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千夫所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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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阁酒楼内，一位身材消瘦的汉子正端端正正地坐在窗口，手里捧着一部《荀子》。有时候，他还会歪着脑袋思考一下，等他弄清楚了，才会继续往下读。

“吱呀……”一个老人走了进来。

“王爷，他已经到了何府，和何小姐谈过了。”

“哦?”消瘦男人没有抬头，而是将手中的书籍翻到了一边，“怎么说的？”

云阁酒楼是京城中的一家小酒馆，没有多少的高官显贵，也没有几位王爷。而朱佑杬，则是献王。这个干瘦汉子叫朱佑杬，而眼前这个老人，显然就是他了。

“江夏跟何氏说了。”福伯道。

江夏要是在的话，一定会大吃一惊，福伯把他和她说过的每一句话都原封不动地说了一遍，好像他就在现场一样。

朱佑杬听到江夏的描述，微微一笑，点了点头：“这个人很有智慧，一语道破了这个问题。”

“或许，他并没有看出什么端倪，或许，他的身后，有着一位强者的指引。”福伯开口道。

“高手?”朱佑杬一把将手中的书籍合上，抬头问道：“李东阳？”

“也有这个可能，李东阳既是英宗，又是宪宗，又是孝宗，又是当今四大王朝的强者。但随着年龄的增长，名声越来越大，行事也越来越束手束脚，我想，他应该不会在这种节骨眼上给江夏何府的何太太出谋划策，不得不说，江夏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人。”

“这可如何是好？他现在和李芸在一起，如果她真的被江夏说服了，那么……”

“江夏是说服不了她的。”朱佑杬拿起《荀子》，边看边说：“一个人，如何能够说服一个人？”

“是。”福伯应了一声，转身就走。

朱佑杬又把手里的书本翻了一遍，借着窗外的光线，他正在读《荀子》里的淫邪，开门见山地说：“人性本恶，善则伪。”

这就是人性本来就是坏的，好人只是人故意的。这一点，对朱佑杬来说，更合适。

江夏之前就有过这样的猜想，坊间的流言会被满朝文武知道，群臣会给朱厚照施压。他的推测是正确的，也是错误的。

当然了，文武百官们也都知道了这件事情，所以，他们也不可能允许这样的事情继续下去。可是问题是，朝堂上的官员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给朱厚照施加压力。很显然，只有身材高大的男人，才能这么干。

谁是巨人？很明显，七大文官都是身强力壮之辈，但自从李东阳辞官之后，现在的朝堂上，只有六名重臣。六位内阁的六位大人，甚至还请来了毛文举。

也许会有人会说，为什麽要把它变成七？很容易，当所有人都不能做出决定的情况下，七为单数，这样才能决定最终的胜负。

七个朝臣去了一趟乾清殿，想要拜会朱厚照，朱厚照当然明白他们的来意，一上来就让张永去闭关。

但七名重臣显然打定主意要去找朱厚照，于是在乾清殿外面整整等了两个多小时。朱厚照也不好拒绝，只好将七个朝臣都请了过来。

进入乾清宫之后，杨一清先是将坊间流言告诉了朱厚照，尽管他说得很含蓄，可朱厚照还是很生气。

“砰!”一声巨响。朱厚照一把将身前的桌子踹到了一边，厉声喝道：“我的事情，岂是这些卑鄙小人能够染指的？“张永！

张永在乾清殿外面等着，一进来就直接跪下：“奴婢在!”

