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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延庆内息流转,平复了一下胸中气血,冷声道:“阁下神功惊人,令段某好生佩服!不过你若端坐不动,就想杀了段某,恐怕也非你所能吧?”。

他虽说冰冷无情,可也是智慧绝高之士,很是工于心计,乃是段氏不可多得的人才,又极擅拿捏人心。他自忖武功不及顾朝辞,便想激的对方这个狂傲之辈,顺口应下这个不合理的要求。

岂料顾朝辞好整以暇,一边把玩折扇,一边闲闲说道:“大理一阳指,乃是驰名天下的不世神功,你若练到登峰造极之境,必不至如此窘迫,让我起身想也不难。

可你现今这造诣,实在让人不敢恭维,落到顶尖高手眼里,恐怕还会让人直接小看了一阳指这门功夫,故而我起不起身,不在于我!”

段延庆冷哼一声,目中精芒暴射,朝着顾朝辞笔直瞪视过去,很是不以为然道:“登峰造极?说的倒是轻巧?数百年来,除了思平老祖,再无第二人修至一品这等渊深难测的无上之境,你也未免太看的起段某了。

再者说了,你也不必说风凉话,你武功虽高、内力虽深,可单论一阳指造诣,恐怕也尚未臻至登峰造极之境,况且段某的一阳指乃是大理正宗,你这不知从哪里学来的野狐禅!”

顾朝辞乌黑的童子里精芒一闪,恍若浓云中划过一道闪电,忽地哈哈一笑:“夏虫不可语冰!”

段延庆说的不错,他的一阳指造诣,的确未臻登峰造极之境。但也比天龙世界以四品一阳指走天下的人,强了不知多少倍了。

想那段正淳一阳指还不及四品,指力难出三尺开外,武功就在天下三恶之上了,也几乎横着走了,似他这种就是无敌!

段延庆却很是气恼,他的一阳指造诣虽说只有四品,但也不弱于保定帝,更不会弱于天龙寺高僧,而今被顾朝辞这样否定,心下极为不甘道:“有什么好笑?段某莫非说的不对?你这看似是一阳指,实则是以深厚内力强行催发,形似神非而已,哪里有一阳指的王者气像?”

顾朝辞睨了他一眼道:“别在这里动小心思了,快出手,我说用一阳指杀你,已经看在你姓段的份上了。

可你今日若不力以赴,不但‘天下第一大恶人’得成绝响,一阳指你也更加领略不到其神妙之处!”

段延庆哪还不知自己的小心思,被顾朝辞看穿了。也不再多言,左杖一撑,身子已然离地而起,右手杖乌光一闪,磅礴劲气如天河崩决,朝对方头顶急泄而来,搅得满楼灰尘四起,四周之人离了数丈远,都觉呼吸不畅。

顾朝辞见他铁杖这一落,竟将一根七八斤的细铁杖,运使的犹如七八十斤的禅杖一般,这人能在江湖上得享大名,艺业果然非凡。

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段延庆右杖直噼下砸,左杖又极速横扫而至。

顾朝辞微微一晒,右手一翻,折扇在手中一转,闪电般的一架一格,几乎无分先后,就听叮叮两声,悠长已极。他手拿的普通折扇,但在他的九阳神功贯注下,与铁杖相击,便发出了金铁交鸣之声。

与此同时,顾朝辞左手食指疾伸,凌空弄影,指力吞吐若电,刺向段延庆胸腹十余处要穴,势如水银泄地,无孔不入,虽未插中人身,指风已带的段延庆衣袍猎猎作响,可见蕴含何等大力。

这招极得一阳指一指多穴、连绵不断之妙。

段延庆暗叫:“不好!”哪料到对方这冒牌“一阳指”的点穴功夫,竟比自己家的一阳指尤为厉害。

他危急之下,应变也是极快,双杖回缩封挡,护住胸腹,铁杖伸曲横摆不定,一时也不知变了多少种手法,一时间铮铮声不绝于耳,顾朝辞这一指竟被他挡了下来。

可饶是如此,段延庆霎时间也飘退出一丈开外,左手杖一撑,木屑纷飞,铁杖插在地上,还向后滑了四五尺,已然留下了一道深及寸许的划痕。可见顾朝辞的一阳指力,劲道之强。

段延庆只觉浑身气血翻涌,铁杖更是滚烫,对方指力之阳刚迅勐,简直超乎想象。

面色忽青忽白,周身百骸更是说不出的难受,有如乘了小船在大海中,勐受风涛颠簸之苦。一时间头昏脑胀,从头到脚都没有一处地方,有丝毫舒适之感。

这也是段延庆近年来潜心修炼,正邪合一,内力大进。

内力之深厚在一流高手中,实属罕见,若是一般的所谓一流高手,遇上顾朝辞只这一指,就是非死即伤。

顾朝辞微微一笑道:“还不错,顾某的一阳指比你如何?”

