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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的一声巨响!
山峦与手掌相遇。
艳阳落在了山巅。
明亮的大殿内烟尘大作,鼎炉内的白骨山颓然垮塌,那些断骨被震成无数细小的骨屑,那些骨屑就像尘埃一样,被狂风卷起四处飘舞,打击着周围的墙壁啪啪作响。
巨大的冲击力带动着白久的身体向后飞去,老人更是被狂风席卷,只是身体被铁链贯穿无法移动,那些铁链绷紧着四周的墙壁,鼎炉上的铃铛更是玲玲作响,久久不绝。
白久被强大的冲击力震到了很远的墙角。
大唐李氏皇族的焚日决何其强大,更何况是使用者是大唐千年以来,被称为天下第一人的唐皇。
隔着百年时间的沉淀,大殿四周浓厚的天地之气聚集到唐皇的身体之中,因为鼎炉的部分破坏,那些气息不会在短时间流失,强行将他的境界恢复到了当年的一成左右。
这等力量,即便是被天道控制的白久,依旧不是对手。只是他没有想到的是,白久竟然恢复了神智,更是在那一瞬间用出了凌门的山水意。
“你可真是让我意外啊。”
唐皇缓缓说道,随着他语句的进行,他的身体再次出现了变化,原本已经丰盈的身体随着最后一字的落下,骤然萎靡了起来。无穷的天地气息从他的身体中冲出,犹如巨大的海浪一般向着周围拍打而去,掀起一阵更为巨大的狂风,吹散了烟尘,吹散了骨屑,将周围的一切杂质都排斥在外。
“白家的刀,清风院的剑,天道的血,最后是凌门的山水意。”
他的身体再次枯萎,俊朗的面孔不再,再次枯萎成干尸,犹如九幽鬼魅。
他的声音逐渐沙哑,然后虚弱,再轻微,最后的声音像是两片干枯的树叶在细碎的摩擦。
然而到了最后,他深陷的眼窝中忽然闪过一丝清明,轻笑的说道:“原来如此。”
他看向了自己胸口,幽府之中已经再没有亮光产生,本来干瘪的胸口此时看起来更加的空洞,身上的锦绣龙袍更是在先前的冲击中被撕裂,像是几条老旧的破布挂在他的身上。
幽府之间的联系没有了,那牢牢抓在唐椿胸口肉眼不见得触手,已经被完全斩断。
“我还真是老了,百年的凝聚一朝用出,竟然连一个神缺的小孩子都没法杀死,还被人阻断了计划,看透了夺舍之法,更是斩断了我的夺舍之路,李瑞你现在太弱了。”
白久从角落里站起身来,但是现在的他极为虚弱,只能艰难的靠在墙壁上,强撑着自己不要昏过去。
在先前的关键时刻,他再一次触及了身体小世界内的那片海洋,只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与以往的平静完全不同,这片海洋意外的狂暴巨浪滔天,仿若有什么东西在海底兴奋的翻滚。
对于山水画卷的领悟,如今的白久还远远不够,强行动用体内所有真气用出高山一式,如今的他再没有力气,也再没有丝毫的真气,可以继续下去了。
老人的神色恢复平静,甚至于面色开始温和起来,他望向了白久,轻声的说道:“作为大唐子民,你是一位优秀的年轻人。甚至我已经有打算,在我夺舍之后,便收你为徒,带你一同看看我曾经没有看到过的风景。但是让我没想到的是,你给我的意外太多太多,我本不想如此,可是要想活下去,这应该是我最后的办法了。”
说完,他的目光向下,落在了昏迷的唐椿身上。
“百年的时间在生死边缘挣扎煎熬,我随时都有可能死去,即便再如何强大的修行者也不可能百年时间不吃东西,所以现在的我,必须要吃点东西了。”
他的语气温和平静很是寻常自然,但是落在白久的耳中却格外的冷酷森然。
白久的脸色骤然苍白起来,老人从一开始展开夺舍和讲述自己杀人,让两人与之周旋,全然忘了在大殿之外所看到和经历的东西。
三百死侍成了人傀,杀人只取心脏,那么必定有人死去,有人傀已经成功,那么那些心脏究竟去了何处?
他的目光转向了老人的身旁,只见在那森森白骨之上,散落着很多血迹,森森白骨之上,更是有无数微不可察的痕迹,像是被动物啃咬过留下的。
他忘了他真的忘了,玄阴宗被称为魔宗的法门不止是夺舍,最初被天下人所愤怒诛之的,就是那吞噬修行者血肉的饕餮之法。
即便如他这般因为见过青山的血腥对于那种画面并不会有太多的畏惧,但是想到稍后这个枯瘦老人就会一口一口的将唐椿啃食,而自己却完全没有办法的时候,心中的恐惧和绝望之色越发的浓郁起来。
或许是因为要克服心中的恐惧,白久望向老人,语气平静的说道:“我不懂,为何如前辈这般被世人无限敬仰的人,也会走上歧途,世间的一切你都拥有了,难道还不够吗?”
