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所谓兄弟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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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王宫，始建于秦孝公在位时期，占地约二十四万平方米，其内亭台楼阁耸立如林。道路两侧，士卒们身披甲胄昂首屹立，绘有三足金乌的旗帜迎风飞舞，颇具威严。

尚书房位于秦王宫的西南方位，韩信牵着马，战战兢兢的踏上青石台阶，他出身卑贱，从未见过这般豪华的场面，心中难免有些怯意：“师父，我们到了……”

蒙犽慵懒的趴在马鞍上，揉了揉眼睛无奈道：“天还未亮便要读书，那小篆我根本看不懂，着实令人烦恼。”

赵铭摇头晃脑道：“人不学则不立，孔子曰……”

“闭嘴！”蒙犽烦躁的挥动袖袍：“日日都要提孔子，你烦不烦？”

赵铭谄媚笑笑：“呃……嘿嘿嘿嘿……公子天赋异禀，若是再刻苦一些，定当有所成就。”

“唉……”蒙犽长叹口气，上学十余年，突然成了文盲，如今还要从最基本的识文断字学起，让得他颇为无奈。

却在此时，一辆马车自远方驶来，恰好停在蒙犽等人旁边。两名侍女恭敬的掀开车帘，只见一名少女扶着护栏从车内走出。那少女长相颇为精致，修长双腿虽藏在宽大袍服之下，也可隐隐看出一道诱人曲线。

“老奴拜见四公主。”蒙犽还在愣神，身侧的赵铭已经跪倒在地。

“拜见公主。”韩信有些不知所措，也跟着跪倒。

“嘻嘻……”被称为四公主的少女直接无视了赵铭与韩信，瞥了一眼蒙犽，掩嘴轻笑。在两名侍女的搀扶之下，莲步轻移走进了尚书房。

回眸一笑百媚生，简直倾国倾城。

蒙犽的嘴角微微上扬，望着那少女远去的背影道：“她是大王的女儿？叫什么名字？”

“是大王第四女，尊名赢诗瑶。”赵铭见蒙犽恋恋不舍的样子，沉吟片刻低声道：“嘿嘿嘿……四公主年芳十三，且尚未婚配。”

“韩信，你速去校场操练兵士。”蒙犽翻身下马，随手丢给韩信一块令牌，双手负于身后，笑吟吟的走向尚书房：“人不学则不立，本公子要刻苦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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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书房内，胡子花白的老者盘膝而坐，他身材削瘦却坐的笔直，颇有些仙风道骨，正是尚书仆射、太傅淳于越。

“扶苏拜见师父。”黑袍青年缓步而来，恭敬的对着淳于越抱拳作揖。

此人便是扶苏吗？身高八尺剑眉星目，比蒙犽略微年长一些，清秀儒雅，衣袍之上绣着三足金乌。

秦人尚黑，名门望族都穿黑服，而王公贵胄则需在黑服上加绣金乌，以彰显自己的身份。这看似是个人喜好，可其实里面大有学问……天下更替犹如五行轮回，周朝为火德，故此秦为水德以克火，水德为黑。

河图天一生水，地六成之，水德为六。嬴政统一天下度量衡后，数以六为纪，服、冠皆六寸，舆车宽六尺，驾车用六马，就连田制都以六尺为步。

“呃……蒙犽拜见师父。”蒙犽学着扶苏的样子行礼。

“你便是蒙犽？”淳于越抬眸，认真打量着面前的稚嫩少年，声音沙哑道：“老夫听闻你不学无术，至今连字都不会写，且曾经打跑了两位老师，可有此事？”

“确有此事。”蒙犽略有些尴尬。

为使蒙犽成才，李氏不惜用重金聘请天下名儒来蒙府做老师。可蒙犽每日读书都心不在焉，老师稍加斥责，蒙犽便敢动手打人。

接连有两名老师因不堪受辱而离去，于是蒙犽不学无术的臭名广为流传，文人们甚至以做蒙犽的老师为耻。

“尚书房不同于蒙府，老夫不管你家世如何，进了此处皆是学生。你若敢懈怠读书，那便莫怪老夫手下无情了。”淳于越微微皱眉，今日似乎来了个极难管教的学生。

“是。”蒙犽认真点头，文字是为官所必须，学习小篆刻不容缓，唯有严师才能出高徒。

“嘿嘿嘿嘿，又来了个学习差的！”学堂面积不大，仅有四个席位，蒙犽与淳于越的对话被在场众人听得清楚。坐在后排的赢胡亥忍不住笑出声来，他学习最差，总是被淳于越责罚，今日总算来了个与他同样差的。

淳于越道：“蒙犽，你有旷世之才，天赋极佳，若肯刻苦努力，想来也可为一代贤良。”

“是，犽定会努力。”

“入座吧。”淳于越不再理会蒙犽，自案上抽出一卷竹简，高声朗诵起来：“克明俊德，以亲九族。九族既睦，平章百姓。百姓昭明，协和万邦……”

蒙犽环顾四周，发现只有后排席位空着，便大踏步走去落座。看了一眼身旁的嬴胡亥，愕然发现他竟在课桌内藏了一只伶鼬。

“我是胡亥。”嬴胡亥往桌内撒了一些粟米，旋即捏着毛笔，在一片竹简上写了几个字，从桌下扔给蒙犽。

“这……我不识字啊。”蒙犽捡起竹片看了看，无奈摊手。

“嘿嘿嘿……我也不识。”胡亥轻笑道：“在此读书每日都要抄书，抄不完便需受罚打扫学堂。我乃秦王之子，不可做这些贱事，便由你来代劳了。”

对于这位历史上大名鼎鼎的秦二世，蒙犽也不愿轻易得罪，当下只好无奈的点了点头。

“胡亥，你怎可这般欺凌于人？”坐在前排的赢诗瑶柳眉微蹙，头也不回的低声训斥。

“我与蒙犽是兄弟，所谓兄弟者，自当同富贵共患难。”嬴胡亥直接抓住了蒙犽的袖子，低声道：“四姐，此事与你无关，莫要多言啊。”

分明是首次见面，自己却成了胡亥的兄弟，蒙犽不禁有些莞尔。他单手托着下颌，静静凝视着赢诗瑶的三千青丝，脑海之中浮想联翩起来。

嬴胡亥不断扭动身体，一只老鼠从他袖中钻出，粗长的尾巴在地上留下血痕，显然是受了伤。嬴胡亥将老鼠攥在手中，直接扔进了课桌里，顿时传出一阵惨叫。

“吱吱吱！”

“哈哈哈哈哈……”嬴胡亥用袖袍遮住面容偷笑出声。

“公子胡亥！”淳于越大怒，重重的将手中竹简拍在案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他自腰中抽出一根教鞭，大踏步走到胡亥身前：“师在教课，你怎敢在桌下捉弄老鼠？伸出手来！”

“我……我……”嬴胡亥被吓得脸色煞白，慌忙起身低垂着脑袋，却不敢把手伸出去。踟蹰了半晌，竟指着蒙犽道：“这老鼠是蒙犽带来的！”

蒙犽的嘴角微微抽搐，说好了要同富贵共患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