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族长、金老三、金毛鼠在“冰封虫洞”里旋转了几圈,却是悠悠过了数十载。

也在那天夜里,他们在碧波湖的岸边回到了阳界。

正值月明星稀,族长被夜风惊醒,他缓缓起身,舒展了身子骨,他把长剑插进剑鞘,看着身旁熟睡的金老三,用脚踢了踢他。

此时金毛鼠也缓缓地爬了起来,月色正浓,照得他们面部的轮廓甚是清晰。

族长吃了一惊,失口叫道:“周宫南?你总算和我们一起逃出来了,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说着,他转身四下找寻,焦急地问道:“怎不见金毛鼠,金毛鼠哪去了?”

“我就是金毛鼠啊,你不认识我了么?”金毛鼠走上前来,想让族长看得清楚些。

族长上下打量了周宫南片刻,摇摇头道:“你别瞎说,你是周宫南,金毛鼠是一只大老鼠,并非你这模样,金毛鼠将你我救出,我们得感谢他,待人家如亲兄弟才是,快四处找找他,别让他被水给淹死了。”

听着族长的话,金老三认真地四下寻找起来……

金毛鼠急了,说道:“我真是金毛鼠,我的魂魄进入了周宫南的身体里,得到了他的真身,若没有他的真身,站在你面前的是一只孤魂野鬼,轻飘飘的影子,你看得见却摸不着,会吓着你们的。”

族长心有所思地“哦”了一声,半晌,他点了点头,这才相信金毛鼠的话,说道:“今后跟着我,你就是我兄弟周宫南了。”

金毛鼠心想,虽是借族长之力才逃离了阴界,他本想说些感激族长的话,但转念想到,与他的私交尚浅,还真未完知晓他的秉性,现今来到了阳间,一切当然由他说了算,若此刻便处处奉承他,岂不是降低了自己的身段了么?也得先让他敬我三分才是……

只见金毛鼠呵呵地笑道:“若不嫌弃,尽管把我当成周宫南便是了,不过你们还是叫我金毛鼠更妙些,这名字我听起来顺耳。”

说着,金毛鼠又嘿嘿笑了两声,他举头向故乡那方看去,远处凄清的山脉延绵不绝。

族长扭头看了看金老三,爽朗地笑了两声,说道:“我们依你便是了,只要我们兄弟三人精诚团结,必能干出一番大事来。”

族长伸出手来……

三人的手紧紧地撰在了一起,他们的影子在月光下晃动,看起来十分诡异。

族长和金老三突然感觉后背像是被几块坚冰砸中,先是一阵透心的冰凉,随后便是如刀割般的疼痛,他俩身体已然不受控制,在地上不停地翻滚哀嚎起来,身的血管从肌肤里冒出,变成了墨绿色,在寒光下甚是诡异。

金老三又受了内伤,背部的疼痛更甚,只听见他惊恐地叫道:“好不容易逃出来了,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金毛鼠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两步,惊呼道:“你们背上的箭伤发作了,可不能再这般挣扎了,血管会爆裂的。”

两人听了金毛鼠的话,强忍着疼痛不敢再动弹,他们不敢运气抵御,有内力根基之人都知道气随血而行,若是运气,血管顷刻就会爆裂,那真是一命呼呼了。

两人蜷缩在地上,通过深呼吸来调节气息,身上的汗珠却已渗透了衣物。

过得半炷香的功夫,两人身上的疼痛大减,凸冒的血管渐渐恢复了原样,二人盘腿而坐,才试着运气调息起来。

只见二人的嘴里均吐出一股幽蓝色的雾气,雾气在空气中瞬间凝冻,变成了冰块掉落于地上。

再过得半炷香的功夫,二人身上的疼痛已荡然无存。

族长和金老三体内的真气已被耗损大半,身体甚是衰弱,再调息片刻后,他们体内的元气逐渐得于恢复。

族长仍然心有余悸,惊骇道:“这箭竟有如此的厉害,让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说着,他扭头看着坐在一旁的金毛鼠,问道:“你可有什么破解之法?”

