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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长刘瞎子到乡里不但领回了粮食,还领来了六个大盖帽。
大盖帽是百姓们对警察的称呼,谈不上尊重,却蕴含着敬畏,那一身橄榄色警服足以让平头百姓们避而远之。当刘瞎子将警察们领到村部时,已是夜间八点多钟,即便如此,刘瞎子还是召集了所有的村干部举行紧急会议。
刘瞎子之所以被称作瞎子,因为小时候被麦芒刺瞎了一只眼,瘦巴巴的古铜色老脸上堆满了褶皱,随着他一声令下,不到二十分钟的功夫,六个村干部陆续到达村部。
村部点起煤油灯,刘瞎子给其他人一一介绍,大伙这才知道这六个大盖帽是县公安局侦查科的警察,带头的叫孙科长。
孙科长是一位四十余岁的中年人,待人十分随和,洒了一排淮江烟驱散了村干部们被连夜招来开会的不满情绪,因为天一黑,没有心思穷乐和的他们便早早钻进被窝,省点熬灯的煤油。
淮江烟这种带过滤嘴高档烟,村干部们以前在传说中听过,只有高级干部才能享受,可不是一般人能抽得起。记得上次高乡长到村里来宣传计划生育带的是大前门,那已经是土包子们难得一见的好烟,尽管抽的满嘴烟末,还是一个劲地夸赞:真他娘的香!
副村长马兆祥缓缓吐出一口烟雾,神情活似神仙,烟头烧过的白灰还未舍得弹掉,用专业的眼神判定,这烟是上等烟叶制成的。马兆祥心头猛赞一声,悄声问刘瞎子:“瞎哥,这烟几钱一包啊?”
吞云吐雾的刘瞎子不露声色,从桌底下伸出三个手指头按按马兆祥的膝盖,他可不想让人家孙科长再看自己一次笑话,也难怪,中午在镇上咬牙买的大前门人家连连推脱,整得刘瞎子有些难为情。
“三块钱一包?”马兆祥低呼一声,其他干部也咂嘴连连。
要知道,此时村干部每月的工资才五块钱左右,虽说有些见不得光的收入,可跟人家一比,自己那点钱根本不够看,即便是高乡长也不过抽五毛钱一包的大前门。干部们一边抽一边感慨,到底是县里的大盖帽,杆子硬。
见干部们到齐,刘瞎子清清嗓门,扯起沙哑漏风的声音说:“同志们,接到上级重要通知,有两名罪犯在邻县作案逃窜到俺们这里,极有可能翻过香瓜山跑去淮江,孙科长和其他五位警察同志来到俺们村蹲点,大家热烈欢迎!”
干部们叼着香烟,在油烟缭绕的村部里鼓起掌来,心底却打起了鼓,到底是什么样的罪犯,出动了六个大盖帽,还是县里的,动静整得挺大。
就在大家胡乱猜测时,孙科长压压手说:“谢谢刘村长的款待,我们的工作还要大家多多支持,警民一家亲嘛!这两个罪犯比较扎手,属于惯犯,而且手里有枪,大家要有个思想准备。”
嗡的一声,干部们一片惊呼,虽然大家都是苦哈哈,可蝼蚁尚且贪生的道理谁不知道?有枪的罪犯,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刘瞎子见闹哄哄的一片,脸色立刻拉下来,轻咳一声止住众人的喧闹,“怎么!?都害怕了?当年老子什么阵仗没见过,山匪、保安团、国民党,还不得照样绕着瓜洼走,要是你们都怕了,都回家捂被窝去,俺带警察同志上山去踩点!”
