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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过多久,灵玉王后翩然而至。
相较于周女王的慈眉善目和娴静清雅,灵玉王后的容貌就平庸许多,若不是身上华服珠玉的装点,使她略有雍容华贵之相,少公子当真不觉得她像一位王后。
少公子欲将俯身拜礼,却被灵玉王后的热情相拥托住了手臂。
“我与玉穗阿姐多年未见,如今她的孩子都已然这般年岁了。”灵玉王后双眼微红地慨叹。
玉穗是周女王的名字,灵玉王后如同平常人家姐妹般地称呼着周女王,使少公子松懈不少。
“阿姐的身子可还安好?”灵玉王后携少公子位坐于塌上。
少公子点了点头,道“一切都安好。”
“收到阿姐的信时,我一度以为自己是在做梦,直至今日见了你,我这悬着的一颗心,才算是尘埃落定。”灵玉王后欣慰地说道。
周女王为了少公子,尝试书信于灵玉王后。虽说她们二人少年之时感情深厚,可毕竟大约三十载不复见。周女王起初并未对此抱有希望,这也是为何,她一直没同少公子说起这件事情。
哪知灵玉王后这般念及旧情,倒是出乎周女王的意料。
“姨母同母亲年少感情深厚,是母亲的幸事,况且这世上除了我,便只剩下姨母,是母亲唯一的亲人了。”既然灵玉王后这般愿意提及亲情,少公子便配合她。
只不过少公子与她素未谋面,没有多少感情可以倾诉,便只能说周女王。
灵玉王后同少公子说了一会儿她们姐妹二人的年少趣事,见少公子心不在焉地应承着,便笑着命人去请陈公主过来。
于等待之时,灵玉王后忽然开口问到少公子“阿姐可有对你说过玉绮之事?”
此时少公子的内心开始惶恐不安,可他依然镇定自若地回道“母亲曾与我说过,在她离开安阳后,玉绮公子被臻太后所害,死时才不过十岁。”
灵玉王后垂眸浅笑,道“是啊,我那可怜的弟弟,死时还不过十岁。”
“可这一切,并非只有臻太后一人所为。”灵玉王后抬起双眼,目光霎时变得冰冷可怖。
“若不是当初她一意孤行,为了一个男人,抛弃了天下共主之位,抛弃了周地的臣民,玉绮怎会被臻太后害死,我又怎会被当作一个礼物一般,送来楚国?”
“她以为,她重回安阳,重得周王位,就能弥补当时的过错吗?”灵玉王后声嘶力竭。
“不可能,死的人,已经死了,不会再活过来了。”
她抬起手,将桌案上的香炉和瓷器打落于地,随着器具碎裂的声响,门外涌进来的铁甲军登时将殿内围困。
少公子欲将擒拿灵玉王后做质,却被迎面而来的羽箭挡了回去。
白素手持长刀,飞身朝着少公子而去。
澹台不言见此,拔剑而出,上前与白素交手。
少公子再次朝灵玉王后而去,抽出腰上的含光剑,将利刃抵在她的下颚。
“若不想你们的王后惨死,便收手吧。”少公子钳制着灵玉王后的手臂,以屈辱之势,压着她的后背,迫使她跪在地上。
白素停了手,退居于铁甲军之首。
“昭明太子胆子倒是不小,胆敢劫持孤的王后。”
门外传来一声气魄浑厚的话音,伴随这话音一同而来的,还有铁链的沙沙作响。
楚王提着一个被铁链锁住手脚的人,疾步走入殿内,在他见到少公子逼迫灵玉王后双膝跪地时,便抬手而掷,将铁链锁着的人,扔到了殿内中央的空地上。
那人匍匐在地上,长发覆面,好一会儿才踉跄地站立起身。
她仰起头,对上少公子的双眼,一瞬而过的欣然之后,便是漆黑的空洞。
少公子痛贯心膂,恨不得现下便带着她杀出一条血路,奔回安阳。
楚王再度上前,一把扯过福祥公主的长发,他在她的耳后细声言语,随后竟当着少公子的面,舔舐着福祥公主的耳垂。
少公子登时火冒三丈,心犹如烈火焚烧,他大叫一声“澹台不言。”
澹台不言得令后,手持纯钧疾如雷电,朝着楚王刺去。