金毛鼠沉吟了片刻,摇了摇头,说道:“这是地魔之箭,是至阴之物,每当圆月之夜,若接触到了月光,你们身上的箭伤必然会发作,但刚开始时发作,时日不长,随着年岁的增长,若这箭伤还不能治愈,就怕你们……”

金毛鼠脸色微微一沉,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族长急切地追问:“就怕我们什么?你也不是个爽快之人,和我们说话还支支吾吾的,拿我们当兄弟么?”

金毛鼠正色道:“你们身上的剑伤若不能治愈的话,到后来你们都会变成半兽人,最终被魔界所控。”

“啊……”

族长和金老三不约而同地惊呼起来,他们心里都凉了半截,但族长不肯死心,又问道:“真没有什么破解之法了么,我知道你肯定有法子?”

金老三在旁应和道:“你在冥界呆了那么久,多多少少都会有些法子的,我们总不能坐以待毙啊!”

金毛鼠思索了片刻才缓缓地答道:“办法不是没有,就怕你真不愿冒这个险,弄不好我们一起又回到了阴界,那我们之前的努力都白费了。”

族长朗声道:“就算是再次下地狱,永无翻身之日,只要能治愈我们身上的箭伤,我也要试一试,快说?”

金毛鼠回答道:“你们身体并无剑伤,而是魂魄被绿箭射中,箭伤还需用四味真火来医治……”

族长心下大喜,急忙追问道:“去哪里寻四味真火?”

金毛鼠心想,如今好不容易从冥界逃了出来,现在又要去闯地狱之门了,这算哪档子的事嘛,如再回到阴界,定会被那群家伙折磨得不成样子,但现今不跟随族长左右,还能上哪去呢,已过了几百年,家人早已归了土,即使还有后辈人,谁还认得你呢?况且他们待我也不薄,我能逃出来也依仗了他们,族长也还需要个帮手……

想到这里,金毛鼠看着族长说道:“冰魔岛有一座火山,那里有四味真火,所谓的四味真火便是净灯、金灯、银灯、盖灯,冰魔岛火山是通向冥界的大门,隔着茫茫大海,坐船顺利的话也要几天时间哩,海里还有巨怪。”

族长望着圆月,想着先前的疼痛和金毛鼠说的话,半晌,他叹了一口气,说道:“事已至此,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话说间,突然听见草丛中传来一声哈哈大笑,笑声听起来甚是瘆人,由近及远传播开去,几只飞鸟自草丛中串出,飞过碧波湖对岸去了。

族长、金老三、金毛鼠均吃了一惊,循声看去,草丛低矮,却不见人影……

族长捏紧了长剑,大声喝道:“阁下是谁,可否现身一见?”他的喝叫声再次惊起了一群飞鸟。

只听见“呼”地一声,从月光下闪出一个人来,那人一瘸一拐地缓缓走近。

族长定睛一看,走上前来的正是东朗山木屋的憨头小二,憨头小二依然笑容可掬,只是右脚明显短了半截,被一团粗布严严实实地包裹着。

族长喝道:“你还活着?那天我还以为把你给烧死了,想不到你的命还挺长的。”

憨头小二微微一笑,答道:“是啊,你们不死,我怎么舍得死呢,我找你们找得好苦啊,这一找就是几年时间,总算是见到你们了!”

族长提起长剑指向憨头小二,喝道:“我也不想和你多费口舌,快说,你究竟是谁,为何在此出没?”

憨头小二停下脚步,剑刃上的几道寒光射进了他的眼睛里,他向右边扭了扭头,避开了那几道寒光。

金老三迈步向前,插话说道:“那天算你跑得快,否则真一刀了结了你才是。”

憨头小二冷冷地道:“你们真希望我早点死么?东朗山木屋那把火是你放的……”

话未说完,族长手中的长剑已直刺而来。

憨头小二虽说走路一瘸一拐的,但行动也甚是敏捷,眼见剑尖已碰及到了他的衣物,即将刺进身体里,只见他向右侧身,避开了刺来的一剑。

寒光起落处,族长又挥剑向右斜劈了下去,情急之下,憨头小二面色一沉,连连向后退去了几步,已退至水边。

族长手中的长剑再次挥了过去,金毛鼠看得过瘾,在一旁拍手喊道:“杀了他、杀了他……”

憨头小二已无退路,他急道:“拓跋胡山死得真冤啊!”

