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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丝言吃饱后,便跟着地上银鬃沙的足迹,一路保持着距离,跟在它身后。

虬枝上的苔藓可以稍作充饥,林间的叶子大都是它平日没吃过的,自然比天幕山里的芨草要难以接受,木丝言发现它在溪边停留了许久,想必是肚子太饿,食物又不符合心意,只能喝水充饥。

白家的那个少年,一直跟在她的身后,他既然不上前打扰,木丝言便也不在乎。

夜幕降临之时,木丝言寻到了一处长满香蒲的水旁,她割了几大束蒲草烘干了做简易的床铺,又引燃了蒲草上的香蒲棒做以驱虫之用,而后便躺在上面,望着夜空之中的繁星。

少时,她的鼻尖闻到了一股肉香味,寻着这肉香味,她见白家少年正坐在离她不愿的地方烤着野鸭。

美味使她向尊严低了头,她答应为白家少年制作蒲草床铺,换取他手上的一只烤鸭。

饭饱后,她开始着手制作蒲草床铺,待制作完成后,却见白家少年躺在她的蒲草上睡着了。

她无奈地插着腰,只好认命般地睡在新制的蒲草床上。

不过多时,她还未有睡得踏实,便被一声惊叹吵醒。

她缓缓睁开眼,见夜空里,飘荡着些许晶莹闪亮的萤火虫。

而那声惊叹是出自于白家少年。

木丝言坐起身,见那白家少年已经立于水边,如同个娇羞的少女一般抓起了萤火虫。

她无法理解地盯了他半晌,而后起身走到他身边道“除了每年陪同君上冬猎来此处,你是不是平日都不来这巴陵山玩的?”

白家少年双手捧着光亮,嘴角泛起一阵苦笑。

“家父不允许我们玩物丧志,除了跟随师父读书,习武,很少能在春夏之际得以闲暇出来游山玩水,闲云野鹤。”

木丝言撇撇嘴,敢情这是嘲讽她整日不务正业了?

不过,木丝言心里清楚,她确实是比其他士族大家的子女要活的肆意的多,像她上面的三个哥哥,天还未亮便要起身习武,早午晚饭后更是要苦读两个时辰的书,更别提还有投射,琴艺等等。

还好,她有木老太爷宠着,否则她若是有个同白家兄弟一样的父亲,她可就不能像现在这般活的张扬了。

“白家生来便是要为将,可我偏生不喜武,所以他才为了我苦练武功,替代我去做我不喜欢的事。”他将手上的萤火虫放飞,白皙的脸上写满温柔。

“你是白尧?”木丝言这才认清了面前的这位白家少年到底是谁。

他转过头,看着木丝言,一双璀璨的星眸笑成了新月。

木丝言的心墙又狠狠地被撞击了一下。

“你为何要跟着我?”她那时不明白为何见到白尧笑时,心里会产生异样,只能试着去压制自己奇怪的心理,装作正常的模样。

“大公主和家弟打了赌,让我来跟着做个见证,以示公平。”白尧转身走回到蒲草床去,躺下了身。

“你做见证去巴陵山下的驿馆等不也一样,为何要跟我进来野林?”木丝言跟着他,并坐在他身旁继续追问。

“是大公主不放心你,便求我暗中保护你。”白尧转了个身,给她让了块空地。

“你家兄弟可是说要给我来收尸,你来保护我,算不算背弃了你家兄弟?”木丝言年岁还小,尚不知什么男女之别,她想着白尧身上也算暖和,不如就在这睡了,权当取暖。

“他也同意了。”白尧闭着眼睛说道。

木丝言躺在白尧身边,抱了一些烘干的蒲草在身上取暖,不解地道“倒是稀奇,如同个蛰兽一般的人还有心慈善良的一面。”

白尧没有再说话,木丝言自当他是睡了,便也翻个身准备入睡。

“他怕大公主哭。”白尧说道。

“他连昭公子和琼公子都不怕,偏生害怕大公主掉眼泪,他说,怕你死了大公主会哭,所以也让我跟来保护你的安全。”