“让锦衣卫统领进宫一趟，我倒要看看，他是怎么当上统领的？如果你没本事，就赶紧回去，好好地种地，不要妨碍有能力的人为我做事。”

“是!”张永连忙领命而去。

朱厚照的目光从七个朝臣身上一扫而过，他淡淡地说道：“怎么样？你今天为什么要来找我？你是在说，我是不是个好男人，是不是喜欢摘桃子？”

朱厚照的语气充满了杀意，可以预见，如果有人在这个节骨眼上说出一个“是”，那么他的脑袋就会掉在地上。

七名文武百官再也不敢停留，纷纷跪倒在地，异口同声的道：“我没有这个意思，我很害怕，请陛下不要生气。”

朱厚照目光冰冷地扫了七个朝臣一眼，然后大马金刀地在宝座上一屁股坐下，开口说道：“杨一清，你说说，你今天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杨一清叹了一声，说道：“平民百姓，愚昧，只知道随波逐流。但三人一兽，却是众矢之的。人多嘴杂，还是少说为妙。为了不让皇上的智慧有损，属下建议，当众审判江夏，让正大明律法正典。”

杨一清的这句话说的很巧妙，大致上就是：“普通人都是不懂行的，有些事情是不会被人相信的。为了防止事情闹大，还不如直接让江夏公开审讯，既能彰显大明法律的公平，又能保全陛下的清誉。”

他说的都是朱厚的意思，先是说平民不懂行，那就是相信了。接着，他就从朱厚照的立场，为朱厚照出了这个办法。

然而，杨一清并不知道，他的“公然审之”四个字，正好击中了朱厚照的痛处。他要是肯让江夏公开审判，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混账!”朱厚照怒不可遏。

杨一清浑身一颤，下意识的往后一仰。

朱厚照勃然大怒，喝道：“我是皇帝，可不是一般的女人。我的名声还用得着装吗？我的名声，就是要让他们知道，一国之君，必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陛下，您可要想清楚了。有句话说得好，君若一叶扁舟，百姓一江，又有何人能载？”费宏情急之下，说出了唐太宗的一句话。

可是他不知道，这种事情只有君王才会说，而不是君王。朱厚照闻言，眼睛都快冒烟了，他猛地从地上爬了起来，一脚将费宏踢倒在地。

朱厚照蹲下身子，望向费宏道：“什么意思？你这是在说，如果我不拿出证据来，他们还会反抗吗？你这是在要挟我？”

“陛下，您别生气了。我绝对没有这个意思，绝对没有这个意思。”费宏惶恐地喊道。

朱厚照一脸的不屑，他站了起来，挥了挥手：“都给我出去，我不想见你。”

“皇……”刘忠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朱厚照一句话打断：“滚!”

“属下先走了。”七名文武百官齐齐离去。

离开乾清殿后，曹元忍不住开口：“陛下自有陛下之见，我皇圣明，你为何要逼着陛下去审判江夏，得罪龙威，实在是太可惜了。”

“没错。下次不要把我牵扯进来。”梁储附和道。

刚才还惊魂未定，好不容易从鬼门关走了一遭的费宏，一言不发。“什么？”杨一清问道。你们享受了皇恩，现在还要任由世人诋毁皇帝？”

“清者，自然就是真的。此事毕竟是陛下之命，我们还是不要多说了。”靳贵淡淡说了一句，便离开了。

毛文举瞥了一眼六个人，冷冷一笑，转身离去。

可就在这时，杨一清等人却是满脸通红，他们六人都是文臣，当着毛文举的面吵了起来，看样子是要打起来了。

而这个时候，江夏已经和宫中的禁军打成了一团。

江夏先用一堆银子收买了那些护卫，表示要去面圣，请他们转告。守门的人不同意，也不想要。

江夏将刘瑾送给他的东厂密探令牌递给几个护卫，护卫们大吃一惊，却还是不让江夏进来。

终于，江夏想起了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牌子，递给守门的人。

同样是一枚青铜牌子，上书“豹房一号”。

守门的人一看到这个牌子，便纷纷单腿下跪：“拜见陛下。”

“啊?”江夏一怔：“这是二哥的牌子？”

江夏恍然大悟，张永告诉他，朱厚照更爱的是豹屋，而不是宫中。他经常说，“豹屋”是他的家乡，而在“天字一号”的牌子上，他一定是朱厚照无疑。

江夏连忙开口：“好，看到这个信物，说明我与陛下相识，快带我到陛下那里，我有要紧的事情要和陛下商量。”

“是，大人。”一人连忙站了起来，将江夏引到了王宫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