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鸿洲矿场。
老板娘的客栈中。
刘睿影在和月笛在房间中。
“这么晚您找我有何事?”
刘睿影问道。
方才他正准备休息,月笛却从门缝中递来一张纸条,让刘睿影到她的屋中。
“我无事,只是觉得你有事。”
月笛说道。
“我?我有何事?”
刘睿影很是差异的问道。
他着实没有感觉到自己有什么异常。
可是从这么些时日的相处,他知道月笛不会无的放矢,更不会危言耸听。
她说的每一句话,定然都是有缘由的。
“你最近几天,都在想什么?”
月笛问道。
近来这几日,倒是难得的平静。
刘睿影觉得自己的生活,仿佛恢复到了原先仍在查缉司的时候。
每日早睡早起,一日三餐。
既没有争斗,也没有任何劳顿。
只是在这平静之下,究竟酝酿着什么,却是让他很是有些不安。
“我没有想什么……”
刘睿影说道。
“没想什么,才是最可怕的。”
月笛说道。
“一个人既然活着,脑子里总会要琢磨些东西的。不可能什么都不像,若是什么都不像,要么是死了,要么就是懈怠了。”
月笛说道。
“我或许就是有些懈怠吧……”
刘睿影说道。
其实他并没有觉得自己如此。
但他和月笛相处了这么些时日,知道月笛不是一个无敌方式的人,说话也不会夸张,还算得上是实事求是。
“我接到了晋鹏的传信。”
月笛说道。
“说了些什么?”
刘睿影问道。
看来这才是月笛找他的正题所在。
平静了许久,忽然有事发生,刘睿影的心中突然涌起了一阵酸楚。
或许是不甘。
只是刘睿影分辨不清,自己是对清闲的日子被打破而不敢,还是为了别的什么……
“中都查缉司已经知晓了这边的情况。”
月笛说道。
“所以会来人吗?”
刘睿影问道。
“这些晋鹏倒是没说。不过若是他们知道了我在这里,应该是会来人的。”
月笛说道。
可刘睿影却不这么想。
他反倒认为,中都查缉司若是知道月笛在此,反倒会万分放心。
既然放心,那怎么会关山万里的,再从中都派人前来?
“他们来不是帮忙处理这饷银之事的……他们来,恐怕是只想劝说我回去。”
月笛说道。
她看出了刘睿影的疑惑。
“您想回去吗?”
刘睿影问道。
其实这个问题,他们早就说起过。
月笛曾说,等饷银之事了结,便会同刘睿影一道回中都,回查缉司。
刘睿影这样问,只不过是为了再确认一遍罢了。
人多自己所期待的事情,总是难以放心。
没有到真正发生的那一刻,都是没有任何坚定的。
惟一的方法,就是不断的询问。
在对方一次次的确定中,才能得到少许的安慰。
“不知道。”
月笛回答的十分干脆。
但这却是出乎了刘睿影的意料之外。
“您不是先前已经做了决定?”
刘睿影问道。
“你都说了是先前,我的不知道,是现在的决定。”
月笛笑了笑说道。
刘睿影却是极为无奈……
“你要知道,我是女人。”
月笛话锋一转,指了指自己说道。
“女儿都是善变的。上一刻说好的事情,下一刻可能就会变卦。”
月笛接着说道。
“我倒宁愿相信这是忘记了,而不是变卦。忘记起码能让人舒服的多。”
刘睿影苦笑着说道。
他已经和不少女人打过交道。
最开始的李韵,到后来的赵茗茗,糖炒栗子,以及现在的月笛,老板。
每一个女人,似是都为他打开了一片新的天地。
带着他领略了一番从前未曾触碰过得世界。
“所以女人……有点危险呢!”
刘睿影说道。
说话不算数,这还不算什么。
最可怕的就是她们忽然大笑,又忽然流泪。
你永远无法知道,她们此时此刻的真实想法。
即便费劲心思的去揣摩,也总是会慢了半拍。
一步错,步步错。
一步跟不上,不不跟不上。
很多误会,也就由此生发出来了。
就像湍急的流水,冲垮了河面上唯一一座小桥。
没有了小桥,这喝水根本就无法泅渡。
流水的声音,也会成为双方渐行渐远的悲歌。
“这倒是个很新鲜的说辞。你觉得我危险吗?”
月笛问道。
这会儿,她却是又一改先前的严肃,带着玩笑的口吻说道。
“咱们都是查缉司中人……您对我,当然是不危险的。”
刘睿影说道。
“那你的意思是,对别人来说,我就危险了?”