昭公子和琼公子是襄公的两个儿子,昭公子和大公主均是君夫人所出,琼公子为媵侍所出。

木丝言那时并未有猜到白素对大公主暗藏的情愫,她只是觉得白素还真是个混世霸王,连大公主都曾被他欺负哭过,自己下次见到他还是绕路走比较妥当。

接下来的两三日,白尧依旧跟在她的身后,不管是早餐、午餐、还是晚餐,他都能抓住不同的猎物,并且炙烤的美味无比,渐渐地木丝言便也接受了与他同路。

第四日,木丝言发现银鬃沙的足迹越来越慢,即知道它寻不到食物,已经体力不支了。

木丝言掏出随身布袋里面的芨草,蹲在一处巨石上,守株待兔。

不刻,银鬃沙跑来她跟前,见她手上有芨草,踟蹰不前了片刻,终于跑上前大快朵颐了起来。

木丝言抬起手,试着摸了摸它的额角,这次它并没有躲开,反而在饭饱之后,用头蹭起了木丝言的肩膀。

于是,在白尧和木丝言组成的队伍里,银鬃沙算是加入了,只不过成为它的主人,倒还是差一些火候。

第五日,木丝言正在溪边为银鬃沙刷毛之时,林中打猎的白尧突然冲了回来,拉着木丝言便是一路狂奔。

木丝言不明所以,待到白尧停下来歇气时才要开口问,白尧却打断了她,神色惊慌地问道“你可会爬树?”

木丝言愣了片刻,随后摇了摇头。

白尧二话不说,扛起她,朝着身旁的一棵高耸入云的参天古木上爬去了。

木丝言紧紧地攀附着白尧,吓的哇哇大叫。

“你再继续叫下去,将那山兽引了过来,我若还没爬到高出,便将你丢下去喂山兽,自己逃命。”白尧冷冷地说道。

木丝言停住了叫声,眉目间略有些欣喜地问道“你说有山兽?”

白尧手脚并用的向上爬,索性这木丝言年虽小,身量也小,倒是没有多少累赘,待爬到一定安全高度,白尧将她放在枝桠上,自己则坐于一旁。

“我方才打猎时,见不远处有一只山兽闻到了肉香味,正寻着过来。”白尧说的肉香是他们和银鬃沙的味道。

白尧才刚说完,远处银鬃沙的嘶鸣就传了过来。

半响,银鬃沙飞奔于此,身后还跟着一个长着獠牙的山兽。

木丝言看到,银鬃沙的臀部被咬的血肉模糊,红色的血迹沿着它腿一路向下流着。

山兽发出‘咕噜咕噜’的叫声,撒狂地朝着银鬃沙扑了过去。

木丝言见眼前的机会来之不易,便抽了白尧身上的短剑,猛地从树上跳了下去,短剑直刺山兽的后颈。

那山兽吃痛,便开始挣扎,它侧身一个趔趄,将骑在背上的木丝言甩出老远。

山兽重新站立起身,眼见到伤它的人,便又朝着木丝言跑了过去。

木丝言在地上打了个滚,朝着银鬃沙跑去,一个飞身便骑在了银鬃沙的背上。她拽着银鬃沙的鬃毛大吼道“不想死,就跟我一起杀死它。”