族长吃了一惊,收回手中长剑,停住了脚步,支吾道:“你……你……胡说什么?”

憨头小二斜眼看了看族长,见到族长的神情有些不自然,甚至还有些慌张,不像先前那般凶神恶煞了,他心里笑道:“我还道他没有惧怕之事呢,原来拿捏到了他的软肋。”

片刻,憨头小二冷笑道:“哼哼,拓跋胡山之死因你而起,你别想抵赖。”

族长心下骇然,他是如何知晓此事的?此时,南门古墓中发生的一幕幕在族长的脑中一一闪过。

只见族长点了点头,猛然地“哦”了一声,喝道:“原来古墓中的红衣女子说的另外一人那是你啊,我还以为她是妖言惑众呢,原来你一直在跟踪我们,只恨我没有早早一剑了结了你,哼哼……今夜就更不能让你走了。”他扭头向金老三使了个眼色。

金老三提起长剑走了过来,金毛鼠在地上捡起一根枯树枝也紧跟了上去。

三人对憨头小二已形成合围之势,一场恶战在即。

憨头小二向后又退了两步,双脚已没入了水中,他扭头看了看身后的碧波湖,湖中的圆月晃动不止,这水中可是暗流涌动啊。

族长喝道:“今夜让你葬身湖底,有明月作伴你不会寂寞。”说着他手中的长剑一晃,向憨头小二挺刺了过来。

憨头小二急了,喝道:“你们若杀了我,拓跋胡仙不会轻易放过你们的。”

族长心中微微一颤,心想,这人有一定的来头,当日在东朗山上还真小瞧了他,不管他是谁,先问清楚再说。

只听得“当”的一声清响,族长将长剑插入地中,右手掌撑着剑柄,左手向后举起,示意金老三和金毛鼠停止上前。

族长拱手问道:“阁下真不是个爽快之人,都死到临头了还和我们这些粗人卖关子,你究竟是什么人,怎么会和拓跋胡仙扯上干系?”

憨头小二有些得意,他二从湖水中走出,一瘸一拐地来到湖边的巨石上坐下,族长讶异地问道:“哎呀,那日在东朗山上你跑得贼快,我们兄弟四人却拿不住你,现今你的脚怎么瘸了?还对我们纠缠不休的,你不嫌累吗,如你想跟着我们,我们还嫌你拖累呢?”

金老三和金毛鼠哈哈大笑起来。

族长扭头看了看金毛鼠和金老三,正色道:“别乱取笑人家了,人家或许是有苦衷的,我问他是认真的。”

金毛鼠答道:“我们也是很认真的在笑……”

说着他们三人相视着又哈哈哈大笑起来。

此时,圆月已经偏西,夜风吹皱了湖面,将水中的明月撕扯成一块块碎片。

憨头小二看着他三人不怀好意的笑,他面无血色,心头甚是不快,却又实则无奈,他想起了那夜在南门古墓跟踪他们四人时在那潭酸水池中死里逃生的事情。

就在憨头小二正趟过那潭酸水时,酸水突然暴涨了起来,幸得他练了一身轻功,右脚踩踏着石墩轻轻一点,飞身而起,哪曾想酸水犹如海浪般打来,将他右脚掌湿了个透,右脚掌瞬间化成了血水,却毫无痛感,若是起身慢些,整个人都被侵泡在酸水中了……

憨头小二苦笑道:“我是何人你无需知道,奉拓跋胡仙之命,让我在此等候你们……”

话未说完族长插了话,说道:“拓跋胡仙派你来监视我们么?”