月笛说道。
刘睿影默不作声。
不但是女人危险,就连女人说的话,若是接不好,也是很危险的……
所以他选择不吭声。
“另外,晋鹏还说了一点。”
月笛说道,却是给刘睿影解围。
“还有些什么紧要的吗?”
刘睿影问道。
“震北王域,鸿洲,你可有什么了解?”
月笛问道。
“我只知道,咱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就是鸿洲地界。”
刘睿影说道。
这却是就意味着,他对鸿洲没有任何多余的了解。
“鸿洲,是震北王域内最强大的一个州。也是最受震北王器重的所在。不仅是因为鸿洲有着充沛的矿藏,还因为鸿洲的武道实力,即便和放在五大王域州,也是名列前茅的存在。”
月笛说道。
刘睿影最了解的,就是定西王域的丁州。
从贺友建被斩杀之后,定西王置酒集英镇就可以看出来,五王对于这些个州统的态度。
一州州统,可谓是封疆大吏。
在本周的地界上,挟军政大权于一手,说是个土皇帝也不为过。
别的王域中,王爷相对来说还很重视这权利的集中。
可是震北王,却是最懒散的一位王爷。
据说,他已经有整整十三年,没有到各州巡视游走了。
“难道鸿洲州统,却是要介入此事了?”
刘睿影问道。
“没错。先前,震北王城出了件大事。现在震北王域中具体管事儿的人,你却是也见过。”
月笛说道。
“孙德宇?”
刘睿影脱口而出。
月笛点了点头。
觉得刘睿影这孩子,脑袋的的确还算得上灵光。
有时候看似呆呆傻傻的,或许还是因为阅历不足的关系。
孙德宇当时告诉刘睿影,他是震北王府的供奉。
也是刘睿影唯一算是认识的震北王府之人。
方才月笛这么一说,刘睿影自然而然的想到了他。
“孙德宇已经传令给鸿洲州统,让他尽快组织人手,前来矿场。”
月笛说道。
“难道他们也想向我们一向守株待兔?不过若是鸿洲如此介入了事态,咱们是不是就可以抽身离开?”
刘睿影问道。
“鸿洲接到的是密令。即便来人,也不会大张旗鼓的从正面介入。震北王上官旭尧看似散漫,实际上他的心眼儿可是比那篦子还要缜密的多!”
月笛说道。
“这是想让我们查缉司在明处替他抵挡,而后鸿洲中人在暗处伺机而动,坐收渔翁之利。”
刘睿影说道。
随即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
他的心中很是有些不痛快。
被人利用的滋味,怎么会痛快?
而且还是如此光明正大,**裸的阳谋。
就算是他们想要破局吗,也是无能为力,只能这般被动的接受。
“大概什么时候会到?”
刘睿影问道。
“算日子,估计也就是这两天。”
月笛说道。
“可是,您有没有觉得事情有些异常?”
刘睿影忽然皱着眉头说道。
“怎么?”
月笛问道。
“咱们在这里已经呆了这么久……久到这消息已经传回了中都查缉司之后又转了个来回,可是这靖瑶却是还没露面……他究竟在哪?真的还会来这矿场吗?”
刘睿影问道。
这几日说他什么都没想,其实也是他故意为之。
只要想起这些事,刘睿影就会陷入一种深深的自我否定。
这种自我否定,不单单是对于眼前之事的无能为力,还有对那几个牺牲的查缉司同袍的愧疚。
“不知道。”
月笛说道。
这是她今晚第二次说不知道了。
第一次,是说她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回归中都查缉司。
这次不知道,却是不知道靖瑶究竟会不会来。
“若是不来呢?”
刘睿影急切的问道。
“不知道。”
月笛说道。
这已经是第三次了。
刘睿影叹了一口气。
他觉得有些凄凉之情。
“那……我也不知道了。”
刘睿影说道。
“就是这件事,我已经说完了。”
月笛说道。
这却是要送客的意思。
“另外,鸿洲的武修,大抵都是刀客。”
月笛说道。
刘睿影已经走到门口了。
听到这话,却是又停步转身,说了一句知道了。
鸿洲多刀客。
这句话才是重中之重。
向来那位神秘的杀手,说不定就和鸿洲中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可是他对于鸿洲的情况,毫无头绪。
现在即便是想要从查缉司中调出卷宗,怕是也来不及了……
不过方才和月笛的一番对话,却是把刘睿影先前微微上头的困倦之意冲淡了。
此时此刻,无论如何都再难以入睡。
与其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的难受,不如出去走走。
这几日,刘睿影除了打开窗户看看外面之外,甚至连这大门都没没有出去过。
就连那为风骚的老板娘,也只是打过一次照面。
自从月笛到来之后,这位老板娘就变得安分了许多。
以前,即便是在楼上,都能听到她放肆的笑声。
可是近来,却是异常的安静。
喝酒的人也安静,没有人再诡异的死去,这也算是一种安静。
刘睿影走下楼去,这木质的阶梯年久失修,已经不知道历经了多少岁月。
白日里还不这么明显,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刻,每一步都嘎吱作响,显得极为刺耳。
到了楼下,刘睿影看到今日这大厅中,竟然还坐着三三两两的人,正在吃酒,还没有散去。
老板娘自然也在其中。
她的脸颊已经红的滚烫,看样子距离喝醉已经不远。
喝醉本该是最轻松的感受,但刘睿影却从她脸上的红晕之下看到了惆怅。
刘睿影转念一想,这老板娘可是本地人。
从她的身上,或许能知道不少关于鸿洲的事情、
若是有用的话,自是对后面帮助极大。
若是无用,那就权且当听听故事解闷了。
“哟!可是舍得下楼?”
