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离家出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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肉眼可见的，罗九二开始无精打采。

王妈拿出给王谷米生病时测量体温的温度计，直接掰开罗九二的嘴，把温度计戳到嗓子眼儿。

其实给宠物猫测体温最好的方式是把温度计戳到屁股里，或是压在大腿内侧。

但王妈知道她们家小黑不是正常的宠物，接受不了戳屁股这种方式，至于大腿内侧

有一次她撞见小黑上卫生间，四目相对，小黑竟然夹着后腿，一只前爪捂着，一只爪按按钮冲水，这是一只有羞耻感的猫，大腿内侧那片，是小黑的禁区。

王谷米垫脚抻着脖子去拉王妈的胳膊，焦急的问道：“多少度？小黑是不是生病了？”

“应该没有。”王妈语气不是特别肯定，又低头查看了罗九二的眼角，鼻尖以及口腔，都干干净净的，没有异常分泌物，只能忧心忡忡的给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可能是疫苗的副作用。”

王谷米很紧张，扯着王妈的裤子问道：“那怎么办？”

一直坐在沙发上默不作声的王爸忽然开口道：“我还没有销假，明天我带小黑去宠物医院看医生。”

王谷米举手道：“我也去。”

王爸说：“明天周一，你要上学，大班马上就结业考试了，先说好，我和你妈都不会给你请假。”

“那好吧，你不能让医生戳小黑的屁股。”王谷米不放心的叮嘱了一句，现在回想起那只戗毛的小奶猫被戳屁股时发出的惨叫，他还心有余悸，忍不住抱着肩膀打了个冷战。

王妈揉了揉王谷米的脑袋，抬脚走到厨房门口，拿起挂在衣帽勾上的围裙，说道：“今晚做小黑最喜欢吃的手撕鸡，再蒸一条鲈鱼。”

王谷米也一头扎回自己的卧室，鬼鬼祟祟的关上门，撅着屁股钻到书桌底下，拉出他的收纳盒，数着自己藏起来的零食泛起了嘀咕。

巧克力布丁小黑应该不喜欢吃，楼下的汤爷爷说狗吃了巧克力可能会死掉，猫大概也不能吃。

奶油泡芙大概也不符合小黑的口味，容易长胖。

风干牛肉，嗯，小黑没有后槽牙，咀嚼起来应该会很麻烦。

太妃糖的话，万一噎到小黑怎么办？五岁以下儿童不许吃，小黑应该没有五岁。

纠结了好半天，他又暗戳戳的把收纳盒推回去，藏好，这可不是他小气。

罗九二没有胃口，精神恍惚，他忽然觉得有人把手伸到他的脑袋里，把灵魂扯出去，飘在半空，变成了第三人称视角。

眼前的一切，正逐渐变成一幕慢放的默剧电影。

他由融入其中的配角变成了站在台下的观众。

他忽然想到李白的一句诗：锦城虽云乐，不如早还家。

可是他的家在哪？

一只猫不研究如何捉老鼠，反而思考起一系列困惑人类的哲学问题：我是谁，我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生命的意义是什么？

再或许，那张名片只是一种巧合？

重名重姓的人很多，即便恰巧又都是在一个公司，也能解释得通。

毕竟他上高中时，一个班级就有三个叫李强的男同学。

罗九二这个名字又没有申请专利，他可以叫，别人自然也可以叫。

夕阳洒下余晖，给黑猫的身上镀了一层柔和的金光，阳台上那个盘成一团的身影却凄凉得可怕。

同一时间，不同的地点，家属院的宠物猫狗在四栋六单元202的厨房窗子底下没发现校园恶霸的身影，耶鲁最先反应过来，一头扎进灌木丛里，迂回到南阳台底下。

罗九二注意到了那个闯进视线的橘黄色身影。

“喵~”耶鲁歪着脑袋看过来，然后以一种葛优躺的姿势慵懒又妩媚的瘫在台阶上。

翻身，圆滚滚的身子从台阶上骨碌下去，耶鲁干脆躺平，又甜腻的“喵”了一声。

短尾巴的三花也跟着过来了，躲在灌木丛里打量，它不是耶鲁这种贱兮兮的大胖橘，它还保持着对陌生人的警惕。

二栋那只刚断奶不久的小泰迪也迈着小短腿跑过来了，脖子上套了牵引绳，小泰迪退后几步，站在主人两条腿中间，绕着圈朝耶鲁狂吠。

它们俩有宿怨，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耶鲁甩了甩尾巴，脑袋从台阶上倒着扭过来，做了个伸爪的动作，吓得小泰迪一下躲到主人的大腿后边把自己藏起来。

宠物越来越多。

阳台下的空地成了花鸟鱼虫市场。

罗九二想了想，把半袋被晒得邦邦硬的小鱼干儿一股脑全倒下去，心情好了不少。

王爸从卧室里察觉到楼下的异样，探头看了一眼，正好几条小鱼干儿从隔壁阳台掉下去。

“”

他以为自己高估小黑了，现在看来还是低估了。

推门走出去，正好瞧见小黑踩在沙发上，伸手去拉边冰箱门，整套动作一气呵成，行云流水。

罗九二叼着猫粮退回到沙发上，刚打算扭头跳下沙发。

四目相对，罗九二的眼神有些呆滞，嘴里的猫粮“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王爸靠在门框上，端着肩膀笑吟吟的看着，他很好奇小黑到底要干什么。

难道是生病改变了饮食喜好，吃点猫粮换换口味？

在他疑惑的眼神中，罗九二重新叼起猫粮，走到门口，回头看了王爸一眼，又抬头看看门把手，然后甩着尾巴敲了下门。

“要出去？”

罗九二又敲了一下。

王爸走过来，旋转门把手，开了一条小缝，问道：“一会回不回来吃饭？”

罗九二甩甩尾巴，然后扭头下楼梯。

房门合上了，罗九二蹲在楼梯拐角迟疑了一会，考虑到外面的饿猫饿犬，从楼门光明正大的走出去显然不是个好主意。

蓄力，跳跃，后腿蹬在墙上发力，一个空中转身，稳稳的落在楼梯间的窗台上，拉开窗子迈出去。

顺着纵横交错的排水管道，以及一楼住户的防盗窗栅栏，罗九二顺利的走出三五米。

然后，猫粮卡在一楼防盗窗的两根栅栏中间了。

罗九二从防盗窗中间挂下来，仿佛正在执行救援任务的飞喵队精英，伸手去拍窗子。

正在吃饭的汤教授撂下筷子，嘘了一声：“什么声音？是不是有人敲门？”

汤教授的老伴儿抬头，惊讶的发现自家窗外出现一张黑猫脸，以及那袋卡在栅栏中间的猫粮。

她抬起筷子无奈的指过去，汤教授扭头，瞠目结舌。

罗九二可惨兮兮的叫了一声，还看个屁热闹，快点帮忙。

汤教授看看罗九二，又看看卡在栅栏上的猫粮，调侃道：“呦，小黑，这是要离家出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