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无意穿堂风，孤倨引山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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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国渊知道，一早他就知道了查旋和富少歇的事情。

于当天那风光满城的婚礼。

他是无意让富少歇去请查旋，却偏偏给自己的儿子和查旋拉了红线。

富少歇去请查旋之前和请出来查旋之后那面色上即将要迸发的占有欲和极度隐忍的狂火，他这个当爹的岂会不知道。

他的心在那铺天盖地的红色中便随风飞走了。

他是了解富少歇的，可即便了解他也没见过富少歇以前有这幅样子。

他知道，完了。

接着他开始对于日后可以预见的老夫少妻的不平衡生活有了新的见解。

他似乎看到了自己暮年黄昏、土埋半截，看到了自己的曾经泥潭挣扎、肮脏不堪、双手染血，也看到了自己花丛中过和谁又起了露水情意、缘分未断、伤了谁的心……

他又对比的回想起了那日喷泉中的精灵，七彩水光中的仙子查旋。

他想自己大概是配不上她的，他太老了。

他不能想象当自己粗糙布满轻微老人斑点的双手途径查旋细腻美好的皮肤上面的时候，是一种怎样的讽刺？

这不就是亵渎了吗？

富国渊是自信的，也是骄傲的，是沉稳的，更是不容置否的。

到了他这个年纪，什么没见过。

他经不起查旋带给他的否定了，他重新审视了自己，审视这场他期盼已久的婚姻的对与错。

接着他做出了他人生自认为做的最对的一个决定，就是不要用自己年迈松弛的肌肉去和查旋粉嫩如玉的光滑皮肤赤裸相待，就让查旋这个他心中美好的天使永远记住他曾经的雷霆飒爽，和他以后的滔天宠爱。

有这些，就够了。

所以，他当夜没有碰查旋，甚至不和她同房睡觉，编了瞎话说自己单独睡觉习惯了。

查旋懵懂，也信了。

富国渊选择处理倾帮内乱的事情亲力亲为，更是为了躲避查旋，也想看看上天的意思。

天若是还可怜他，让他回来的时候查旋还在等他，那么他会重新考量这个决定。

可天若是认为他不该亵渎查旋，那么不论是富少歇还是谁，只要是查旋喜欢，他都会尊重查旋的意愿。

一年后，他归来。

曾经含苞待放的水仙成了娇艳欲滴的红玫瑰。

查旋彻底盛开，一颦一笑充满了诱人的味道，还夹杂着富少歇驯化下和查旋自身骨子里埋藏的风骚。

上天到底是不肯垂怜富国渊这份对无暇美好的向往的，他认了。

此刻，他虽没听见查旋说了什么，但查旋的内疚让他心疼，可他也不打算将这些说出来。

他安慰她：“世上的感情有很多种，人是克制不住的，你们相爱，我又岂会拦着你们呢，不哭了，旋旋，你没有对不起我，相反是我当时没有考虑周到，是我对不住你的。”

查旋哭着摇头，她一下子无法接受富国渊这敞亮的宽容，尤其还是在他这番动情的表白之后。

她迷茫，不知道是真是假，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知道哭。

直到富少歇敲门而入，她才收敛了哭声儿，眼巴巴的看着富少歇，水润的双眸叫富少歇看的恨不得吻干她眼里所有的泪水。

这次去京都，富国渊和富少歇也说过了。

三个人的关系现在算是透明的了，不过富少歇依旧没有当着富国渊的面儿安慰查旋，或者有什么过分的动作，那样还是不太好的。

只有富国渊在继续劝查旋不要哭。

富国渊去京都对富少歇说了这些的时候，似乎也在富少歇的意料当中。

富国渊只有一个要求，善待查旋，不论查旋犯了什么错，他都不能欺负查旋。

富少歇说知道。

富国渊却苍然的回复他：“你不知道。”

富少歇一愣，富国渊却不肯往下说了，他转移了话题，说起不许富少歇参政的事情。

搞得富少歇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参政跟查旋有什么关系。

曾经的富少歇要考军校，也要参政，被富国渊制止了。

明帮树大招风，时下政局混乱。

明帮和倾帮捆绑靠着百年的江湖地位，没人会在乱世之中轻易单独吞并。

可参政就不一样了，各方派系军阀镇守，都是四面楚歌的环境，谁不想统领天下？

所以也是富国渊明令禁止富少歇参政，也不许他和毕良野正面交锋的原因，他是为了守住明帮。

富少歇虽然嘴上答应不参政，可富国渊却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他以后若是真的不在了，有些事情，真的是无力回天了。

倥偬时光匆匆，他没剩多少时日了，他知道。

富少歇说：“医生来了，请进来给您看？”

查旋一听医生到了，算是彻底止住了哭声儿，摩挲着水晶泪儿说：“叫进来吧，老富，先看医生。”

富国渊说：“好，你去洗洗脸，跟个小花猫一样，叫医生看见了，还以为受人欺负了呢。”

