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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饭时间,蒙白羽和男孩从后山回来,白发老者见蒙白羽肩上扛着一捆绳索,好奇道:“怎扛着一捆绳索?”
蒙白羽思忖了一会,才道:“多谢师傅近段时间以来的照顾,还传授了徒儿灵修心法,徒儿实在是感激不尽,只是徒儿想,徒儿也该下山了。”
“下山?”白发老者哈哈笑道,“徒儿这就要下山?”
“是。”蒙白羽答道。
“靠这困绳索下山?”白发老者眯缝着眼道。
“师傅和师兄都不肯告诉徒儿下山的路,徒儿又不会飞,便只能用这绳索爬下去了。”蒙白羽装出一副可怜样子。
“都怪为师不好,没有传授徒儿腾跃之术,不过为时也不晚。”白发老者狡黠的看了蒙白羽一眼,“徒儿要不要学?”
“腾跃之术?”蒙白羽心中掠过一阵欣喜,但口中却道,“不学不学,反正也不能飞。”
“徒儿不要小看了这腾跃之术,这是每一个灵修者都需要掌握的基本功,没有腾跃之术,在实战中,就会处于被动挨打的局面。”白发老者道。
“徒儿又不参与实战,学了没用,不学。”蒙白羽道。
一旁的男孩似乎实在看不下去,于是开口道:“师弟你就别装了,你都偷偷问我几次了,若不是想学,何必偷偷的一问再问。”
“问问怎么啦,问问就是想学?”蒙白羽瞪了男孩一眼,吓得男孩立即躲到白发老者身后。
“不学就不学呗,也不强求于你。”男孩探出头来做了个鬼脸。
“徒儿要下山也未必不可,为师只是担心你将来的身体。”白发老者正言道。
“徒儿身体已经康复,没事的。”蒙白羽急忙道。
“先前的伤确是好了,可是你的修炼尚处于初级阶段,体内又有着两股灵力,如果不能融会贯通,终究会对身体不利。”
“没事没事,我已经会掌控体内的灵力。”蒙白羽保证道。
“那徒儿展示给为师看看。”白发老者道。
为了证明自己确实掌控了体内灵力,蒙白羽放了肩上的绳索,立即聚灵于掌,往庭外一棵水桶般大小的树击去,那树顷刻断裂开来,蒙白羽身上,有幽蓝之光在萦绕。
然而没等那树完倒下,蒙白羽却因用力过猛,一口鲜血吐出,摇摇欲倒。
“不好。”白发老者一闪,已到了蒙白羽身后,双掌托出,一股灵力瞬间输出,即刻护住了蒙白羽的心脉及灵海。
但蒙白羽的身体受创已在所难免,下山的事也只好作罢。
又过了一个月,这日,蒙白羽正独自一人在后山练习腾跃之术,正练到紧要处,周围突然狂风大作,树木摇曳,群鸟惊起,无数树叶利剑般向他袭来。蒙白羽觉到有东西袭向自己,手中短剑一转,出手成招,把袭来的树叶片片斩落于地。
“好,好,短短数月,竟能对周遭事物洞察入微,果然是一棵好苗子。”一个怪模怪样的人跳了出来。
见了那人,蒙白羽吓了一跳,只见来人手中拿着个黑乎乎的铁杵,脸上长着密密麻麻的红疹,那些红疹仿佛只要一触碰就会流出浓来。
“你是?”蒙白羽问。
“我是药怪。”怪人答道,“你这剑哪偷来的?”
“师傅送的。”蒙白羽答道。
“那老儿真是偏心,当年我向他讨来送我徒弟,他竟不给。”怪人怒道,“他人呢?”
“原是药怪前辈,你找我师傅做什么?”
“你这小子,还怕我吃了你师傅不成?”药怪又是一怒,“你不说,我自己寻去。”
药怪说着,用一双怪眼上下打量着蒙白羽,却并不离去。
蒙白羽被这种眼神盯得极为不适,只觉盯着自己的眼睛不是怪物,而自己反倒成了怪物一般。蒙白羽心中有点发毛,也有点发虚,只想尽快逃离这种眼神。
“前辈这般看着我,看得我好不自在。”
“你道我想看吗?要不是你师傅请我来,我才懒得看你这个病秧子。”药怪说着,突然举起手中的铁杵袭向蒙白羽。
蒙白羽一惊,连连往后退了几步,见那铁杵袭到,只好举起手中短剑迎接。
“当”,铁杵和短剑还未触碰,一道青光,一道幽蓝之光已交织在一起,那两道光碰到一起之时,发出了震耳欲聋之声。蒙白羽只觉身一阵发麻,手中短剑几欲掉落,眼前顿时出现无数星星。
“好家伙。”药怪退到数丈开外,“再来。”
听到药怪说还要再来,蒙白羽心中叫苦连连,一招自己就已招架不住,如是再来第二招,那将如何是好。正在这时,只听白发老者的声音传来:“哈哈哈,师弟别来无恙,你还是那么急性子。不过跟一个小子计较,不觉得害臊吗?”
