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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这么说,会让二位公子觉得,老夫是在危言耸听。”
“但真到了那一天,二位公子必然会发现:情况,或许远比老夫今日所预想的,还要严重的多······”
神情无比严肃的道出一语,申屠嘉便再将脸一沉。
“太祖高皇帝,有八个儿子;”
“其中,三皇子赵隐王刘如意、五皇子赵恭王刘恢、六皇子赵幽王刘友、八皇子燕灵王刘建,都被吕太后迫害绝嗣。”
“余下四人当中,二皇子孝惠皇帝英年早逝,之后也绝了血脉;”
“四皇子太宗孝文皇帝,就是二位公子的祖父;”
“七皇子淮南厉王刘长,则因谋反被孝文皇帝流放,于途中绝食而死。”
“至于皇长子,齐悼惠王刘肥,则在齐王的位置上寿终正寝。”
“——太祖高皇帝八子,有五人绝嗣;”
“其余三人中,去掉先皇太宗孝文皇帝,剩下的二家,便是老夫眼中,一旦《削藩策》推行,就必然会起兵谋反的。”
语调满是低沉的说着,申屠嘉不由略带担忧的抬起头,望向开口发问的刘胜。
“淮南王一脉,至今都还以为淮南厉王的死,是先孝文皇帝刻意为之;”
“这几人虽然不敢在外人面前,吐露出真实的想法,但只要有机会,就必然会打起‘为父报仇’的旗帜,起兵谋逆!”
“而淮南厉王刘长的后代中,如今有淮南王刘安、庐江王刘赐、衡山王刘勃;”
“这就意味着《削藩策》推行之后,淮南王一脉,会有三家诸侯起兵······”
说到这里,申屠嘉不由将话头稍一滞,端起茶碗喝下一口,稍润了润嗓。
而后,申屠嘉本就阴沉若水的神情,便再黑下去一分。
“淮南王一脉,倒还算好一些;”
“真正让老夫感到担心的,是齐悼惠王一脉。”
“——想当年,诸侯大臣共诛诸吕,齐悼惠王的儿子齐哀王刘襄,就曾起兵西进;”
“名义上是响应诛吕,实则,却是图谋宗庙、社稷。”
“好在最终,陈平、周勃等老臣以‘齐王的母舅驷钧,为人凶残暴戾,如果迎立齐王,驷钧就会成为下一个吕氏’的理由,迎立了当时的代王,也就是先孝文皇帝。”
(齐王母家钧驷,恶人也,即立,恐复为吕氏——《史记·吕太后本纪》)
“而齐哀王刘襄,则在先皇抵达长安几个月之后,就在齐国都城临淄抑郁而终;”
“对此事,齐悼惠王一脉,至今都还怀恨在心。”
满是惆怅的道出齐悼惠王刘肥一脉‘可能造反’的依据,申屠嘉只觉胸口一阵憋闷;
索性站起身,走到凉亭边深吸一口气。
觉得呼吸舒畅了些,申屠嘉才再发出一声长叹。
“齐哀王刘襄死后,太宗孝文皇帝为了弥补齐悼惠王一脉,便封了刘襄的弟弟刘兴居为济北王。”
“但在几年之后,太宗皇帝提兵北上,想要与匈奴人决战之时,济北王刘兴居却悍然起兵,逼得太宗皇帝只能仓促与匈奴人和亲,回过头来,平定刘兴居的叛乱。”
“虽然最终,刘兴居兵败身亡,但太宗皇帝为了同匈奴人决战,而做下的多年筹备,却也因此付诸东流·······”
“所以,老夫才敢断定:《削藩策》推行之后,齐悼惠王一脉,必然是无一例外,都会起兵。”
“而现如今,齐悼惠王的后代当中,有齐王刘将闾、济南王刘辟光、济北王刘志、胶东王刘雄渠、胶西王刘昂、淄川王刘贤、城阳王刘喜,这足足七人人做诸侯王。”
“换而言之,单只是齐悼惠王一脉,就很可能被一封《削藩策》,逼反足足七家宗亲诸侯!”
“齐悼惠王一脉七家,再加上淮南厉王一脉的三家,以及吴王、楚王、赵王、燕王········”
说到最后,申屠嘉的面容之上,竟已是隐隐带上了惊骇之色!
而在申屠嘉面前,刘彭祖、刘胜兄弟二人,更是被申屠嘉所描绘出的场景,惊得面无血色······
——淮南厉王一脉三家、齐悼惠王一脉七家,再加上吴、楚、燕、赵!
申屠嘉眼中‘大概率会被《削藩策》逼反’的宗亲诸侯,居然有足足十四家!
将这十四家诸侯的国土连在一起,甚至占据了汉室疆域的一半以上!
或者说,去掉这十四家诸侯的国土,长安朝堂能掌控的关东诸侯国,就只剩下两個;
——当今天子刘启的同母胞弟:梁王刘武的梁国,以及异母胞弟刘参的继承人:代王刘登的代国······
“乖~乖~~~”
“足足十四家诸侯?!”
满是骇然的发出一声惊叹,刘胜终是心有余悸的望向申屠嘉。
“难怪老师要说,晁错的《削藩策》操之过急。”
这不纯纯二货么!
如今汉室,满打满算就这么十六家宗亲诸侯,将广阔的关东,或者说是中原地区瓜分;
结果晁错一纸《削藩策》,就要逼反十六家宗亲诸侯其中的十四家!
剩下的两家,也是由于与当今天子刘启属于同支的缘故,才被排除了‘起兵谋反’的可能······
“晁错这人!”
“不会是匈奴人的奸细吧?!”
满是骇然的发出一声惊呼,饶是对未来之事有大致的判断,刘胜也不由有些紧张了起来。
——这晁错,也太离谱了!
听闻刘胜这声惊呼,申屠嘉也终是从惊骇的情绪中回过神;
强自镇定着深吸一口气,又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申屠嘉这才回过身,重新到座位上坐下身来。
“倒也不至于此。”
“晁错最初,是以贤良方正的身份入仕,曾几何时,也是同贾谊-贾长沙齐名的青年才俊;”
“晁错被先帝任命为太子詹事,也是以博士的官职平调。”
“至于《削藩策》,只怕是晁错根本没有预料到,可能会逼反这么多家宗亲诸侯;”
“或许此刻,晁错也还沉浸于一个大国、三二小国举兵,然后被朝堂轻易平灭,而后朝堂就可以肆意削藩,晁错也如愿得以名垂青史,甚至封侯拜相,位极人臣的美梦当中。”
“但老夫实在不是很明白:居然连陛下,也没预料到《削藩策》,很可能逼反十家以上的宗亲诸侯?”
说到最后,申屠嘉不由深吸一口气,再发出一声粗重的叹息。
待望向刘彭祖、刘胜兄弟二人时,申屠嘉的面容之上,也终是重新挂上了那抹平易近人的笑容。
“关于《削藩策》,二位公子还是要谨言慎行;”
“不该说的话,更是一句也不能多说!”
“至于日后,封王就藩之时,二位公子也要牢记如今,宗亲诸侯尾大不掉、威胁宗庙社稷,迫使朝堂不得不削藩的教训。”
“要好好治理治下的百姓,千万不能因为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去破坏如今天下,这来之不易的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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