老村长的豪气没有带动干部们的情绪,荣誉事小,生命最大,即便当年陈老总到过瓜洼村,可瓜洼村还不这样蔫蔫巴巴的。
看着干部们一声不吭低头算账,孙科长笑道:“老村长硬气啊!我想咱们瓜洼村也没个孬种,大家放心,这次围捕任务若是成功,我可是带着奖励来的。”
听到奖励两个字,干部们的精神又被调动起来,齐刷刷地看向孙科长,只见孙科长将手伸进面前的文明包,哗啦啦的一阵金属碰撞声,众人皆在猜测那是手铐和手枪的碰撞声,一阵拉链的刺啦声过后,孙科长开始往外掏大团结。
一张、两张、三张……
所有人的眼眸都死死盯住桌面上越来越厚的人民币,恨不能抓住放到自己的口袋里,孙科长将三百块钱摆到桌面上,“咱们咸菜炒豆腐——有言在先,这里是三百块,要是个人抓住罪犯,全部归个人所有,要是集体行动成功,就归集体所有。若是有人不小心跌了碰了,医疗费由我全包,大家说怎样?”
所有干部都倒吸一口冷气,嘴巴的呲咂声此起彼伏。
三百块啊!
在瓜洼村三百块是个什么概念呢?
可以买三千斤稻子或是两千七百斤小麦,可以买两头水牛,可以起一座石头作墙基的宽敞土坯房,更可以在村民的艳羡中风风光光地娶个媳妇,还有,超过计划生育指标的罚款也就一百块钱,三百块可以多养三个娃……
不知是谁的喉咙里发出一声不适时宜的咕隆声,刘瞎子暗骂一句净丢人,他说:“这下好了,孙科长也拿出了奖励,该俺们干活了,还有谁不愿意去的自个回家去,俺保证不拦着,愿意跟着上山的,下面就听候孙科长的指示!”
诱人的大团结摆在面前,危险的手枪还是个未知数,何况还有六个大盖帽罩着,干部们的眼神中泛起激动的神采,纷纷表态,个个如同充血的战斗鸡,尤其是对钱最敏感的村会计刘纯连,义愤填膺地几乎要将罪犯生吞活剥一般。
“那好!”孙科长满意地点点头,问刘瞎子道,“老村长,村里有多少民兵,全部集中起来吧!犯罪份子十分狡猾,咱们得布一张大网才行。”
“唔!村里有十七个,俺这就去叫。”
刘瞎子立刻对民兵队长说:“大顺,你跟兆祥两个立马去喊人,跟他们讲,凡是出工的,只要抓住罪犯,每人至少五块!”
杜大顺嘟哝一声:“不就俩人嘛,犯得着把所有人都叫来?”其他村干部也是同样的想法,若是再加上十几口子民兵,这三百块就摊得稀了。
刘瞎子剩下的一只眼瞪起来,喝道:“没听见孙科长怎么交待的吗?快去!”
杜大顺不情不愿地站起身来,被马兆祥拦住,马兆祥抹抹额头上被大团结激起的汗珠,对刘瞎子说:“瞎哥,我看还是两块吧,剩下给村里支配。”其他干部亦是连连点头。
事还没办成,先算起账来,刘瞎子面色尴尬地看向孙科长一行人,孙科长笑吟吟地不说话,眼神中仿佛在说,你们爱咋咋地,只要配合好行动便是。刘瞎子叹息一声道:“得了,就照你说的,快去叫人!”
“好嘞!”
杜大顺和马兆祥干脆地答应一声,急匆匆出门。
孙科长见大家闲坐,又洒下一排烟来,从身上取过两包未开封的淮江烟放到老村长面前,“老村长,还得亏乡亲们帮忙啊!这两包烟你先抽着,改天你们到县里,我来招待大家!”