憨头小二阴阴地笑道:“不该问的最好莫要打听,胡仙最嫉恨疑心过重之人,只管做好你们的事情就是了,胡仙说拓跋胡山之死他不再追究……”

族长面色微微一沉,心道:“这拓跋胡仙才是疑心过重,竟派这二货来监视我们,想不到一切都还在他们的掌控之中,现今又中了那群魔兽的毒箭,唉……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怎么样也得去冰魔岛把箭伤医治好才是。”

憨头小二虽说看起来憨头憨脑的,但却也颇为机灵,他看出了族长的心思,从兜里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来,打开盒子时,只见盒子里躺着三只干瘪怪虫。

憨头小二将小盒子递至族长身前,说道:“长老说了,只有这个才能暂时控制住你们的箭伤,把它服下吧,你们一人一只。”

族长接过盒子往里一看,不由得身起了鸡皮疙瘩,惊骇道:“这东西如此吓人,身上是脚,谁知道是什么东西,拿回去吧,长老的心意我们领了,但我们无福消受这东西。”

族长将小盒子递回给了憨头小二。

金毛鼠从族长手中接过盒子,他看了看盒子里的东西,不由得心头一颤,失声叫道:“天……蜈……蚣,这是天蜈蚣!”

憨头小二哈哈一笑,说道:“你也认识这东西么?你们之中总算有个识货的了。”

金毛鼠心想,若族长服下这天蜈蚣,治好了身上的箭伤,岂不是不用去冰魔岛了么?但族长又岂能轻易相信,弄不好族长会说我私心过重,不如反其道而行之……

金毛鼠嘿嘿一笑,说道:“这东西是稀有之物,来自雷鸣电闪之中,却恶毒至极,若它的唾液沾上皮肤,皮肤犹如被火灼烧一般疼痛,然后会起一个大大的脓包,脓包很快便扩散至身,若是被它咬伤……”

话到此处,金毛鼠哼哼了两声,脸上阴阴一笑,他看了看族长,又道:“虽说天蜈蚣属纯阳之毒,可抵御体内之阴毒,阴间最害怕这东西,但阴阳之气胶着,那神仙也救不了了,还是不去冒这个险吧……”说着他举起手来,想把小盒子扔进水里。

憨头小二抢上一步,一把将小盒子从金毛鼠手中夺了过来。

金毛鼠顿感身边一阵轻风扫过,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他手里已空空如也。

憨头小二将小盒子拿在手里,怒道:“你也是一个莽夫,这是长老交与我的,就这样随随便便被你糟蹋了,我如何向长老交代,你们若不听劝阻硬要闯冰魔岛,我也绝不会阻拦你们,怕是你们还未看见那岛就已葬身大海了。”

族长问金毛鼠:“这天蜈蚣果真能抵御我体内的箭伤么?”

金毛鼠大喜过望,但他并不露于言表,只见他皱了皱眉,答道:“能是能,就怕……”

族长心急,问道:“就怕什么?快说!”

金毛鼠缓缓地道:“就怕族长不敢冒这个险啊。”

族长说道:“地狱之门我们都闯过来了,还有什么不能冒险的呢?”

此时,憨头小二从盒子里拿出一只天蜈蚣服下,说道:“长老料定你们不会相信,就多备了一只,让我当面服下。”

憨头小二拍了拍胸脯,摊开双手,笑道:“你们看,我已经吃了一只,能有什么事吗?”

“我暂且信你这一次……”族长走上前来,接过盒子,他服下一只天蜈蚣后,把盒子递给了金老三。

金老三服下了另外一只,两人均觉得在入口之时天蜈蚣像是活了过来,身的脚向前爬动,沿着食道缓缓向下爬去,在肚子里消失不见了。

族长和金老三的身体并无异样,似乎又多了几分精气神。

憨头小二笑道:“你们体内的箭伤已无大碍,拓跋胡仙说了,只要你们把十年前追杀的那婴儿带回去,让你们享不尽的荣华富贵,现今那婴儿已长大成人,他就在灵山古墓,若带不回他人,带他的人头即可,去吧,拓跋胡仙会派人来接应你们的。”

说着,憨头小二向天空招了招手,一只白色的信鸽不知从何处飞了过来,扑腾着翅膀落在憨头小二的右手掌上。

憨头小二对着白鸽默念了几句后便抬起了双手,鸽子腾空而起,向西边飞去。

族长他们三人都看傻了眼……

憨头小二微微一笑,一瘸一拐地向身后退了几步,“呼”地一声消失在了月光之中,三人犹如进入梦境般,在原地呆立了老半天。

圆月已没入山头,只露出半个脸来,东边的启明星异常明亮。一阵疾风吹来,沙沙声四起,三人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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