“师傅。”蒙白羽见来了救星,高兴道。
“你这白毛老怪,捡了个这么大的便宜,我得把他毁了。”药怪转眼瞪了白发老者一眼。
“师弟,你的脸如何变得这般难看?”
“还不是为了你这徒弟。”药怪怒道。
“师弟,既然到了,我们先去喝两杯再细聊。”白发老者没说完,就上前拉了药怪的手往回走,“徒儿你也跟来吧。”
药怪跟白发老者走后,蒙白羽才轻轻的跟在后面,但那脚步却轻如猫步,仿佛是怕弄出了声音,被前面的药怪听见了会调转头来再把自己暴揍一顿。
回到院内,男孩已备好茶在院中央的石桌等候。三人走到石桌前,男孩开口说道:“见过师叔。”
药怪听了哈哈笑道:“还是你有礼貌,不像你师弟,见了我不打招呼也就罢了,还跟我动起手来。”
“我这师弟脑袋不好使,师叔莫跟他一般见识。”男孩道。
“这么说不怕他揍你吗?”药怪伸手摸了摸男孩的头。
“不怕,他现在还打我不过。”男孩俏皮道,“等他能打过我了,我就不说了。”
药怪听后,又是一阵大笑。
蒙白羽瞪了男孩一眼:“小师兄,你怎么知道有人要来的,竟已备好了茶?”
“哼,就不告诉你。”男孩哼了一声,“以后叫大师兄。”
“好,大师兄。”
“呃,师弟乖。作为师弟,你应该来倒茶。”男孩把手中的茶盅递到蒙白羽面前。
蒙白羽接了茶盅,小心翼翼地为师傅和药怪斟茶。
“真是不一般,接了我一杵,竟然面不改色,手连抖都不抖一下。”药怪看着蒙白羽道。
“谁说不抖的,晚辈要不屏住了呼吸,恐怕已是满桌茶水了。”蒙白羽道。
斟好茶,蒙白羽举了一杯递到药怪面前道:“见过师叔。”
“好,好!”药怪笑道,“果然是一颗好苗。”
“师叔谬赞了,晚辈只是一病患之躯。”
“这倒也是。”药怪接过蒙白羽手中的茶杯,说道。
“师弟,我信中所说,你可好好参详了?”白发老者问。
“看了,很棘手,我这脸就是因食了刚炼的丹药所致。”
“多谢师弟亲自试药。”
“道谢就不用了,我只是怕砸了自己的招牌。”
“那我感谢师弟来陪我喝茶总行吧。”
“那自然是要谢的,不过我更喜欢喝酒。”药怪把手中的茶一口喝了,“喝茶如鹅行鸭步般,受不了,受不了。”
“喝酒可以,但需办了正事。”
“那现在就办。”药怪迫不及待的说。
“白羽徒儿,把你的手给师叔看看。”白发老者对蒙白羽道。
“是。”蒙白羽坐了下来,把手臂平放于石桌上。
药怪把了蒙白羽的脉,脸色凝重起来:“脉象平稳,然而却暗藏杀机。”
“还有救吗?”蒙白羽问道。
“你想不想死?”药怪问。
“不想。”蒙白羽答道。
“既然不想死,就专心练功,却不可整日胡思乱想。”
“我也没怎么想的,就偶尔想一下爹娘。”
“灵修之时分心,是灵修者的大忌。”
“呃,明白了。”蒙白羽答道。
“这就是了。”药怪道,说完伸出手来,“你的坠子给我看看。”
蒙白羽于是取了挂于胸前的挂坠子给药怪。
“圣灵魄。没想到这圣物竟然在你这小子手上。”药怪脸色一变,随即又恢复了平静。
“圣灵魄?”蒙白羽也是一震。
“看来这小子体内的另一股灵力便来自这东西。”药怪转头对白发老者道。
“老夫也这般想,所以才邀你前来。”白发老者道,说完,又对蒙白羽道,“徒儿,这坠子以后不可轻易示人。”
“是。”蒙白羽答道,他没想到,尤杨送给他的这个吊坠,竟然是人世间人人垂涎三尺的圣灵魄。想到尤杨,蒙白羽心中不由一阵绞痛。
药怪眼尖,立即察觉到蒙白羽脸上细微的变化,他从袖中取出一颗丹药递到蒙白羽面前:“把这丹药吃了。”
蒙白羽看了药怪的脸一眼,没敢接药怪递来的丹药。
“放心,你的脸不会变得像我这般。”
蒙白羽这才接了丹约,正要放人袖中之时,药怪大声道:“现在就吃了。”
白发老者也向蒙白羽点了点头。
蒙白羽于是才慢吞吞把那丹药放入口中吞了下去,不多久,便晕晕沉沉的扑于石桌上睡着了。
见到蒙白羽晕睡过去,药怪站了起来,忿忿的道:“看来这小子蛮听师兄的。”
“我的徒弟,不听我的,还听你的么?”白发老者道。
“师兄真要那样做吗?”