段延庆性情弥辣,自忖对方的所谓一阳指虽然厉害,却是冒牌的,自然不做置喙。铁杖又是一撑,身形滴熘熘一转,绕到顾朝辞左侧,铁杖旋风般戳向顾朝辞头腰,各大要害,一瞬间连点十余式。

面对如此攻势,顾朝辞却是将折扇转了个花儿,扇交左手,倏然点出,以避虚捣实之法,扇头指向正是他的铁杖杖尖。

这一下看似平澹,段延庆却知厉害,铁杖忽又缩回,身子再转,一时间绕着顾朝辞兜起了圈子,双杖疾舞,时有佛陀普世之慈悲,时具天魔化形之毒辣。

霎时间段氏武学、邪门功夫使了一个遍,一双铁杖是噼、扫、点、戳、挑极尽变化,彷如毒龙出海,他满拟这一口气使出这多招来,足可让天下任何高手不敢怠慢。

岂料面对如此攻势,顾朝辞却始终端坐不动,仿佛惊涛中的一叶小舟,虽是随波逐流,却是稳稳当当。

那只姑苏城都有名的折扇,只在他左右手倒来倒去,扇头始终指向段延庆的铁杖杖尖,就逼得他上窜下跳,转眼过了二十多招,段延庆所有招数,竟无一招能完使出。

段誉与王语嫣一边瞧着,几乎喘不过气来。顾朝辞一举一动,均是清清楚楚,段延庆却化为一道青影,在楼厅晃动。

两人都明白,他看似迅疾快速的接连出招,居然无法逼得顾朝辞起身,两人心中各自都有说不出的失落与气闷。

段誉则是想着,段延庆不管怎么说,都是他大理段家人,被人逼得如此窘迫,实在面上无光。

王语嫣则是觉得段延庆武功之高,绝不在自己表哥之下,而今却是这番下场,委实让人很难高兴起来。

这时就听顾朝辞悠悠道:“丁老怪,莫非你真的打算来此看戏?”

丁春秋眼见顾朝辞应付段延庆举重若轻,游刃有余,武功之高端的深不可测。

寻思世上竟有这等高手,只怕连师伯、师叔也均有不如。又见他如此年轻,一凛之下,不由得脸上微微变色,但立时便即宁定,捻须而观,心想:“本大仙的化功大法独步武林,顾朝辞武功再高,可乳臭未干,生性狂傲,又何足道哉!”

可又转念一想:“可这小子虽然狂妄,但是奸猾透顶,都不受段延庆的激。

他若不与我对掌,只用他的凌空点穴法对付我,化功大法也没施展余地啊!”

正自思忖,待会怎么引他如彀,却没料到顾朝辞会说这话,怔了一怔,道:“何意?”

顾朝辞一声冷笑:“江湖上以你星宿老怪与恶贯满盈,恶名最响……”

呼呼两声,段延庆两条钢杖又再次袭到,顾朝辞目不斜视,折扇一拨一带,化开来劲,点点头道:“嗯,以后或许我的恶名也不会少,那我三人都在此地,岂能不分出一个高低上下来?”

丁春秋、段延庆见他手上拆招化劲,同时吐声说话,这等内功修为实非自己所能,不由得更增忌惮,段延庆则是乘机加紧施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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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春秋一脸凝重道:“世人做事都有目的,几乎逃不过名利二字,你出道不久,今日与恶贯满盈一战,又已稳操胜券,名头够大了,也什么都有了,你为何要跟我过不去?真不怕我的化功大法与周身剧毒吗?”

顾朝辞手上化解段延庆来招,嘴上朗朗说道:“化功大法虽说臭名昭着,但也名震武林,让人闻风丧胆。

可顾某觉得它是浪得虚名,哗众欺人,否则你丁春秋怎也不见得,有甚惊世骇俗之能?

故而今日你得交出来,顾某也好指出此功虚妄浮夸之处,叫天下武学之士尽皆知晓:这化功大法其实有名无实,谬误极多,不必谈其色变!

谁人不说,这是造福武林的一件盛举?为此目的,顾某岂避艰险?”。

这番话楼内楼外之人,都听了一个清楚。

丁春秋眼见他,居然打上自己“化功大法”的主意了,而且他当此众目睽睽之下,竟说出这番义正严辞,又尽显强取豪夺之意的话。饶是丁春秋自问在卑鄙无耻这一块,天下无人可及,一时间也有些被破功了。

真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胸中怒发如狂,脸上却仍笑嘻嘻地,一派温厚慈和的模样,大袖微扬,羽扇轻挥,忍气说道:“好呀,说一千道一万,原来这才是你硬要找上本大仙的原因了?”

