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艾尘宇的小土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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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羽墨和艾尘宇并排坐在老旧的烂尾楼顶的天台上。

两人身边儿放着几个空酒瓶儿。四腿交叉着垂下，脚尖儿正对楼下杂草重生的荒地。

蓝羽墨抬起头，一只手举向刺眼的艳阳。轻轻张开纤细的手指，透过晶莹剔透的指尖儿，直视着满天云彩。

艾晨宇轻轻用两根手指捏住她的下巴，把她的头扭向了自己。

“别那么看太阳，不怕把眼睛看坏了吗？”

“你让我看看吗！”蓝雨墨轻憋起嘴，做了个可爱的表情，笑意在脸上渐隐渐现，好像大话西游中的紫霞仙子，仙气儿十足。“你不知道阳光对我的意义有多重要。”

“我现在可悲催了。城里的房虽然小，可也能看到城市的豪华，享受到城市的热闹。现在这个郊区的烂尾楼，外面连个小公园都没有，一条郦水河，还是个阴气森森的发生过凶杀案的地方。不但荒草丛生，还没事儿就停个电，破房子住得好像鬼楼。生活质量急速下降不说。前几天工作还没了。还有，聪在这个破学校，教学质量对比城里的，那简直差了不是一点儿半点儿。更可恶的是，他吃的饭菜还没改善，都躲到这里来了，还是吃猪食。”

“羽墨，你知道我喜欢你什么吗？”

“啊？你突然这样问，我有点蒙。喜欢我什么呢？其实我也很奇怪，你人又帅，又年轻，做事杀伐果断又特别聪明，为什么会喜欢我呢？”

“有人曾跟我说，你整天罗里吧嗦跟个话唠一样，又是黏人，胆子又小又怂，就像在生活的泥坑中摸爬滚打的一条土狗一样……。”

“这是谁说的！”蓝羽墨立起眉毛。“说我是土狗？”

艾尘宇点了点头。

“什么？”蓝羽墨有些微醺，伸手捏住了艾尘宇的鼻子。“你有胆再说一次么？老公。”

“羽墨，我很小的时候，我爸的时间都花在玩儿女人上，没时间陪我。可是我又整天黏他，他嫌我烦，随便在早集给我买了只小土狗。”

“小土狗有一条前腿坏了，站都站不起来。开始的时候，它趴在我身边儿，我懒得理它，它一动不动的使劲儿抬着脑袋看着我，眼里满是渴望玩儿的目光。我第一次看到那目光中的温暖和友善时，我惊呆了。去找了一小块骨头，扔到它面前，它开心地吃了一会儿，突然又抬着头看我，半晌，又扭头看了看门。”

“我蹲在它身边儿，扬起眉毛说，怎么，你想出去？就你这个腿，你也出不去啊，心里没数么。我可不想出去玩儿，没劲儿，浑身难受。乖乖吃你的骨头吧！”

“说完，我又躺回椅子去继续歪着。这时，那个小土狗突然踉踉跄跄地站起来了，它一瘸一拐地，努力向我靠近，最终跳到我的身边，小心翼翼地看了看我，用舌头舔我的腿，对我叫了一声，又转头看向了门外。”

“好有毅力的小土狗。”蓝羽墨赞赏地说。“我猜你磨不过它，跟它出去了吧？”

“它成了我童年时期唯一的小伙伴。每天无论天气多差，我都会带她出去玩儿会儿。那是我童年最快乐的时光。它很黏人，一天到晚汪汪叫，经常会把家里搞得一团糟。但是，她在我心中是闪闪发亮的金子。虽然瘸了一条腿，但她依然是充满希望地活着。唠叨抱怨，也坚韧不屈。她是我生命中的光。照亮了我黑暗的世界。”

蓝雨墨听懂了艾尘宇的话外音，呲牙一笑，把头轻轻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好吧！听起来，小土狗也不错的哦。”

“羽墨，你的这次辞职，让我更爱你了！可以说是刮目相看。没想到，我的小土狗这么有勇气！”

“这个，这要感谢一个人。”

“谁？不管是谁，最难得的是你亲自迈出了这一步。羽墨，以前我总觉得那些歌里唱的你是我的太阳，很土很没劲儿。但遇到你之后，我觉得没有比这更贴切的词来形容你给我的感觉了。”

