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天南地北双飞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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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配的通知下来了。

周秉昆如愿以偿的去了酱油二厂当推销员，老推销员过几年就退休了，秉昆跟在他身边也能学些东西。推销员的工作并不需要每天都按时上下班，与各商店的关系稳固了以后，最忙的时候也就是月初和月末那几天。推销员的工作时间上比较自主，并且每月多八元伙食补贴。是份肥差，能得到这个工作张叔肯定出了不少力。

秉昆将消息告诉了母亲，母亲也欣喜。酱油二厂离家近，福利待遇又好。虽然也是四级厂但是是市商业局直属的重点厂，想着之前儿子告诉自己的话，李素华看向周秉的眼里的欣慰更浓了

【老疙瘩大了，能拿主意了。】

“妈，郑娟今天下乡，我去送送她。”

“应该的，应该的。”李素华点点头，又像想到什么一样“昆儿，你要不把她妈和她弟接过来，他们家在太平胡同的房子实在算不上好。”

“不用了妈，我有打算。”秉昆拒绝了母亲的好意，在他想来把郑母和光明接过来虽然方便，但面子上不太好看。自己到时候找点黄泥把太平胡同的房子抹一抹，每月的工资孝敬一部分，加上自己可爱的媳妇肯定也会往家里寄钱，想来物质上大体是够了。

秉昆对金钱是没什么概念的。周志刚是农民出身的工人，秉昆的思想里也带着农民朴素的价值观。

【钱这玩意儿够用就行，要那么多干啥。】

可问题是要养老人，光明也在长身体，自己马上也快到结婚的年龄，到时候又要养孩子。周蓉没房子他要管吧，哥哥到时候为官一方，姐姐燕大执教，自己没点名堂怎么说得过去。他心里清楚，不管是父亲还是母亲，都对哥哥期望更高。虽说是亲兄弟，可谁不想爸妈认为自己是顶门立户的孩子。

【任重道远呢，小伙子。】周秉昆勉励了自己一句，就骑车去了太平胡同。

吉春市火车站。

看着泪眼婆娑的郑娟秉昆心中满是心酸“娟儿，要不咱别去了。”郑娟摇摇头，抹了眼泪，又扯出一个笑容。“没事儿，该去还是得去。”她又哽咽了“我就是…就是。”秉昆将爱人揽入怀中，抚摸她的头发以此来给她平复情绪，也是给自己平复情绪。“好姑娘，没事儿。家里有我呢，咱过个几年就回来。”

青共农场在原辽市，在吉春市的南边，坐火车也就一小时左右就到车站了。并且青共农场不是像郝冬梅的劳改农场那样易进难出。70年以后政策就允许知青以各种理由返城了。秉昆相信他和爱人会长相厮守的，并且那一天不会太远。

火车鸣笛开动，载着周秉昆的爱人和他对爱人的思念驶向了远方。周秉昆在站台上注视着列车，随着列车渐行渐远和他眼里的雾气弥漫，他也看不清列车了。

离愁渐远渐无穷，迢迢不断如春水。

他骑车回家的路上，迎面而来的风刮在脸上，让秉昆变得清醒了许多。他的心中虽然有些许伤感但是绝没有一丝颓唐。当父亲、哥哥、姐姐、甚至爱人都离家之后，这个青年才露出了自己的坚韧。他决心让自己的向哥哥靠拢，并设立了和哥哥一样的自我要求——身体可以疲惫、生病、乃至受伤。但精神绝不可以颓唐。

【没有时间消沉，积极地行动起来！】

他如此鞭策着自己，年轻的小伙子有了目标，就连脚下的自行车也蹬得飞快。

他带着勇气和风回到了家里。

“老疙瘩回来啦，妈刚给你蒸好馍儿，正好趁热吃吧。”秉昆点点头，接过了馍就吃了起来。

“这孩子，先洗手再吃饭。”周母以不容分说的气势夺过了秉昆手里的馍，他只得讪讪地去洗手。“妈，你腌的酸菜给我整点儿呗。”

“行，妈给你取去啊。”

周秉昆一个馍刚下肚，面前就摆上了一盘酸菜。

“老疙瘩，妈问你啊。”周母坐在秉昆对面，脸上无不殷切的问道。

“妈，你说呗。”周秉昆答话答得快，手上的动作可没听。他就好吃这一口酸菜。

“娟儿去哪插队了啊，啥时候回来一次？”李素华是打心底里喜欢郑娟，又踏实又老实，又善良又好看。别说光字片，就是整个共乐区，除了周蓉也没一个能比得上的。至于家境，那算什么的。亲家母郑秀是个过于心善的人，把郑娟拉扯大不容易，还收养了一个看不见的小男孩。郑娟是个苦命的孩子，可苦难造就了她金子般的品格。日子日子，是两口子帮扶着越过越好的。自家儿子有本事，郑娟又温驯，不愁日子过不好。

秉昆本来还好奇母亲要问什么，一听这个问题，他恍然大悟。母亲喜欢郑娟他是预见到的。

“我忘了说了。娟儿去青共农场的食堂，在原辽市。放假要服从安排，不过离得这么近，有假娟儿就会回来的。”秉昆反省了自己思考事情不够妥帖，没有提前告知母亲郑娟的去向。接着又笑着打趣“您就别操心了，您儿媳妇早晚过门。到时候让她早晚在您跟前伺候您。也不见您关心关心我，我上哪说理去。”

“妈还不关心你，妈不关心你你能长这么大呀？”周母也笑了“再说，我家老疙瘩现在这么有本事，还用妈操心？”

虽然只有他和母亲两个人，但是秉昆却没感到孤独了。

秉昆去商店买了一瓶老白干又到后街去了。

“叔！”秉昆进屋以后把酒放桌子上。

“你小子这几天来的很勤啊。”张承志笑着说了一句，张承志已经到了退休的年纪，只不过上面的领导让他多待几年，凑够工龄也能多发些退休工资。这一笑，清癯的脸上就布满了褶子。

秉昆讪讪一笑也不接话，放下酒就准备出门。

“嘿，你小子，说你一句还不乐意了？”张承志开口留住秉昆。

“哪能呢叔。”秉昆回头。他心里是真没不乐意，张叔的话也没恶意，更何况还帮了自己。

“没不乐意走什么，没事儿就坐下，陪老头子喝两盅。有事儿你就自己去忙吧。老头子也不留你。”

秉昆依言坐下，两人推杯换盏至天色将暗，好不快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