老板娘看到刘睿影的声音,顿时出言调侃道。
只是这句话,听到刘睿影的耳中,却是少了些滋味……
不但语气过于平淡,就连老板娘一贯的肢体动作,却是也一动不动。
“好久不见,下来说说话。”
刘睿影说道。
老板娘没有说话,而是起身去打了一壶酒,放在旁边的空桌上。
在这里,说话就是喝酒。
不喝酒,没人会同你说话。
刘睿影从怀中掏出了银子,准备付账,但却被老板娘一把抓住了手腕。
“不用,我请你喝!”
老板娘说道。
刘睿影感觉到她的手很是冰凉,可是大厅中却还点着火盆。
手凉的人,要么是冷,要么就是紧张。
这里并不冷。
那老板娘又在紧张些什么?
“你的手怎么这么凉?”
刘睿影问道。
在这里,打机锋,绕圈子,他根本不是这些人的对手,尤其是老板娘。
所以既然有疑问,还不直截了当的干脆些,有话直说。
“我的手,很凉吗?”
老板娘举起双手,兀自看着问道。
刘睿影点了点头。
“的确有点凉……”
老板娘把双手贴在自己的面颊上说道。
“那这是为何?大厅里并不冷。”
刘睿影说道。
“可能是因为见到你而紧张吧。”
老板娘笑嘻嘻的说道。
虽然终究是有了些表情,但刘睿影还是觉得这笑很是勉强……
老板娘的笑,通常都是很洒脱的。
不但大张着嘴会把眼睛挤成一道弯弯的月牙,右腿也会绷的笔直,朝上翘着,身子也往后仰过去。
不知她心里到底真的有多么开心,起码这笑的架势就很是投入。
可是方才老板娘的笑,却不是如此。
刘睿影看到她的嘴角先微微抽动了几下,而且两边并不对称。
如此纠结之后,才终于是咧开了嘴,轻轻的笑了笑。
可是她的右腿也没有绷直上翘,身子也没有朝后仰过去。
明眼人都能看的出来,老板娘这一笑,却是极度的牵强。
“心事很重就不要勉强自己。”
刘睿影说道。
先前月笛说他有些懈怠,因为这几日刘睿影着实是偷懒放空了自己。
可这位乐天派的老板娘,却是不知发生了什么,竟然一颦一笑都变得如此刻意了起来。
“我没什么心事,真的只是有些紧张而已。”
老板娘说道。
“紧张我?”
刘睿影问道。
“那倒也不是。”
老板娘说道。
刘睿影无奈的摇了摇头,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也该老板娘身前的杯子续了一杯。
“这才是说话的样子嘛!”
老板娘举起酒杯,和刘睿影轻轻一碰,而后仰头喝尽。
“我哥哥走了。”
老板娘说道。
“你哥哥?……”
刘睿影有些诧异。
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金爷。”
老板娘平静的说道。
这却是让刘睿影大吃一惊。
走了,这两个字,可是还有另一重意思。
“他怎么走的……”
刘睿影问道。
“你想哪儿去了?他只是回家了……”
老板娘说道。
“回家?”
刘睿影忽然觉得,他对老板娘一点都不了解。
亦或是他自己真的懈怠了……这些消息或许他原本就知道,可是松懈过后,却是忘得一干二净。
“谁都有家的。我哥和我也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怎么会没有家?”
老板娘说道。
“这么久都没有离开过,怎么这次却这般匆忙?”