楚王不慌不忙,一边挟持着福祥公主,一边拔出宵练,与澹台不言过招。
两柄上好的长剑,相搏之时,发出嗡鸣声响。
澹台不言的剑术炉火纯青,比之楚王更胜一筹。楚王自知剑术比不过他,因而时常将福祥公主拉至身前挡剑。
澹台不言既要顾及福祥公主的安危,又要另想他法来击败楚王,甚是有些力不从心。两方胶着不堪之时,福祥公主忽而挣脱楚王的钳制,并踩着澹台不言的纯钧剑翻身而起。
她骑在了楚王的肩膀上,并用双手之间的铁链,套住了楚王的脖颈。白素见此,立即拔刀而来,猛地朝着福祥公主劈去。
澹台不言立即回身,平地而起,挥着纯钧剑,接下白素这一刀。
‘嗡’的一声,两人重重落于地上。
福祥公主双手稍微用些力气,交叠在楚王脖颈上的铁链便勒紧一分。楚王被勒得喘不过气来,他晃动着身躯,想要将福祥公主甩下身去。
眼见福祥公主摇摇欲坠的身姿,少公子将灵玉王后抛掷而出,随后飞身于楚王的身后,以含光剑抵在楚王的后心上,大声喝一声道“楚王莫要再乱动,刀剑可不长眼。”
灵玉王后被殿内的铁甲军稳稳地接住,她被吓的面色惨白,不能言语。
与澹台不言交手的白素也停下了手,神色惊恐地望着被少公子和福祥公主一同钳制住的楚王。
“尔等今天深陷东楚,怕是插翅难逃,如若乖乖缴械投降,兴许还能留个全尸。”白素试图劝降。
少公子哪里会听他的话,他抬起脚踢飞了楚王手中的剑,道“将军还是想一想,要如何救你的王,否则我这一剑下去,大不了大家都别活。”
白素被气的面色泛青,暴跳如雷道“黄口小儿,休得无礼。”
“放他们出去。”少公子听到坐在楚王肩膀上的福祥公主说道。
“休想。”楚王被勒得喉咙嘶哑,喘息之余,仍旧不放君王之尊。
福祥公主似是再次将铁链勒紧,楚王再撑不住,随之单膝跪在了地上。
他这一跪,倒是殿内所有的铁甲军,连同白素也一起跪下了。
“放他们走。”福祥公主再次说道。
没等楚王回答,白素连忙站起了身,命身后围着的铁甲军让一条道路出来。
福祥公主松开了铁链,楚王得以呼吸,大口地喘着气。
少公子的剑锋紧贴着楚王的后心,他知道福祥公主是在冒死帮助他逃离东楚。而他,却仅仅只为了自己的颜面,断了她的生路,还亲手将她送入东楚王宫。
如果月夕当夜,她被骨碌的臣下救走,那今日的种种便都不会发生。
夺得昭明太子的路太过顺畅,这才使他生出几许狂妄自大来,先是于姚滉面前受了挫,紧接着,便是福祥公主。
福祥公主并没有在意少公子此时心中的悔意,她继续以铁链挟持楚王起身前行。
两方继续对峙于东楚王宫之中,并且缓缓地向庆云宫外移动着。
行至一处繁花盛放的园中,于假山后,忽地飞出三两羽箭。
羽箭直逼福祥公主而去,澹台不言立即飞身上前,以纯钧击飞流矢。白素趁机自后方突袭少公子,少公子只能不顾楚王,以含光对抗。
楚王趁此机会,身体向后仰去,将福祥公主甩飞。
少公子顾不得与白素纠缠,他抬起脚轻点白素的后背,猛地飞身上跃,接住了福祥公主。
楚王狼狈地爬起身,揉了揉脖颈间的淤紫,他沙哑地大吼道“杀了他们。”
于假山背后,涌来更多的铁甲兵,福祥公主见此,猛地推开了少公子,她眼含热泪,却道“我不需要你来救我,你我从此恩义断绝,各行自路。”
少公子心若生痈,巨痛欲死,兵乱之中,想要抓住她,想要保护她,却一次又一次被她冷冷地甩了开。
“绥绥,我错了,给我一个机会,我会向你解释一切。”他挥舞着含光剑,与铁甲军搏杀,奋力地朝她身边走去。
福祥公主抡起铁链,抗击着围困着她的铁甲军。锋利的战戟,将她手脚上的铁链斩断,她为此重获了自由,可却因此而受了伤。
显然这样耗下去,并不是最好的脱险办法,少公子清楚,福祥公主也了然。二人为了能使彼此脱险便选择了相同的方法。
这也使少公子永远失去了带走福祥公主的机会。