银鬃沙似是听懂了她的话,随着她力气,抬起前蹄朝那山兽的面门踢去。

这山兽本就受了木丝言一剑,速度因此而变的慢了,在结结实实地挨了银鬃沙这致命的一踹,干脆倒地不起了。

木丝言驾驭着银鬃沙,又将山兽踩踏了一遍,直至确定这山兽死透了,才罢休。

在木丝言同银鬃沙共历生死之后,银鬃沙算是认她为主了,只不过为了重创这山兽,白尧的短剑断在了山兽的尸体中。

木丝言许诺他,再为他制作一把绝世罕见的短剑后,便带着银鬃沙去溪边清洗伤口去了。

“你瞧瞧,它也知道你臀部上的肉多了。”木丝言捣碎了蒲草做药,贴在了银鬃沙的伤口处。

银鬃沙不情愿地鸣叫了一声,摇了摇头表示拒绝。

蒲草捣碎虽然是有消症的作用,但敷到伤口时会有些刺痛,银鬃沙一直拒绝木丝言的蒲草,想来是臀部疼的难受。

“别挑了,这林子里目前我识得的草药就只有它了,等明日出了林子,回到东楚,我找马医给你瞧瞧。”她抬起手抚摸着银鬃沙的鬃毛笑道。

银鬃沙不再鸣叫,低下头拱着她腰上的布袋。

木丝言笑了笑,掏出布袋里面的芨草喂它。

“你跟了我,以后定有好日子,我也不会亏待你,也会为你取个好名字。”

“你要给它取什么名字?”白尧手持两只野兔走来溪边剥皮,清洗。

这倒是难倒了木丝言,她平日里不怎么读书,所以压根也想不出任何好听的名字来。

“不如,就叫金乌吧。”白尧见木丝言一脸为难,开口建议道。

木丝言双眸清亮,觉得这名字十分符合银鬃沙的毛发,便转头朝它叫起了金乌。

银鬃沙算是勉勉强强地能接受这个名字,便嗤嗤地喘着气,附和着木丝言。

二人携银鬃沙回到东楚城当日,因顾及到银鬃沙身上有伤,木丝言并没有亲自骑着它回到木家。

就在东楚城所有人都认为,木家的幺女遇到了宋国难以驯服的银鬃沙,英明不保时,她骑着伤口养好了的银鬃沙在东楚城中招摇过市,惊艳登场。

虽然她在招摇过市时,强忍着华容郡主抽在她身上那几道柳条印子的疼痛,不过能救回银鬃沙,她觉得这点痛不算什么。

在巴陵山之中,对比白家兄弟于家中被限制的遭遇,她知道自己是身在福中,便更加珍惜起木老太爷对她的好,除却同父亲在工室内研究榫卯和带着金乌遛弯,其他时间都在木老太爷身边侍奉着。

木老太爷见到她难得的娴静,便也不忍再责怪她私自离家出走去巴陵山驯马的事情来。

月夕节,大公主化身月神常羲,于东楚城月神庙献祭月之舞。木丝言恰巧年岁得当,被充数去做月神常羲身边的桂花神女。听闻,同样被拿来充数的据说还有姚家和孋家的姑娘。

月夕节当日,木丝言穿着华丽的月白色团花枝纹的祭服,头上插满了颜色明亮的步摇和鲜花,跪坐在月神庙祭台上二层栏杆处。

她百无聊赖地朝着在祭台上卖力跳舞的雅光散着竹篮之中的月桂花,看着祭台下的东楚国人,认真地朝着雅光跪拜,似是当真将她当做了月上之神常羲一般。

木丝言不知怎地,忽然鼻尖犯痒,接连打起了喷嚏。

跪坐于她身旁与她年岁相仿的姑娘见此,从袖袋里抽出一张帕子地给她“家中兄长也闻不得这月桂的花香,快用这帕子将鼻子塞住。”

此时的木丝言已经是鼻水泛滥,为了不丢雅光公主的面子,便接下了那姑娘手中的帕子,揉细了,分别塞入鼻孔中。

到别说,还当真有用。帕子之中带着暖香,阻挡了月桂花的香味,她这一堵上,就不再打喷嚏,也没有先前那般难受了。

木丝言朝她礼貌地道了一声谢。

“不必客气,你是木家的幺女,我识得你。”那姑娘笑着道。

木丝言内心窃喜,心想着她在东楚城名气居然这么大,连闺阁之中的姑娘都认得她,可表面上却还是平淡如常,沉稳地道“不知是哪家姐姐?”

“姚家,我是姚家三女儿,名叫姚绾。”她眉宇之间多显温婉,好似巴陵山树间漏下来的日光,温暖和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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