老人看了他一眼,神情温和的说道:“因为我怕死。”
白久皱了皱眉头,神色不解的问道:“百年前的大唐是世间最强的帝国,也是疆土最为广阔的王朝,那时候的任何一场大型战场,唐皇都御驾亲征。被世人称为最隐秘最黑暗的玄阴宗,不也灭宗于大唐铁骑之下?实力第一势力第一,除当时的东风面就再无对手,这样的人究竟还有所畏惧?”
老人沉默了很长时间,枯瘦的脸颊没有一丝的表情出现,淡然的说道:“当你走入这一步时,你就会明白,世间最恐怖的不是什么人心,而是这头顶的天空。若不能成仙,依旧会有死去的时候,到那时所有的一切都化为了虚无,还有什么意义?逃不出这天道轮回,跳不出这六界之外,你我终究还是一样,会化为尘土。”
“人活下来,有的人想要走一遭闹出一番风雨,当时的我年轻热血同样想的也是这些,可是现在不行,现在的我只想与天同寿。”
话音渐落,老人面无表情的看向身下的唐椿,接着拿起他的一只手臂,低头就此咬了下去,然后左右摆动头颅,艰难地撕下一片血肉吞入腹中,直接咽下并没有咀嚼。
新鲜的人肉咀嚼起来很是艰难,对于一个没有牙齿的老人更是如此。或许是因为这个原因,又或许是因为其它的原因,老人并没有咀嚼,而是直接咽了了下去。他的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深陷的双眸之中如万丈幽潭。
接下来短暂的时间,老人深陷的眼窝精神渐丰,枯瘦干瘪的双颊渐丰,枯瘦入木的脸上渐渐露出的浓郁的生气。
他伸出一只手擦去了嘴角的鲜血,神色依旧不变。
看着这一幕,白久觉得身体一阵寒冷,不知如何去表达。
老人看着那胳膊上残缺的血肉,没有继续下口,而是目光转向了白久。
“这是我第一次吃新鲜的人肉,如若我是野兽,我会仔细的咀嚼来品尝这个味道。然而作为人,这样的味道我是永远不会品尝的。”
白久问道:“如今的你,跟野兽又有什么区别。”
老人愣了一下,然后苦涩的摇了摇头,没有继续说话。目光继续落在了那血肉迷糊的胳膊之上。
然而就在他将要拿起那胳膊,准备再撕咬之时,老人的嘴角处,忽然流出了鲜血。
那不是方才撕咬血肉留下的,更不是口中方才的残留,所以老人有些疑惑,他伸手擦了一下嘴唇,发现血竟然是黑色的。
他的舌尖传来了苦涩的味道,明明先前的鲜血有一种微甜的感觉,有点像铁锈,可是为何现在却像是坏了的苦瓜。
这味道越来越难以忍受,就像是腐烂的瓜果一样,然而这个味道却久久不散。
老人对这个味道越来的厌弃,被无限的折磨,觉得自己胸口一阵的烦闷。
然后他吐出了一口鲜血。
那血的颜色是黑色的,无比的粘稠,就像是常年见烟火的灶锅油底一般。
即便老人在如何的枯瘦,在如何的阴冷如鬼魅,即便是在这里囚禁了百年的时间,直到现在,但只要他还是个人,那么正常的鲜血就一定不是这个样子的。
老人疑惑的看了看四周,然后目光落在了眼前的血肉之上。
他能确定自己中毒了,可是究竟是什么时候?
他努力的回想自己在什么时间受过伤,这两个小辈又在什么时候,弄伤了自己。
既然没有伤口,那就一定是别的方法,把毒药送入了他的身体。
然后他看到了眼前,他看到了唐椿身上方才被自己撕咬的伤口。
“玉观音!”
............
唐门最让人心悸的东西有两样,一种是暗器,一种是毒。
唐椿说他是第十代唐门弟子,唐椿说了唐怀易是他的先辈。
唐椿是一个很聪明的人,他通读道藏,饱读诗书,在某些领域比之白久都要强上很多。因为西凤陈家只有一个武塔,而清风院却有无数的藏书楼。
很多时候唐椿所表现的都是一位正直的读书人,他明是非,知善恶,从而光明磊落。他是一位很好的学长,但是他也是一位很强的修行者。他是一位很用功的读书人,但是他也是唐门在世唯一的弟子。
唐门的暗器和毒从来都不光明磊落,但是唐门最鼎盛的时期是因为那个叫唐怀易,仁义无双的门主。
唐椿跟唐怀易很像。
他的身世一直是个秘密,他不知道一个人走了多久,直到走到了现在,他终于知道了一切的缘由。
他叫唐椿,上古有大椿者,以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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