查旋点点头，起身跟着富少歇一起往门外走。

跟富少歇关系的公开，也算是让查旋心中的一块大石头落了地。

小人儿心中攒了太多的事儿，能松快一件是一件。

只可惜，门外的人瞧见这三口在她眼里看来是肮脏龌龊关系下的和平美好，她的手都快要攥碎了。

世上竟然会有这样不要脸的人？

老子娶了媳妇不睡，给儿子睡了，自己还要表白，然后在成儿子和这个破鞋？

黎西的五脏肺腑仿佛被浇灌了红烛油，滴滴的灼心印记烧烈着她，且这些印记还不肯抹去。

她见富少歇和查旋即将出门，闪身飞快的离开了此地。

关门的一刹那，富少歇转身将查旋搂入了怀中，没来得及说任何思念的话语，狂风暴雨般的吻是再也忍不住的展开了。

俩人在查旋痛哭的时候吻过很多次。

每次富少歇都有个本事，把查旋惹哭，然后再道歉，吻干她面庞上面所有的泪水，最后吻到情动，一直持续到换场地之后吻的天荒地老。

尤其是在此刻已经跟富国渊部摊牌后，没什么事情是两个人需要在顾及的了。

不算太明亮的长廊内，空幽静谧，黎西躲在一个阴暗的角落中。

看着她从未进门就爱恋的这个男人正在对另一个女人展示着她黎西渴望已久的甘露，她的心都在滴血。

那贲张的力度，销魂的姿势，和欢愉的水渍声音，一切都历历印在了黎西的眼中，耳中，心中。

一个吻就能这样热烈，呵呵。

黎西是不知道富少歇和查旋有事情的，确切的说是她不敢肯定。

由于富少歇一直表现的很针对查旋，总是遭到富国渊的训斥，黎西一直认为富少歇是怕查旋生下孩子跟他分明帮，所以她真的一直以为富少歇是讨厌查旋的。

甚至曾经她听几位太太调侃查旋说查旋那么骚，富少又那么浪，谁知道有没有在家里面勾搭上，富国渊年岁又大，恐怕是不行了的呢。

这话私下里嚼舌根的人比比皆是，不说是黎西，就连查旋自己也是听腻了的。

黎西每每听到都会觉得这些人真是闲的没有事情做，富少歇在外养了那么多女人，何苦去要查旋那样风骚的浪蹄子，天天往外面跑，也不知道要伺候多少男人。

她是瞧不上查旋的。

同为润城名府的千金，虽说明帮和倾帮势力大，有钱，可充其量是个上不得大台面的帮派。

你瞧黎西的父亲黎明豪只是个空官，可到底是内阁任命的，培养黎西也是按照世家千金的培养方式，可不跟查旋这样胡作非为的，她还瞧不上查旋呢。

她未嫁进来，就知道富少歇的名声。

可富少歇太优秀了，富少歇夫人这个名头也太诱人了，她以为最起码富少歇不会断了和外面的莺莺燕燕的联系，至少也会分一杯羹给她这个名正言顺的夫人的。

可富少歇没有，富少歇明摆着跟她说了本来是不打算结婚的，是富国渊逼的，既然这样，该给黎西的什么也不会缺，包括尊重。

富少歇很晓得用什么来拿住黎西，就是她苍白空洞却又引以为傲的虚假强烈自尊心。

他一早打听好了黎西在家中的地位，和她的为人。

他之所以同意，就是知道这个女人的隐忍很懂得分寸，不会给他添麻烦。

他会给她一切她本身就想要和她家里面也想要的东西，但前提就是不能多事儿。

富少歇的拿捏恰到好处，黎西无言反驳，里子面子都给了她黎西，她哪里还好意思张口呢。

不过没关系，她暗下决心，她等得起，她不急，失去母亲的每一天被别人曾经蔑视到如泥土尘埃，她都挺了过来成为了富家少夫人，还在乎拿不下一个男人的心吗？

她开始在富家扮演贤惠懂事的儿媳，听话谅解人的媳妇，掌管琐碎事情的管家……

所有的一切她都做的井井有条，就为了让富少歇安心。

富少歇只要对她多说一句话，她就会适时恰当的表现出她的柔情。

这种柔情，不多，不少，不讨人嫌，却又刚刚好够让人觉察。

她认为该是如沐吹风的。

事实上，富少歇也的确是感觉得到她这种微妙的柔情表达，女人的有所刻意表现，男人不可能没有察觉。

除非他不接受，就会装作没察觉，富少歇就是这样。

他富少歇爱淋暴雨，口味独特，黎西的这种春风对于富少歇的狂躁，那简直是不痛不痒。

三个字，没感觉。

富少歇没搭理她，一个屋檐下，黎西做的又不明显，富少歇不好说的太过。

可就是他的没搭理，让黎西认为是留了口子的。

她心中对富少歇的幻想不但没有破灭，反而与日俱增，未曾褪色半分。

可如今，她的希望彻底破碎了。

富少歇不是没有情，也不是真的不领情的混账王八蛋，更不是不懂得风月的正人君子。

他所有的，黎西期待的，他都给了查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