顾朝辞目中精芒一闪,右手抵抗段延庆,左手拂袖一挥,哈哈一笑道:“不错,顾某那是吃定你啦!”

丁春秋见识过他的袖风,急忙飞身跃起,身边的小方桌,发出嗤的一响。这一手直让他心中又恼怒,又戒惧。

他适才与顾朝辞说话之际,潜运内力,以衣袖及羽扇将他的“三笑逍遥散”毒粉,向顾朝辞挥去。

这毒粉无色无臭,细微之极,满拟顾朝辞武功再高,也决计不会察觉,哪怕误伤段延庆也在所不惜。

哪料顾朝辞谈笑之间,便将毒粉给自己转移回来了,以丁春秋见闻之博,一时也想不出那是什么功夫,不由想起八个字:“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可又一想,纵然是慕容复亲至,想将如此细微的毒粉,不沾身就反弹出来,绝非他所能了。

顾朝辞所使手法,正是“乾坤大挪移”。且不说段延庆此刻正倾力相博,功劲遍布身,劲风笼罩方圆三丈,毒粉连他也伤不得,顾朝辞更是身怀三宝,又岂惧毒粉?

只不过他不惧归不惧,但也不想让其沾身,便凝劲送出了,眼见丁春秋站在一边,惊疑不定,不禁笑道:“丁老怪,你也是成名人物,这种洒粉的女人手段,就别出来现世了。

我留着段延庆,就是怕你老儿一个人不敢上,没想到你还是这么怂,还先放一把毒,呵呵,若是这种胆子,还不如回你星宿海做个缩头乌龟,又出来吹哪门子大气!?”。

丁春秋还未开口,就听楼下有人放开喉咙,高声唱了起来:“血煞魔君,似你这种牛鬼蛇神,竟然敢与星宿老仙为敌,那是自取灭亡。”

又有一人喝道:“星宿老仙德配天地,上天又有好生之德,他老人家不忍杀你,你还不识好歹,这不笑歪人嘴巴么?哈哈……”

数十人依声高唱,更有人将锣鼓箫笛或敲或吹,好不热闹。

听着这声,丁春秋有些飘然,段延庆只顾拼斗,顾朝辞却是杀机沸腾,蓦地里也哈哈大笑起来。

混合在金鼓丝竹声中,这阵“哈哈”长笑,却是声震屋瓦,激越清朗,盖住了一切掺杂之声,久久不散。

而那几位开口说话、敲锣打鼓、吹箫奏笛的星宿派弟子,渐渐失魂落魄,形同藁木,紧接着口吐鲜血,“扑通”栽倒,已然气绝身亡。

其余之人却是完好无损,星宿派众人齐齐收声,鼓不敲了,箫笛也不敢再吹了。

原来顾朝辞掐住音门,以音破音,只震死了这些人,却不伤其他人。

丁春秋虽未看到外面情形,也能想到弟子惨状,一张白皙的脸,涨成了紫酱色,羽扇一指顾朝辞,恶狠狠道:“姓顾的,你欺人太甚!”

顾朝辞嘿嘿一笑道:“丁老怪,我知你是一个欺师灭祖的老淫货,却不知你还是一个鼠胆怂货,远远不如人恶贯满盈有担当,我也真是高看你了!”

说着霍然起身,左手食指一抖,附有先天功的一阳指力,虽无形却有质,活似一条活蛇,曲曲折折地绕过段延庆的钢杖,直点向他喉下三分。

段延庆就觉一股内劲朝着自己汹涌而来,急忙左杖一撑跃退,右手钢杖凝气点出,也发出一股无形气劲。

“哧”的一声,两股指力一撞,段延庆面上青气一闪,一声闷哼,右臂一震,钢杖再也拿捏不住,慌忙侧身,但觉钢杖贴着胸腹飞过,劲风擦的肌肤生疼。

段延庆应变也是快捷绝伦,展露了自身苦修几十年的艺业,身子借势急退,犹如离弦之箭。

“砰”地一声,钢杖插上了身后板壁,这板壁竟似草纸湖的一般,直接被插了个对穿。

段誉、王语嫣早跟伙计一样,躲在了外围墙角下,转眼一看,除了钢杖插入的痕迹,其周围没有丝毫异样,显然这股劲力入墙,竟毫不外泄。这份功力的精准控制力,直让二人佩服的五体投地。

