话截图后说。“谢谢。我们会例行调查一下的。”
“没问题啊。对了,您做这行,跟那些最可怕的犯罪分子打交道,肯定是危险重重,生命没有保障吧。有没有考虑买一份保险,也算为家人尽一些薄力……”
“尘宇。”蓝羽墨打断他。
“哦,看我这职业病。”艾尘宇轻轻拍了下自己的脑门。
“反正有微\信了,以后有事儿您随时找我。您的朋友需要买保险也帮我介绍一下。”艾尘宇礼貌地对周以正说。
“那么,我就不打扰您的调查工作了。我看羽墨也没什么事儿,我先走了。”
说罢,艾尘宇对周以正伸出手。
周以正看着自己微/信上刚通过的艾尘宇的头像,感觉被这个卖保险的销售人员给套路了,不爽又满腹狐疑地跟他轻握了一下手,突然又问。
“从你进来,蓝羽墨一直都没介绍过我,你怎么知道我的身份?”
“您的眼神啊。”
艾尘宇突然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您一直在警惕地观察我琢磨我,想知道我是不是犯罪嫌疑人的眼神。那么,您现在得出自己的判断了么?”
艾尘宇似乎根本没有期待周以正的答案,又儒雅地一笑。
“我先走了,再见啊。”
周以正眉头紧锁看着艾尘宇离开的背影,觉得这个可能有充分不在场证明的年轻男人,有什么不对劲儿。
是什么呢?
聪写完作业出去玩儿了。
蓝羽墨把周以正手里的照片放回书架,满腹心事地说。
“您刚才问的这个男孩儿,就是我前夫。我跟前夫是发小。他小时候跟我堂哥蓝见盛不怎么对付。现在两人的关系也挺紧张的。”
“艾尘宇是你男朋友?”
此刻周以正的心思,却还在那有些奇怪的年轻人身上。
“不算是吧?”
蓝羽墨轻描淡写地说。
“不过说起我们两相识的场面,还挺惨的。那天我在公司楼下取给儿子买的快递,被柳月娥骂得狗血喷头,说我不好好上班,是垃圾。距离我和柳月娥不远,一个客户正把保险单丢在艾尘宇脸上,也在对他大吼着垃圾。像柳月娥说的垃圾两字的回声一样。柳月娥上楼,客户走了,我和艾尘宇在那个飘着雪的阴沉的下午相视一笑。他向我走来,说自己在八楼做保险,注意我很久了。还说了……说了挺多我自己都没注意到的,以前的事儿。”
“他暗恋你......”
蓝羽墨淡然一笑。
“到了我这个年龄,离过一次婚,早就百毒不侵了。爱情我都不信了,更何况是暗恋。不过,我和艾尘宇两人,都是挣扎在这个城市生存线上的社畜。每天早上在公司食堂,我吃一个馒头就白开水,他生吞一个花卷。每天下了班,在人潮汹涌的地铁站,我两一起随波逐流。被人挤着上去,推着下来。他的梦想是有时间可以读一本莎士比亚,我的梦想是有一天可以摆脱早上醒来就觉得房子要被银行收走的恐惧,不再去计算那些让我头疼的数字。”
“这两个梦想也许对别人来说很简单,对我们两却遥不可及。但是,日子一天天过得机械又单调,无论我们多努力都没有起色。我仍然要每天把柳月娥对我的讽刺和侮辱好像吃粥里的苍蝇一样生吞进肚子。他呢,他对我说,有时候客户骂得多了,他真觉得自己就是黏在某碗粥里一只半死不活的苍蝇。你可能不理解,有时候,两个牵起手一起前行的人,不是因为爱情,而是因为在对方身上看到了自己的不容易。愿意互相撑着这种不容易,只不过是为了可以走得更从容点儿罢了。”
周以正嗯了一声。
蓝羽墨的不容易,已经显而易见地展现在他的眼前了。
但艾尘宇的脸上更多的是对蓝羽墨的关心,不舍,藏不住的**的渴求和**。
如果蓝羽墨把这都理解成不容易,那她确实是对爱变得迟钝了。
艾尘宇走出蓝羽墨家那破旧的小楼,坐上地铁。
他眼神空洞地看着地铁上形色匆匆的各式各样的人,眼底有好像寻找猎物的小豹子一样凶狠和抑制不住的**暗流涌动。
他得意地回忆着自己刚才无懈可击的表演。
不知有没有引起那个小公安的特别关注。
想到那小公安也许正给自己剧本中的几个人打电话,询问关于自己的不在场证明,艾尘宇突然感觉莫名兴奋。
地铁门开了,一个身穿超短黑皮裙的女人一扭一扭走了进来。低胸露背的衣服暴露出白皙的皮肤。
她走到艾尘宇身前站好,眼神轻蔑地看了一眼艾尘宇那破旧的公文包,廉价的香水味道飘进了艾尘宇的鼻子。
艾尘宇低下头看着女人还算好看的两条腿,刺鼻的香水味贯穿进他的脑袋,扰乱了他刚才的好兴致。
他意兴阑珊地轻轻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块手表,看了一眼时间后,随意带在了右手的手腕上。
那是一块百达翡丽。
他没再抬头,想象着刚才轻蔑地看着自己的女人此刻脸上的震惊。
城市别墅花园站到了,艾尘宇从容地下了地铁,身后一阵急促的高跟鞋声跟了过来。
他突然停住脚步,短皮裙女人差点撞到他怀里,抱歉地看向他,嗲声嗲气地说。
“对不起呀小哥哥,我差点儿就把你给撞倒啦。”女人自顾自地咯咯笑起来。
艾尘宇的眉头拧在一起。
女人又掏出手机,在他面前晃了晃。
“小哥哥长得太帅了。能不能加个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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