“是的。”
“那样做值得吗?”
“值与不值,谁又知道呢,我活了一辈子,也就这么三个徒弟,只希望他们都能有所作为,但这白羽徒儿却静不下心来,体内的两股灵力一直无法融合,长此这般,怕是性命难保。而你和我,空有一身本领,却终年躲在这荒僻之地,有一身本领又有何用?”
药怪看着白发老者,眼中有些复杂,过了一会,才缓缓说道:“那好吧,但这么一来,你还能活命吗?”
白发老者淡淡的道:“不是还有你吗,你是药怪,你会轻易让我死吗?再说恶龙现世,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师兄信中所说的恶龙现世,我到蒙都的时候我那徒儿也曾向我提过,这将是天下的不幸。但我只会炼丹,不会看病,你别指望我。”
“要是你让我死了,你自己带我的二徒弟,他年纪尚小,须得有人看管才行。”
“不跟你啰嗦,等下这小子醒了,可又要浪费我的一颗丹药了,你要真不顾念自己的弟子,自己死去,别怪我,我是个穷光蛋,养不起人。”
二人说着,把蒙白羽移进屋放于床上盘坐着,各自也吃了另一种丹药后,在床两头面对蒙白羽而坐。
“徒儿,你为我和师叔护法。”白发老者对跟进来的男孩道。
“是。”男孩答道。
白发老者和药怪一切准备就绪,便发起功来,不多时,两股青光闪电般在蒙白羽头顶相遇相融,渐渐地,青光汇聚成光幕,那光幕瀑布般泻落于蒙白羽周围,浸入他周身,他垂着的头如春笋生长一般慢慢往上仰,最后与身体形成一线。过了良久,蒙白羽终于轻轻动了一下,口中发出低低的哼声。收了功,白发老者“噗”的一声,一口鲜血吐出,晕了过去。
男孩见了,急忙奔过来哭道:“师傅,师傅,你不可以死。”
药怪调好气息后,轻声道:“师叔怀里有丹药,师侄拿去喂你师傅。”
男孩于是去药怪怀中摸了药来喂白发老者。
“师傅真的会死吗?”
药怪缓缓下了床,伸手把了把白发老者的脉:“跟死了差不多。”
“那就是没死。”男孩破涕为笑。
“你师傅虽吃了我的护心丹,但灵力耗损过度,是否能挺过这关,就看他的心念了。三个时辰后,他要能醒来,便是活了。”
白发老者没醒,蒙白羽却先醒了,但只觉口干舌燥,头痛欲裂,于是打起坐来,不久,一股暖流渐渐涌起,疼痛之感渐渐消退。等疼痛退去,白羽来才起身往庭院走,但庭院没见有人,于是喊道:“师傅,师傅!”没见应答,又喊:“小师兄,小师兄。”依然没有人应答,心中不禁感到一丝不安,莫不是出了什么事?这时,从白发老者屋里传来了男孩的声音:“师傅,你不能死?”
“不好。”蒙白羽叫了一声,立即奔进白发老者的卧房,奔到时,只见药怪正弓了身去按白发老者的人中。
“师傅怎么了?”