“我这么热的吗？”蓝羽墨微微一笑，突然醉意阑珊地看向艾尘宇。“尘宇，聪不在家，一会儿，一会儿我们两个……”

艾尘宇的脸上泛起一丝羞涩，浅浅的小酒窝似有似无。看得蓝羽墨目光都呆住了。她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失态，轻咳了一声问。“那小土狗后来怎么样了？”

“后来......”艾尘宇的嘴角突然抽搐了一下。“丢了。”

“啊？对不起，你一定很伤心吧。不说它了。”

蓝羽墨伸出手，在艾尘宇受伤的肋骨上轻轻揉搓了几下。

“还疼不疼？”

艾尘宇伸手搂过她的肩，在她的额头上深情吻住。

“早就不疼了。羽墨，你今天喝这么多酒，是有心事么？”

蓝羽墨叹了口气。

“我那个老破小学区房，卖不上几十万。多少人惦记着！我大伯母天天找我妈闹，蓝建盛一死，大伯母的安全感就崩塌了，想方设法地到处划拉钱。我爷爷原本偏向我大伯，是因为他偏心蓝建盛，那个蓝家唯一的孙子。现在堂哥死了，我小叔的生意一天不如一天，欠下不少债，奶奶捉摸着趁热打铁，让爷爷卖房帮他去弥补债务上的窟窿。爷爷的软肋就是香火。现在堂哥死了，大伯年纪这么大，小叔是唯一能给蓝家续香火的人了。奶奶特别会利用爷爷的这个软肋，用了不长的时间就把他一举拿下了。小叔也真动了心，开始跟奶奶谋划房子的事儿，对爷爷也殷勤了许多，前一阵子她还带了个女朋友回去，把爷爷高兴坏了。”

“哦？那房子卖了，你爷爷奶奶住哪里去？”

“租房子住！我奶说了，这么大岁数，说不定哪天就老了走了，留下个房子给子女换产权还麻烦。不如现在就操作把房给我小叔。大伯当然知道奶奶在打什么主意啊，看着小叔一天天往爷爷家跑，他更是坐不住。本来说好爷爷的房子是归他的！哎呀我这样说家长里短的，你会不会不愿意听？”

“怎么会呢？你的事我都愿意听。”艾尘宇温和地揉搓蓝雨墨的头发。温柔的声音细细软软钻进蓝雨墨的心里，又酥又痒。

蓝羽墨扭身拎起两瓶啤酒，一瓶递给艾尘宇，对他举起酒瓶做了个干的动作，仰头咕嘟咕嘟喝了一大口。艾尘宇也不拦着他，陪着她一饮而尽。

“老公，我跟你讲。我大伯这人，人品可是巨次。仗着自己是个小官儿，觉得没人惹得起他。在外面是这样，在家里更是。我爷的房子，我大伯觉得就非他莫属。他是长子啊，我小叔的生意也一直是他罩着。对奶奶私下里搞分房子的事一直都很不满，还跟奶奶扬言说将来不养她什么的。如今他发现我小叔暗搓搓跟奶奶一起要搞房本。立刻就在暗地里断了我小叔生意关系网上最重要的人脉，还直接去爷爷家，指着我爷爷的鼻子说他迂腐，一天到晚就盼着孙子续香火。孙子续上香火的时候他早没了，还问爷爷，蓝家的香火就那么重要啊！”

“我爷爷说这可真是奇了怪了，你以前可不是这么说的。我孙子在的时候，你不是说香火是最重要的事儿么。我这脑袋里的烙印，可是你给我打的。现在怎么说变就变了，蓝玉，你翻手云覆手雨的，以为蓝家是你说了算？”

“嚯，爷爷真的是这么说的啊？”艾尘宇没有丝毫的不耐烦，反而饶有兴致地看着蓝羽墨，似乎对这家长里短的事儿也是兴致很高。

“是的啊！就这么怼的大伯。当时我爸也在场。”

“那奶奶咋说？你们蓝家，究竟谁最有发言权？”