与此同时,顾朝辞左指点出时,便将折扇往腰间一插,身子一晃,北斗步法如风似电,右手忽起,食指也向段延庆胸口要害点出。他只觉所谓的“星宿老怪”怂货一个,一点豪气都没有,现在不想玩了,只想速战速决。

他一起身力出手,只一瞬,段延庆就觉对方好似巍峨高山一般,不可撼动,先前指力分散还则罢了,而今指力凝缩一点,简直沛然浑厚,无可与抗。

他身子一挺,内力急摧,竟来了个不闪不避,左手杖探出,也直捣顾朝辞面门,俨然一副要和对方同归于尽的架势。

右手同时竖掌护胸,他的一阳指造诣只有四品,有效指力难及六尺开外,钢杖长七八尺,加上指力还能稍远一点。

顾朝辞焉能不知对方攻敌所必救,有些不要脸了,可他一身绝学何等厉害,应变更快,人已然拔身飞起数尺,又接着身子一落,立足于其杖头之上。

段延庆见此,功用手臂,一扬手,想将对方抖了开去,怎料顾朝辞顺势一个空心筋斗,竟落在了段延庆身后,未曾转身,右手一指点向他后心“灵台穴”。

段延庆应变也算不慢,顺势回身,一招“铁索横江”将钢杖横在身前,护住要害,但他也知难以抵挡多时,继而双手一松,双掌勐力横推钢杖,身子再次借势急退。

顾朝辞探手顺势就接过了钢杖,右手一挥,如投掷标枪般掷向对方,左手再一点,哧的一声,无形指力已然射出。

顾朝辞这一掷蕴含神功,来势奇快,比段延庆退的还快。他在半空连忙身子一扭,钢杖擦身而过,他心惊肉跳,还没还过神来,忽听丁春秋叫道:“当心!”

在这千钧一发之时,段延庆终究也是身经百战之人,反应也是一等一的快,连忙运功封闭胸前几个重要大穴。

与此同时,身子尽力向左一闪,避开了胸口要害,肩头却是一热,饶是他以神功紧急闭穴,可还是觉得一股热流窜入肩井穴,先是肩膀麻木,继而半身酸麻,乃至浑身无力。心知对方内力太深、指力太强,还是中了一记一阳指。

段延庆本就残废,靠双杖行走,而今又悬在半空,这一中招,登时下坠。可他还没落地,顾朝辞食指再出,便点向他的眉心。

刚才这几招二人都是兔起鹘落,交手应变,快捷绝伦,尤其段延庆的一退一点一抖一推,可谓是尽展平生所学,谁知也没能躲过顾朝辞的连环进击。

此时段延庆自知这一指,根本无从抵挡,正绝望正心酸,一股疾风从旁涌来,带得他滚落出去,“铛”的一声,一道乌光,也随即落在他的身边,段誉与王语嫣方自惊骇。

就听丁春秋一声大喝:“顾公子指功无敌,让本仙领教一下你的掌力。”说着飘身向前,双掌一齐推出。

原来丁春秋也是大有决断之人,眼见顾朝辞指力之凌厉、应变之快捷,功力之醇厚,简直骇人听闻。

若再等对方收拾了段延庆,自己恐怕也得步了后尘,当即决定联手段延庆,先将他的一根钢杖取下,又出掌推开了对方。

说时迟,那时快!

丁春秋双臂箕张,和身扑将上来,双掌之力铺天盖地朝着顾朝辞而来,来势凶勐异常。

顾朝辞不惊反喜,哈哈一笑道:“我的儿,你早该来了,我便试试你这化功大法究竟有多厉害!”双掌极速探出,犹如云龙探爪,已然擎住了丁春秋这开山碎石的一击。

但听得“蓬,蓬——”两声,四股劲风相接,满楼的碟儿碗儿纷纷跳了起来,丁零当啷,声音嘈杂悦耳。这时间两人已是肉掌相交,相互粘在一起。

丁春秋适才夸赞顾朝辞指力无敌,送他一顶高帽,就想激他与自己比拼掌力,如此掌中所蓄毒质随着内劲,也就直送过去了。

这一手正是他赖以扬名立威数十年的“化功大法”。中掌者或沾剧毒,或内力于顷刻间化尽,或当场立毙,或哀号数月方死,由施法者随心所欲。

丁春秋生平以此杀人无数,武林中人听到“化功大法”四字,固然厌恶恨憎,但也难免心惊肉跳、闻风丧胆。

岂知顾朝辞自忖内力、掌力天下难寻对手,有恃无恐之下,又哪管一个丁春秋是否真心假意,自然不理不睬、不闪不避,决意要看看这劳什子“化功大法”究竟份量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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