少公子长剑横扫,逼退身旁的铁甲军,而后平地而起,飞身于假山之上,他唤澹台不言前去救福祥公主,随后以自身而饵,引开围困着他们的铁甲军主力。
福祥公主也同他一样,冲破包围,向远处奔跑而去,借以引开铁甲军的主力。
守卫王宫的铁甲军被一分为三,势力减弱,澹台不言才能得以脱困,他不忘少公子的嘱咐,往福祥公主奔逃的方向而去。
若不是担忧福祥公主和澹台不言的安危,这些铁甲军根本不会是少公子的对手。他心不在焉地与之交手,还不忘登上高墙展望福祥公主和澹台不言的身影。
白素令守宫禁军登楼持弓,齐发羽箭向少公子而去。
此时天空,正巧狂风大作,黑云低压,随之而来的倾盆大雨阻挡了羽箭的射程和方向,少公子也因此避开流矢,全身而退,往宫外逃去。
然而,东楚王宫内精良的禁军不比蔡宫那些玩忽职守的禁军松懈,少公子被白素的铁甲军围追堵截,险些再次被流矢击中。
于石桥下藏身之时,被忽然窜出的陌生男子,带去了一座隐蔽的角亭之中。
男子未讲只言片语,塞给少公子一个包裹,随后闪身不见了人影。
少公子打开包裹,见里面放了一张人面和一身铁甲戎装。
方才那人,是千面阁的人。
少公子稳了稳心神,换上铁甲戎装,戴上人面伪装成白素的铁甲军,迅速逃离了楚宫。
经少公子这一番大闹楚宫,东楚城不到酉时便开启了宵禁,全城戒备森严,但凡遇道内有行人,无论男女老幼,一并带回牢狱拷问。
少公子混入铁甲军搜城的队伍之中,几经更换所跟随的队伍,来到了城门前。
此时的雨,如银河倒泻,砸着少公子的铁甲上,噼啪作响。
城门前停着一辆车马,与守城禁军僵持不下。少公子所在这队铁甲军的兵长见此,携众兵卫疾步上前。
这车马乃是翠微郡主的车驾,今日正巧是她归封地之日。只是现下时辰已晚,又逢大雨如注,这个时候出城,难免不会使人生疑。
“怎么,郡主出城回家去,还要受你们管制不成?”车马之中传来一声斥责。
挡在车前的禁军神色惶恐,连忙赔罪。
铁甲军的兵长行至车前,他一把推开了车夫,掀开了车马的帷帐。
少公子瞥了一眼车内,见里面坐着一位约五六岁光景的小姑娘,小姑娘横眉冷对,怒视着掀开车帘的兵长。
小姑娘身旁坐着的是一位年岁稍长的少妇,少公子认出,这位少妇便是月夕节,神庙之中饮下他的毒,后不能行走的郡主侍婢。
侍婢大发雷霆,跳下车马来,抬起手掌掴了兵长。
“郡主自小养于闺中,容貌岂是你们这般粗人可以见到的。”
兵长忍气吞声,陪着笑脸道“姑姑见谅,这东楚城混进他国之敌,臣下也是担忧郡主安危才不得已至此,如今见郡主无恙,也好令禁军开门,送郡主早些出城不是?”
侍婢闻此神色才有所缓和,道“那现在我们可以出城了?”
兵长恭敬地点了点头,道“那是自然。”
“只不过东楚近来甚是不太平,臣下担忧郡主安危,自会一路护送公主至城郊。”兵长阿谀谄媚地道。
“不是还要搜城,怎还有时间来送郡主?”侍婢狐疑。
“郡主的性命自是比搜查他国之敌重要得多。”兵长一副奉承的嘴脸使侍婢放松了警惕。
少公子心中猜测,怕是这兵长送郡主出城的目的,没有这般简单。
果不其然,出城后才不过十里,那兵长便再次拦下车马,将那侍婢拖出了马车,欲行不轨之事。
赶车的车夫见状,立即脱去蓑衣,拔剑而出,将那兵长刺死。
少公子定睛望去,那车夫居然使得是纯钧剑。
周遭站着的铁甲军见自己的兵长被一剑刺死,便都抄起战戟朝车夫而去。
少公子撕开假面,退去铁甲,抽出含光剑,将这些兵卫逐一斩杀。
车夫认出了少公子,便也撕去了自己脸上的假面。
这车夫便是澹台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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