老村长笑笑也不作假,若是矫情只怕人家笑话,客气一声,随手扔过一包给刘纯连,刘纯连的脸上像是开了花一般笑容满面,心底暗呼到底是自家叔叔亲,还是疼自己这个老侄的,鸡爪手紧紧攥住烟盒,塞到口袋里心头还在砰砰作响。
阵阵鸡飞狗跳,全村都跟着沸腾了,村里来的可不是十七个民兵,而是黑压压一片,把孙科长吓了一跳,连拖着鼻涕的娃娃、颤巍巍的老大爷也跟了过来,手里更是提着耙子、铁锹、木棍等物。原来村民们听说凡是夜里出工抓人的就有两块钱,还有大盖帽带队,那股兴奋劲,山来了都挡不住。
看着村部大院里里外外满满当当的人,孙科长哭笑不得,开玩笑称瓜洼村的村干部会办事。老村长的脸上几乎要能拧出水来,对着兴冲冲带老爹来分工钱的杜大顺迎头一骂,老村长扯开嗓子叫道:“散了散了,都给俺散了!十七个民兵留下等安排,其他人都给俺回去!”
刘瞎子家的刘狗在一旁看热闹,他也是民兵一员,凑到堂兄刘纯连身旁问了个明白,立马跳起脚来,组织民兵驱赶人群,骂骂咧咧的,生怕别人断了他的财路。
刘狗正要挥拳吓唬光动脚不迈步的小娃娃,却被一只大手扯住,手臂猛地用力却丝毫不得动弹,“草——”转过头一看,是县里来的大盖帽头儿,脏话硬生生地打了半截,凶巴巴的神色立刻换成了笑脸:“俺就是吓唬吓唬他,同志,俺也是个民兵。”
扯住刘狗的正是孙科长,孙科长松开手不温不火地说:“你这位同志的工作方法不对头嘛,对待群众要像对待家人一样,怎么,小时候没上过学,没学过雷锋叔叔的故事?”
刘狗尴尬地摸摸脑袋,不知该如何回答,孙科长突然大声对村民们说:“大家这么热情,这样吧,我再挑些人出来,只要完成任务,也会有奖励的!”
一个弱弱的声音从边上响起:“俺能不能跟去看看?”
这话立刻引起其他人的共鸣,原因无他,村民们大概了解了情况,若是侥幸抓住罪犯,那可是三百块啊!香瓜山大着呢,藏两个人简直如同儿戏一般简单,瓜洼村的人从小长在山下,山前山后摸了个透熟,哪里能藏人,个个心底跟明镜似的。
孙科长摆摆手笑道:“很感谢乡亲们的热情啊!到底是瓜洼村,乡亲们就是不一样,我代表县公安局深深感谢大家。不是我不同意,只是因为现在是夜间,而且罪犯有武器,只有我和其他五位同志分头带人蹲点才行……”
孙科长说了一大通,这才遏制住众人的侥幸心理,又从人群中另选了十一人,和村干部及民兵组成了抓捕队,村部里点起五盏马灯,抓捕队站成三排,等候孙科长的命令。
村民们仍未散去,留在边上看热闹,只见孙科长挥斥方遒,宛若点兵的将军,特别是刚刚勒上的武装带和牛皮枪套,更显得精神威武。
“同志们,我们的任务十分艰巨,犯罪份子十分狡猾,虽然他们只有两个人,但其中一个个头高的曾经当过七年兵,身手还说得过去。你们要配合好各小组组长的指挥,服从命令,坚守岗位,这是我给你们的最基本要求……”
“虽然犯罪份子手中有枪,那并不可怕,因为咱们人多,也有手枪!”孙科长拍拍腰间的手枪皮套,舞动的大手充满了力量,给抓捕队队员们继续鼓劲,“现在罪犯手中最多还有三颗子弹,那是一种小口径子弹,怎么说呢?即便打到人也不会死,顶多住一段时间医院,大家放心,万一真出了这种事,治病养病的钱全部由我包圆!罪犯顶多拔枪吓唬吓唬大家,轻易也不敢开枪,所以大家不用担心害怕——”
孙科长话音未落,忽然“砰”的一声枪响从香瓜山上传来,清脆声划破夜空,宛若响雷一般,炸得所有人打起了激灵,目光齐刷刷凑到目瞪口呆的孙科长身上,恨不得将孙科长的心给扒出来看看是啥样的。
啥时候开始大盖帽也兴哄人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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