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只有一万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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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老者名为胡渊，因在家中排行老二的缘故，与他同龄的兵卒都称他为胡老二。早在秦昭襄王还在世时，胡渊便已做了蒙恬祖父蒙骜的侍卫，因战功受封千户官。

公元前257年，蒙骜奉命攻打赵国榆次，突然被魏国公子无忌偷袭后方，胡渊便率领本部一千兵马护送辎重粮草，两军交战间，被燕军斩去了右臂。

倘若不是胡渊拼死牵制魏无忌所率领的五国联军，强如蒙骜也凶多吉少，会有性命之危。

如此大恩，即便是蒙恬见了他，也要恭敬的喊一声胡叔。

老者轻抚着花白的胡须，用手中拐杖遥指蒙犽，声音略有些沙哑：“我等袍泽兄弟战场厮杀多年，连性命都可置之度外，绝非贪财类者。蒙犽公子为何要用这等荒谬言论来羞辱我等？两万镒金，真真是荒谬绝伦！”

“胡老二，蒙犽公子尚且年幼，无知一些也属正常，何需这般苛责？你如此言论，岂不是让蒙恬将军难堪吗？”

“胡叔所言极是，本将并不觉得难堪！”蒙恬一脚踹在梧桐树上，那粗壮的树木竟剧烈颤抖起来，枯黄叶片洒落满地，便是连巨大的根茎都破土而出：“逆子，莫要以为爬到树上为父就束手无策了，只需片刻，为父便能将这梧桐树踹翻！你是自己滚下来受死，还是等着树倒了才肯就擒？”

蒙犽死死抓住梧桐树干枯的树皮，闭着眼睛大喊道：“冤枉啊！父亲不问青红皂白便要动怒，枉费了我蒙犽的一片孝心！”

“混账！”蒙恬又是一脚踹在树上，那粗壮的梧桐树瞬间变得倾斜：“为人者当恩怨分明，倘若没有你的这些个叔伯，你这小畜生岂能活到今日？胆敢用两万镒金这等荒谬之言来糊弄为父，不是逆子又是何物？将我等都当做了傻子不成！”

看着生出裂痕的树干，蒙犽只觉得头皮发麻。

卧槽！

这梧桐树已生长了百年，两个人合抱都极为勉强，如此粗壮，只被蒙恬踹了两脚，居然隐有倒塌的迹象。

即便是用山东蓝翔的挖掘机来撞，也未必就有这般大的破坏力吧？

以前还觉得霸王举鼎有假，现在看来，只怕全是真的！

“将军，少公子尚且年幼……”孙伯还欲再劝，却被蒙恬给打断了去。

“此乃我蒙府家事，与兄弟们无关！”蒙恬趔趄的向后退了几步，刚刚稳住身形，便又是一脚踹在梧桐树上：“你们只管饮酒吃肉便好！”

“砰！咔……”

巨大的裂缝自根茎处向上蔓延，梧桐树承受不了这等狂猛的摧残，终于是栽倒下去，重重砸落在墙上，墙头瓦片瞬间剥落。

蒙恬也怕直接将树踹翻会砸到蒙犽，故此对梧桐树砸落的角度控制颇为精准，既能对蒙犽起到恐吓作用，又不会直接伤到蒙犽的身体。

“小畜生，再不滚下来受死，为父就要将这梧桐树掀翻了去！”

却在此时，蒙犽从高处向下眺望，看到摇曳的篝火自远方而来，光芒驱散了夜幕的黑暗。

十辆马车，终于到了啊！

“两万镒金将至！”蒙犽再不迟疑，踩着满是裂缝的粗壮树干向下方狂奔：“十辆马车满载而归，赵铭，你速去开门！”

“啊？”赵铭还在给残疾的兵卒们斟酒，闻言微微一愣道：“诺。”

见蒙犽胸有成竹的样子，蒙恬也是变得将信将疑起来：“你这逆子竟还在胡言？这等天文数字之巨款，怎可能从赵高手中赚取？”

蒙犽懒得解释，疾步跑到校场正门，略有些狼狈的用袖袍擦拭手掌。

“哼，中车府令赵高大人，可谓当朝第一吝啬之臣。莫说两万镒金，便是两千……哦不，两百镒金，想从他手中赚取，那也是难如登天！”

“我等绝非贪财之人，蒙犽公子为何要用这等荒谬之言一再羞辱我等？莫非是想要逐客吗？”

被称为胡叔的断臂老者拉着蒙恬，语重心长道：“为人者，当以信义为先，似这般荒谬言论，倘若流传出去，定会遭世人耻笑。将军只有这么一个儿子，日后还要传承蒙氏家族，切不可让他再这般胡闹下去，当适做惩处才好。”

“蒙恬日后定会严加管教。”蒙恬抱拳作揖，可目光却始终落在蒙犽身上。

自从这个逆子跑到宣武殿，扬言说齐国会不战而降，且一语成谶之后，蒙恬就对蒙犽生出了些许希冀。虽然两万镒金之言太过荒诞，可见得蒙犽这般自信，他竟是变得迟疑起来。

莫非……蒙犽当真从赵高那里拉来了两万镒金？

绝无可能啊。

赵高那老阉货诡计多端，为人又吝啬无比，岂会心甘情愿的拿出这么多钱来？

两万镒金，即便是位居中车府令、宦官之首的赵高，想要拿出如此天文数字之巨款，只怕也要倾家荡产。

蒙犽一个少年人，能将赵高逼到倾家荡产吗？

绝无可能……根本就是天方夜谭！

官道之上，十辆马车踏破夜幕，以一种极为缓慢的速度前行。

车队刚刚进入校场，蒙犽便狂奔过去，将那率领马车的侍从拽了出来，怒斥道：“三十里路，你竟走了两个时辰，真可谓龟速！你是王八吗？”

那侍从低垂着脑袋，只觉心中委屈：“两万镒金过于沉重，行进途中，有四辆马车不堪重负，车轴断裂。小人已全力修复了，虽竭力前行，却仍然耽误了时辰……”

“赵铭，将车上的箱子全都卸下来，给父亲和诸位叔伯们都看看。”蒙犽苦笑着揉了揉眼角，闭着双眸下令。

“诺。”

赵铭立即跳上马车，打开车门，只看见堆放整齐的楠木箱子。他想将箱子拖拽出来，却因箱子过于沉重，即便用尽浑身解数，那木箱依旧是纹丝不动。

“这……犽儿，你……当真从赵高那里拉来了两万镒金？”眼见十辆马车进入校场，蒙恬的醉意瞬间削减大半，满脸的不可置信。

“怎么可能？”蒙犽无奈的摊了摊手：“赵高吝啬无比，想从他手中赚取钱财，确实不易。”

“如此说来，所谓两万镒金之言，皆是胡言乱语？”蒙恬眸中的震撼瞬间消逝，取而代之的是满腔怒火。

“唉，蒙犽无能，让诸位失望了，这车上根本没有两万镒金。”蒙犽轻笑道：“只有一万九千镒金，还有赵府的房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