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出双入对与日薄西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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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周日国营饭店的聚会，周秉昆几人也算就此熟络了。即便是在车间工作的时候，周秉昆也感觉到吕川和曹德宝对他的态度不一样了。

以前他们二人对周秉昆更像是上司，言语之间多有敬畏。而敬畏也就会产生距离，所以三个人除了工作外也不多谈。在一起吃过一顿饭之后，这种关系就改变了。

人和人之间有时候就是这么奇怪，只要脾气相投，那只要一顿饭就能迅速笼络感情。若是没有这顿饭，那大家只是泛泛之交。有了这顿饭，大家就能称兄道弟。你看，一场饭就是有这样大的作用。

今天下班之后，周秉昆和吕川、曹德宝打了声招呼就打算骑车去接郑娟了。每日和爱人一起上班，下班，已经成为了他日常生活的一部分。

虽然日子单调，但是自己喜欢的人就在自行车的后座紧紧的搂着你的腰，和你说今天车间发生的事。那软糯又不紧不慢的声音在周秉昆的耳朵里宛如天籁，即使她说的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周秉昆也乐意听。

“昆儿，等我一下。”身后的曹德宝有些急切得赶了上来，一旁的吕川紧紧抿着嘴憋着笑容。

“咋了，德宝？”周秉昆停下来看着两人的神情，有些疑惑。

“我今天和你一起走吧？”曹德宝脸上略带谄媚。

“什么情况？”周秉昆有些诧异。“你和我又不顺路，走什么？”他又把曹德宝和吕川打量了一遍，咂摸出了一点滋味。

“醉翁之意不在酒啊，是为了春燕吧？”周秉昆低着头凑到曹德宝跟前，无不促狭地说。

“还是周组长高啊，慧眼如炬。”曹德宝先是一记马屁奉上，然后介绍起了自己的情况。他和乔春燕在聚会之后就时常联系，乔春燕也愿意和他建立恋爱关系。他看着时机差不多了就想着去大众浴池接乔春燕下班，送完乔春燕之后他再回家。

“可以啊德宝，你这进展神速啊。”周秉昆将曹德宝的肩膀揽了过来，亲昵地拍了拍。曹德宝只是讪笑。

“行，咱俩一块走。”周秉昆应承了下来。曹德宝也是心中一喜。他原本是想着找个落难民间的**，可是乔春燕确实是盘靓条顺，加上乔春燕心思也比较重。他俩的恋爱节奏被乔春燕掌握的极好。就算今天接她下班都是曹德宝每天看周秉昆二人浓情蜜意，他实在心痒难耐才临时起意。和周秉昆一起还能有个说辞。

“秉昆，还有个事儿。”曹德宝搓搓手，略微有些不好意思。

“你说。”

“就是你能不能和我绕路去趟大众浴池，我接到春燕以后你和郑娟再回？”

“应该的，那骑车走吧？”周秉昆倒也爽利。

接上郑娟之后，三个人去了大众浴池。

大众浴池，修脚与搓背两项服务在全市闻名遐迩，好口碑可追溯到一九四九年以前。

当年的大众浴池是一家贵族浴池，气派十足。有皮肤黢黑，大鼻子的印度守卫在门口把守。一九四九年之后这家浴池才变为了真正的大众浴池，让每一个老百姓都能进门。

在一九六六年以前，还有会冷不丁会看见省市领导或文艺界人士出来进去，为他们服务有专属的区域。它曾是市里那条大街的地标性建筑，二层小楼外形美观，欧式风格；里边装修高档，据说每一块瓷砖、每一个水龙头起初全是进口的。

后来从六十年代起它就没再维修过，十多年下来，已显得不那么高档了，里外都出现了破败之相。也是这个时候，普通老百姓更常来这个浴池了。说是这么说，但是真正能进大众浴池门的人在这个年代也不是很多。

李素华在陪着周志刚来到吉春之后就很少来大众浴池洗澡，一直到周秉昆去酱油厂上班。李素华才时不时和乔家婶子一起去，一个原因是家里人口多，只指着周志刚一个月的五六十块钱过活有些紧凑。再一个原因就是家里也忙，虽然三个子女都省心，但是她也常陪在身边，更是无暇去浴池享受洗澡了。

到了大众浴池之后，乔春燕正好下班。曹德宝看着乔春燕突然红了脸，把求助的目光投到了周秉昆身上。周秉昆也不说话，身后的郑娟拉了拉他的衣角，示意他帮曹德宝说一句。他却就势说“那行，你俩既然见到了我和郑娟就先回了啊。”说着就调转车头。

“诶！你不能……”曹德宝话还没落，就看到乔春燕款款地向他走来。熟稔的跳上自行车后座，搂上了曹德宝的腰。曹德宝的脸更红了，嘴里没说完的话也被这一搂搂进了肚子里。他扭头看向了后座的乔春燕，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楞着干什么，走啊。”乔春燕抬起她大大的眼睛毫不避让地与曹德宝对视。“去我家的路你不认识啊？”

“认识认识。”曹德宝被看的抬不起头来，正低头间听到了后半句话。他如蒙大赦一样蹬起了脚蹬。

周秉昆把这一切看在眼里，毫不避讳的哈哈大笑。

全然忘了自己当时去寻郑娟时也是一般的反应，只能低头扫地。

曹德宝和乔春燕走了，周秉昆也带着郑娟回了太平胡同。

太阳还没落下山，白昼已经越来越长了。周秉昆也就打算坐一坐，郑娟返城后他已经很久没有扫地了。也不是他躲懒，是郑娟执意不让。郑娟拿起扫帚就开始打扫，他就帮着晾几碗水。郑母他们回来也能喝。

郑娟扫完地，周秉昆的水也刚刚晾好。正拿出去的时候，他就看到郑秀带着郑光明回来了。郑秀推着小车，郑光明跟在后面。他把水给郑娟放下，就去帮着推车了。

周秉昆接过了推车，一旁的郑光明听到动静就知道是周秉昆来了，兴奋地和周秉昆打招呼。

周秉昆摸摸郑光明的头。郑秀没有说话，只是放开了推车，佝偻着身子往家走去。

周秉昆看着郑秀不高的身影眯起了眼睛，他感觉郑秀这两年老的特别快。

郑秀的影子被渐渐落下山的太阳拉的越来越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