“蓝家就是个男尊女卑，重男轻女的家庭。还能是谁，当然是爷爷有发言权。不过我奶奶这个人，平日里深藏不露，挺有手腕的。有的时候，表面上尊重爷爷的决定，背地里能把爷爷哄得找不到北，就算被奶奶埋了都不知道自己怎么进的坑。以前爷爷宠溺大伯，多是因为蓝见盛这个孙子的缘故。这一会儿爷爷不知道被奶奶灌了什么，就对大伯很冷漠。他说蓝玉你也是可以的，我孙子给蓝家平白添了多少麻烦？你心里没点儿数？你弟弟从零开始培养一个蓝家的好孩子。我们就把这房就送给小孙子。前几天你弟弟把女朋友带回来，我和你妈都很满意。”

“我大伯当时就急了啊，说爸，建盛他尸骨未寒，您怎么就能说出这样的话。当时我妈对这个孙子也是百般疼爱呵护，现在怎么着，人去了，一点感情都不剩？都说人心是肉长的，你们两的心是铁做的啊？”

“我奶也急了。说蓝玉你可别在那里倒打一耙，我们对孙子咋样，你爸对你咋样，你心里清楚得很。我和你爸因为你和你弟的事儿闹不合，也分居了很久了。现在终于意见一致了，几十年的感情，都快入土的人，还吵什么吵。我也打算跟你爸一起住了。我们会租个房，把这房给你弟，让你弟做婚房。我大伯当场就气得差点儿又心脏病发作，以前他就跟奶奶不和，现在爷爷也不待见他了，他在蓝家突然变成了没有地位的人。二话不说就甩袖而去。我奶真的很厉害，打了一张感情牌，一张孙子牌，牢牢锁定了我爷爷的决定。”

“嗯，李芩是这样的老太太。”

“可不是吗！嗯？你怎么知道我奶的名字，我从来没跟你说过，一直叫奶奶来着。”

“哦！你婆婆不是找过你奶，告我的状吗！”

“然后我奶找你了？”蓝羽墨气得撅起嘴。“她就喜欢这么做事！”蓝雨墨看着艾尘宇不置可否的表情，叹了口气。“让我猜猜看，她让你离开我。以我们两年龄不合适为理由吧？她肯定不会质问你打我婆婆的事儿的，她……”

“不说这个了。你婆婆最近对你咋样？还去找你闹事儿么？”艾尘宇又在蓝羽墨的额头上轻轻亲了一下，嘴唇慢慢滑动到她的嘴角，蓝羽墨欲拒还迎，两人温纯了一会儿，蓝羽墨发出一声轻轻的喘息。

“上次你警告了她之后，就再也没敢给我打一个电话，也没来过我家。我前夫和他妻子也不吭声了。他们就像集体消失在我和聪的世界里。消停！”

蓝羽墨眼神闪烁，突然表情呆呆地看向楼下远处，喃喃地说。

“你说，男人和男人之间，为什么差距这么大呢。聪是我前夫的亲儿子，食物中毒在医院发烧，他一个晚上电话都没再问一个，管生不管养。你跟聪完全没有血缘关系，却为了他被踢断了几根肋骨。伤痕累累，现在还没好。这说你是聪亲爸，都有人信啊！”

“尘宇，你手怎么了？”

艾尘宇看了一眼自己手上被绳子嘞破的痕迹，又轻轻挼搓了下蓝羽墨的头发。“观察得可真仔细。我前几天......”

蓝羽墨突然扭过脑袋吻上了艾尘宇的嘴。

一阵热吻之后，蓝羽墨在艾尘宇耳边撕磨着，悄悄说。

“尘宇，你要小心照顾自己，不用告诉我怎么受伤的。如果这世界上我只能选择相信一个人。那我也会义无反顾地相信你。”

“哦？”艾尘宇兴奋地抬起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蓝羽墨。“不是赵可吗？”

“是你！”蓝羽墨的脸上，突然露出了某种艾尘宇读不懂的意味深长的微笑。

艾尘宇收起笑容，专注地看着蓝羽墨。

“你刚才还没说完，所以你大伯到手的房子飞了，你大伯母更是对你卖房的钱虎视眈眈了？”

“可不是吗？我大伯母这个人最是卑鄙无耻，唯利是图。眼里就只有钱。我大伯真是瞎了眼，娶了这么个蛇蝎心肠的女人。奶奶和爷爷跟大伯翻脸后，他们立刻就跟我爸我妈来要债。你猜怎么着，神奇的大伯母，竟然把我爸治病的账单做了一份。哪怕是一个挂号费都没忘了。”

