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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是一座没有遗憾的城市,除了它的六月。
匆匆百年,唐朝而过,大虞当立,永安依旧如此。
夏季的燥热是难耐的,太阳变的越来越亮,温度也越来越高,酷热笼罩着大街小巷,偶有风起也是令人厌憎的温热气息。
青翠饱满的绿叶蔫了过去,河岸的垂柳却越发的深绿,架子上的葡萄被熏的紫红,达官贵人们的冰块端出了冰窖,还有就是寻常人家的窗户,都是开着的。
清风院也是如此。
比起失窃的风险,眼下酷暑的恐怖相对而言要大一些。相比起寻常巷道中的袒胸裸背,书院中的学生们还是更加的文雅一些,在校园中走动时,无论温度如何,都不会出现衣衫不整的情况。
书生的长衫换成了薄款,几乎每个人的手中都拿着一把折扇,与人相遇时侃侃而谈,随后折扇轻摇,看起来潇洒无比。但是如果仔细观察,那折扇摇动的幅度还有衣衫被汗水沁湿的程度,都可以看出他们内心的焦灼。
明识殿的后边是一座湖,湖上是一座屹立无数年的石桥。风从湖岸升起,吹过湖水时,便携带那些湿润的气息,湖岸又有槐荫落下,遮挡着几分灼日,空气比之别处要清凉无数分。
比起宿舍的闷热,这里的位置是乘凉解暑上佳的地方。所以除了真正无法忍受的晌午时分,清晨和傍晚,都会聚集很多人。
石桥上有很多书生留下的东西,诗词歌赋写在石栏之上,是清风院往届学生归来时留下的,即便时隔无数年,那些笔迹依旧清晰,可见用心之良苦。这一次的唐陵开启,清风院很多神缺成功的往届学生从世界各地归来,这当中有很多都来到了这里。桥上又多了许多新的题词和落笔。
避暑之时,很多人都会来此观看,一阅新的题词,了然师兄们的风光。
只是很多人的心中都记不住那些并不出名的名字,他们在那些诗词中寻中,似乎很想要看到一个人的题词。
白久是清风院的名人,听闻已经登上了竹山,只是还没有正式的拜在文圣大人门下,现在依旧在清风院中学习。
夏日的炎热迫使很多学生都在湖边乘凉,许多人的心中都抱着一个侥幸的心理,白久会不会也来这里呢?
林泽湖畔的阳光不是太烈,原因有很多,清冽的湖水是一方面,还有就是那茂密的竹林。
白久的房子在竹林的深处,面前迎着湖水,背后对着竹林,前有清风一场,后有绿荫一片。
所以真的不是很热,他也不用去明识殿后的那座湖畔,只是待在屋里就挺好的。
此时的他望着窗外的湖水愣愣出神,手上还翻着一本书,名为《客隐》。
炙热的阳光撒在湖面上,瞬间便失去了几分气焰,波光之中,竟有几分和煦,仿若春日重新来到。
欧阳落在他的对面坐着,她没有看书,而是在纸上描一些小楷,时不时的抬头看一眼白久,眼神中有疑惑,也有几分担忧。
《客隐》是一本小说,讲述的是春秋时期一段复仇的往事,其后则是关于当时的时局。主人公如何在众多压力下生存,然后成长,接着报仇,最后归去,是一本典型的复仇成功记。有趣的事,这本书的作者是大唐时期的一位诗人,而这本小说,则是他除了诗歌外,唯一写下的书。
最近的这段时间除了必要的修行睡觉之外,白久很长一段时间都在看书,而且看的都是小说或者传记,藏书楼功法修行方面的书,他一本也没有去碰。
欧阳落觉的有些奇怪和几分的不安。
似乎是终于看腻了窗外的景色,白久将目光收了回来,重新落在了那本书上。
欧阳落停下了手中的笔,问道:“复仇,真的很重要吗?”
白久没有抬头,目光依旧在书本上,回答道:“这是一个很无趣的问题。”
欧阳落说道:“即便是复仇,也要有一定的实力才可以,不然就是在赌。”
白久说道:“人生本来就是赌博,多一项也无妨。”
“为何不能等势均力敌的时候?”
“赌就是博,以小博大就是这个道理。一但到了以后,会越来越不方便,只会牵一发而动身。”
“以卵击石不是博,而是蠢。”
“兔尚可搏鹰,人生哪有绝对的事情。”
欧阳落犹豫了片刻,低声说道:“可是你会死。”
白久笑道:“谁能让我死?”
如果以生死相问,永安城中的势力其实划分的很简单——想让白久死的一方,想让白久活的一方。随着时间的推移,诸多次的扬名,原本充满杀意的永安城,现在反而成了最安的地方。如果他本人没有出格的作为,就算是当今圣上,也不可能让白久轻易去死,毕竟现在的他,身后是凌门。
如果白久真的意外身死在永安城中,那么谁能承受竹山那些先生们的愤怒,谁能承受文圣大人的怒火?