刘睿影问道。
“不知道……想必他有自己的打算。”
老板娘摇了摇头说道。
“回家不容易吧……”
刘睿影说道。
老板娘没有再言语,只是静静地,又喝了一杯酒。
“回家很容易,抬抬腿就能走。只是家里规矩太多,不是那么容易就能下定决心的。”
老板娘说道。
“听话的孩子有糖吃”
这是每个人从小就知道的道理。
听话,便是遵规矩。
即便是像刘睿影这样从小在查缉司长大的人,小时候若是表现特体,也会受到不少奖励。
对于读书人而言,努力读书就是规则。
若是不好好读书,便会一辈子受苦受穷。
穷苦的代价,就是不遵守规则的代价。
对于很多人而言,成败只是取决于是否遵守规则。
只不过这规则是否合理,是否应该遵守,一却是因人而异。
因为世道上的每一种规则,也都是是人定下来的,绝大多数人都赞同的事情自然而言的就成为规则了。
不过这有进就有退,有得就有失。
一个人若是在有的方面打破了规则,一定也会在其他方面找补回来。
这也是一种代价。
“鸿洲这地方怎么样?”
刘睿影开口问道。
“怎么,喜欢上了?”
老板娘咬着酒杯问道。
“只是随便问问罢了……哪里谈得上什么喜欢不喜欢。”
刘睿影摆了摆手说道。
“男人喜欢一个地方,通常都是因为那个地方有一个你所喜欢的人。”
老板娘说道。
“鸿洲,我只来过矿场。这里没有我喜欢的人。”
刘睿影说道。
“那你为何会突发奇想的要了解鸿洲?你在这里这么久了,却是也没见你问过。”
老板娘说道。
“只是自己好奇罢了,没什么缘由。”
刘睿影说道。
继而准备喝一杯酒。
可是老板娘却一个箭步冲上前来,夺下了他手中的酒杯说道:
“我请你喝酒,你却不说实话。不但是聊天聊不下去了,这酒我看也趁早别喝了好。”
老板娘说道,。
这一杯酒刘睿影刚刚喝到嘴里一半。
老板娘这么一抢,却是让他呛住咳嗽了起来。
“我哪里有没说实话?”
刘睿影清了清嗓子,擦干了嘴边的酒渍说道。
“鸿洲到底怎么了?”
老板娘问道。
语气竟是极为肃穆。
刘睿影心头一紧,明明有话想说,却是又如鲠在喉。
“鸿洲没有怎么……”
面对着老板娘那炯炯的目光,刘睿影竟是有些躲避。
“我知道你的身份,但对我而言并没有什么威慑。所以你想问我也得拿出些诚意来。”
老板娘说道。
“我只是听说,震北王已经命人传令鸿洲方面前来矿场察查罢了。我问你鸿洲,只是因为我对鸿洲没有任何了解。”
刘睿影说道。
老板娘直勾勾的盯着刘睿影看了一会儿点了点头,顺道把酒杯放在了他的面前的桌上。
“鸿洲啊……我知道的可太多了。你想听什么?”
老板娘问道。
“全部。”
刘睿影说道。
“嘿嘿……胃口还不小!全部的话,怕是说道天亮也讲不完其中万一,你还是琢磨琢磨自己最想知道的事情吧,给你一杯酒的时间。”
老板娘说道。
刘睿影看着面前的酒杯,不急不缓的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他听过一盏茶的功夫,一炷香的时间。
却偏偏不知道这一杯酒却是有光阴几寸?
给不会喝酒的人,或是不想喝酒的人来说,这一杯酒,恐怕得用一辈子。
给嗜酒如命的人,像是小机灵,恐怕眨眼的功夫就会杯底朝天。
这个界定,着实有些太过于模糊了。
其实刘睿影心中早就有了打算,他无非是想要拖延拖延罢了
虽然他也清楚,自己这样拖延的意义何在。
“我想知道鸿洲的刀客们。”
刘睿影说道。
老板娘转头一看,那一杯酒却是已经喝完了。
“刀客?我不就是?”
老板娘俨然一笑说道。
同时把自己右臂的衣袖揽了一把。
袖中刀。
刘睿影早就见识过了。
起码上次他和月笛同老板娘交手时,老板娘以一敌二,竟是都能不落下风。
不得不说,她也着实算得上一位拔萃的刀客了。
“除了你之外呢?”
刘睿影问道。
“那就多了去了……我家全都都是刀客。”
老板娘说道。
刘睿影没有接话,他在等着老板娘继续往下说。
可是刘睿影不发问,老板娘却是什么也不说。
“你最好抓紧时间,因为我已经快要喝醉了。”
二人沉默了片刻,老板娘开口说道。
她计算时间的方式,竟是都用酒来衡量。
可是喝醉这个事,太过于玄学。
若是她不想,刘睿影觉得老板娘可以一辈子都不醉一回。
前提就是,自己的问题,能不能让她打气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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