“太可耻了吧，他们都留着看病记录呢？看来早就想好了有这一天。”

“是啊，所有的单据都复印了一份，三五块的小账都清清楚楚。不但把账单打了出来，还计算了好几年的利息。大伯母说，如果这钱不给我爸看病，就我大伯跟银行那个关系，存理财能赚至少8个点。她的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把我爸的脸都给打绿了。大伯母报出了数字，说一分钱不能少，都要还给他们，现在他们没了儿子，爸妈也不待见大伯了，得为以后的生活好好考虑。多存点儿钱。继续救济我们家是不可能了。如果爸妈一直这么固执，搞不好以后还要我爸反过来养哥哥。”

“都对你们家这德性了，还要你爸养他们？好意思说得出口啊。”

“就是这么卑鄙无耻和自私啊。”蓝羽墨咬牙切齿，清澈的双眼突然闪烁出一丝凶光。“我爸是个老实人，在蓝家他就是透明的。就连爷爷奶奶考虑分家产的问题的时候，也轮不上他。我爷爷常说，老二身体不好，又生了个女娃，把钱给他，最后都落到不认识的男人手里去了，我才不干！我爸也不敢吱声，我妈拿着账单当时就应允下来，说羽墨卖了房，就把钱都还给你们。你们也不用天天往这儿跑了。我老头儿这个病，就不能上火，现在他天天晚上睡不着觉，这指标已经都开始异常了，这个糖尿病，到将来用钱的地方可是多着去呢。再这么下去怎么得了。我妈应承完了，就给我打电话啊，说爸妈养你这么多年了，如今家里困难，你要孝顺，支持一下。你爸身体好了，比什么都强。这倒好，我这工作还没着落，唯一有的一点儿积蓄被我妈征用。她从来都不想想自己的外孙子，也不想自己的女儿。她就是这样的人！”蓝羽墨又猛灌了一口啤酒，伸出右手轻轻在脸颊上滑了一下滚落的眼泪。

艾尘宇牙齿咬得咯吱作响，突然拉起蓝羽墨的右手，看着上面一个奇怪的伤口，皱紧了眉。

“不过年不过节的，你这手是被鞭炮炸了？”

蓝羽墨抽回手。

“聪前几天玩儿来着，没事儿。”

艾尘宇也没多问，把她紧紧拉在怀中。“宝贝儿，一切都会好的。钱不是问题，交给我来办。你也不用着急去上班，更不要去做什么服务员，我养着你。”

“你……你怎么养我？”蓝羽墨气笑了。“好了好了，不说这些了。一个一地鸡毛的中年女人的生活，索然无味，又有什么好说的。咱们还是想想，怎么赚李队的钱吧？”

“嗯？”

“抓那个超英凶手啊！”

“为什么不是抓两个？”艾尘宇的目光又停留在蓝羽墨右手的伤疤上。

“李队都抓不住那个人，我们有什么办法？”蓝羽墨将右手下意识地放到自己的兜里。目光闪烁地看向远方。

艾尘宇刚要说话，突然手机上显示老王来了一条微//信，他站起来，走到天台口，点开消息。

“老大……刚监控里看到有个奇怪的人出去了。带着一个，铁的面罩……我们也不知道哪里蹦出来的这个人。要跟一下吗？太奇怪了。”

艾尘宇脸色铁青地敲了两个字。“不用。”

扭头对蓝羽墨说。

“我哥们撞伤了。我得去趟医院。”

“我陪你去。”

“不用了。你又不认识他。聪今天放学早，你照顾他！”

“好吧，严重吗？你的什么朋友。”

“有点儿严重。”艾尘宇沉默了一小会儿，突然走过来紧紧搂住蓝羽墨的腰深情拥吻了一下，意味深长地问。“羽墨，你觉得，自己是超英凶手的对手吗？能抓得找他吗？”

“这是什么话？”蓝羽墨嘿嘿一笑。“虽然我愚钝，但还有聪明绝顶的老公和福尔摩斯可呢。我们三，一定会抓到他的。”

艾尘宇嗯了一声，转身离开。蓝羽墨看着他的背影，表情逐渐凝重和忧伤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