“一边站着别动。”药怪大声道。
蒙白羽心里虽然着急,但想想自己对医术一窍不通,只得站在一旁看着。过了一会,药怪终于停下,白发老者也舒了一口气。
“醒了。”药怪直起身来。
“师傅!”男孩叫道。
“白羽徒儿怎么样了?”白发老者轻轻问道。
“师傅,徒儿在。”蒙白羽走上前,“师傅怎么晕了?”
“这事以后再说,先扶为师起来。”
“师弟还是先躺着的好。”药怪劝道。
“那也好,你们出去吧,看来我还死不了。”
蒙白羽感到奇怪,师傅怎么突然就晕倒了,而自己却然不知,自己又是如何到床上去的?那药?莫非是药怪使的手脚?正当蒙白羽要开口询问的时候,药怪开口了:“白羽师侄在怀疑我是吧?”
“你是如何看出的?”蒙白羽问。
药怪没有回答蒙白羽的话,而是拉了男孩的手走了出去。
“莫怀疑你师叔,不是他。”
“那师傅怎么晕的?”
“你既要问,为师就告诉你吧,免得你胡乱猜测。为师之所以晕倒,是因为与你师叔合力融合你体内之力,不过好在有你师叔在,现在已经没有大碍了。”
听了白发老者的话,蒙白羽突然感到自惭形秽,自从见到药怪那时起,自己不但对药怪没有好感,还从心里提防着他。难道是因为药怪一来就攻击自己?还是因为人家长得怪呢?但自己也不是以貌取人之辈啊。但无论如何,自己却是怕过药怪的长相的。
这样又过了三个月,在药怪悉心的调养和白发老者的悉心调教下,蒙白羽的身体已见康复,体内的两股异力也最终融合。
这天,白发老者叫来了蒙白羽,说他可以下山了。蒙白羽喜出望外:“弟子真可以走了?”
“正是。下山后,徒儿要勤加修炼,平日为人处世要低调,却莫在他人面前显摆自己的本领,更不得危害天下。出世为苍生,入世为苍生,这便是遁世门的规矩,徒儿切记,切记。”白发老者停顿了一下,才又道,“如果有机会到中洲去,更要低调行事,那边灵修人士众多,为人好斗,不可大意,如是遇着麻烦,可到枫霖书院找霖枫院长帮忙,我与他有些交情。”
白发老者一边交代,一边从秀中取出一块蝴蝶玉佩递给蒙白羽:“见到霖枫院长,示他玉佩便可。”
话毕,手一挥,一股青光击出,萦绕于山前的迷雾顿时散开,一条直通山下的阶梯出现在蒙白羽眼前。
蒙白羽接了玉佩:“徒儿定当铭记。”
“那去吧。”
“徒儿还有一事要问。”蒙白羽泪痕阑干道。
“还有何事?”
“徒儿以后行走天下,该说是谁的弟子?我那小师兄又姓何名谁?”
“笨师弟,我叫不董,师傅叫董仟,记住了,这么久了你不会问吗?不过你以后在江湖行走,就算提到师傅的大名,怕也无人知晓,哈哈,别想用师傅的大名去吓唬人,没用的,没用的。”
蒙白羽瞪了不董一眼:“那药怪师叔呢?”
“使也。”
“记住了。”蒙白羽道。
拜别了师傅董仟、师叔使也和师兄不董,蒙白羽才下了山。
看着蒙白羽的背影,使也道:“师兄为何这么快让他下山?”
董仟眼中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希冀,微微笑道:“他的伤既已好了,自然要让他下山去,我这里又没有多余的粮食来养他。”
下了巫齐山,蒙白羽再回头看时,却发现身后的路已然消失,出现在眼前的是云山雾海,再寻不得回路。
既然再无法寻得上山的路,又何须去寻呢,上面除了师傅和小师兄之外,其实也别无留恋,只是与师傅和小师兄终究也有了感情,自己上不去,心中还是盼望他们将来能下山来看望自己。
没有下山的时候,蒙白羽时时刻刻不在想着下山的事,可是一旦下了山,他却碰到了一个难题,那就是自己要何去何从。
回金钟山?回蒙都?金钟山已然是回不去了,蒙都更回不去。一股酸楚涌上蒙白羽鼻梁,他感到了凄凉和无助。
“这便是流浪的滋味吗?”蒙白羽在心中想,“既然无法回去,便乱走吧,走到哪里算哪里。”
蒙白羽站了很久,才向前方跨了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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