欧阳落神色暗淡,有些恼火的说道:“复仇真的是一件很无趣的事。”
白久抬头看了她一眼,神色逐渐温柔,说道:“放心,只要是在这里,没有人能杀的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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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天的夜应当明朗,今夜却异常的深沉,天空无样,无月无星,乌云遮面。
黎明前的夜色最为黑暗也最为凉爽,人们趁着这一小段最为清凉的时光,做着最美和深沉的睡眠,意图将夏日里损失的时间部弥补过来。
清风院如常安静,夜色微凉。
林泽湖畔那座屋中寻常如往日,想趁着清凉而不睡觉的人,却早早的已经离去了。
清风院有很多的旁门,林泽湖畔就有一个,专门为那些表现优异的学生准备的。
门外无人看管,所以有人离去,也无从得知。
白久这次走的很小心,他没有穿院服,而是一件很旧的长衫,外边则是一大的罩衣。黑色的帽子落下,只要低头便能遮挡面容,实则这也无关紧要。他今夜带着两把剑,潜渊挂在腰间,夜游用粗布缠绕背在身后。
没有与任何人打招呼,这个时间欧阳落应该已经睡着了,他出了清风院,凝望着那条流淌宽阔的淇水,然后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在东城宁静的大街小巷中穿行,微凉的夜风也穿行其间,无论是疲惫的居民还是警惕的狗儿依旧在夜色中酣睡,整座城都在美梦中未曾醒来。只有夜晚送货的马车碾过青色的石板,那道声音给人的感觉极为突兀响亮,却也依旧渐行渐远。
昏黄的灯光照射着前路,灯笼中的烛火摇晃不安,夜色似乎更深了一些。
马车穿过了神武大道,这里已是南城。
白久的目光从那些木桶的缝隙中穿过,落在了南城某处。
送菜的车辆是去云兮居的,南城的一处巷道口,白久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双足悄无声息的落地,身子一弹迅速消失在了巷道中,融入了那片夜色。
他的怀中有一副简单的地图,上面在南城标记着一个位置。那一夜后,陆羽经过调查,绘制了大致位置。
南城是永安居民最多的地方,所以巷道大多窄而密集,然而这一处的位置,巷道比别处要宽上许多,房屋也越来越大,白久看到了远处有竹林小院,甚至听到了潺潺流水。
南城有湖,名为莲花。
每到夏日之时,湖面便是接天而升的莲叶,迎着湖水碧蓝无穷。夏日最为炎热的那段时间,叶中荷花映日绽放,别样红艳美丽。
湖边有小筑一片,大多有人居住。白久沿着湖岸行走,身形与夜色几乎融为一体,四周除了蛙叫虫鸣,便只剩下流水和轻微的风声。远处的房屋越来越近,看着那些疏离无则却又暗含古意的竹墙茅舍,白久罩衣下的眉头逐渐的挑起。
夜色昏暗,所以竹墙外悬挂的灯笼就格外的显眼,昏黄的灯光洒在四周,不太明亮,却足以看清道路。
湖水映着灯光泛着些微的幽光,路面上很干净,看来是有人经常的打扫。
越来越的行走,直到青色的石板成了光滑的鹅卵石,路面从平整变成了细微的凹凸,一道篱笆竹门,出现在了眼前。
白久走到门前,透过稀疏的竹栏,向里望去。视野之中映着一片低矮的绿色,一片菜园中种植着不知何种的植物,枝叶向上轻挑着,散发着悠悠的香味。
茅草房屋之前,有一白衣男子躺在竹椅之上,闭眼入睡,似梦未醒。
天空的阴暗更浓,日月星光在穹顶之上,不见人间丝毫景象。
平静的湖水忽然泛起了涟漪,寂静的夜色响起了断断续续的滴答声,竹栏嗒嗒声起,青叶微弯,路面逐渐湿滑。白久伸手伏在了腰间的剑柄,手感微潮,原来是下雨了。
悠悠的香味中添加了几分潮湿,白久没有推门而入,而是静静的看着椅中的白衣男子
片刻之后,微雨没有停的意思,反而越发的急紧,白久微一停顿然后推门走了进去。
灯笼昏黄的光芒逐渐明亮,点亮了整个院子,雨水反射着那些光芒,落在菜园与房屋之间,此间的小院如影斑驳。
白衣男子没有睁开双眼,他的手指缓缓敲打竹椅的一侧,平淡的说道:“夜雨微凉,最适将息。你不在清风院做着美梦,一身黑衣来我这里,想必是来杀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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