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受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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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守常在饭桌山不谈政治，但是对二人都进行了一番指导。

他先看向了周秉义。

“秉义啊，虽然你可能是第一次见到我，但我可不是和你初次见面了。三十晚上，我还和你们一起在浴池里洗澡呢。”

年纪大的人就容易陷入回忆，当下的马守常就是这样。

“我还记得你的孩子两三岁吧？诶呦，很有活力的小家伙啊。我的孙子大概也是这个年纪，就是很久没见到了。”

马守常和曲秀贞有一个儿子，现在在香江。已经娶妻生子，儿媳妇家和自己家倒是也门当户对，但是没有什么感情。

周秉义和周秉昆都笑了笑，没有接话。他们知道马守常的谈话一定不是单单夸奖周承平这么简单。

马守常顿了顿开启了下文“我当时听到你和弟弟的交谈，别误会。我无意偷听，但是年纪大了。总想着多泡一会，所以才把你们的交谈听了个全须全尾，实在不好意思。不过不得不说，周秉昆是很有政治智慧的。

当下制度非常完善，而兵团又有其特殊环境，如果你说的人确实是有这么一桩丑闻的话，那你们向上检举就是可行的。当下的困难可能是你还没有掌握该人犯罪的铁证，我建议你就如同秉昆所说，去争取你身边的人。掌握好证据再进行揭发。事情就有很大的转机了。”

周秉义受教地点了点头。

马守常又笑眯眯地问“不过你没想着再往军区方面使使劲？要知道你现在虽然在兵团，可你不是兵啊。只要去了军区，就立马是军人。这其中的意义，你不会不清楚吧？”

“马伯，您就别取笑我了。冬梅是我的爱人，我和她感情虽然比不上您和曲阿姨伉俪情深，但是也是经得起这些许考验的。”

马守常听了这话反而开怀大笑说道“好啊，是个好孩子。你们两兄弟都是好孩子，说句不怕你笑话的事。若是你真是为了调去军区而和你的爱人划清界限，那老头子心里反而要看轻你几分了。”

这个时期的马守常还没有起复，曲秀贞也没有和他划清界限。曲秀贞的行为让他有些感动，而周秉义的行为就更值得他赞扬了。

要知道，曲秀贞和他的情意是经过时间和战争的考验的。而周秉义一个不到三十岁的年轻人能够有这样的觉悟，是让他有些意外的。

他顿了顿又和周秉昆说了起来“秉昆啊，你和你哥哥都是好样的。我看的出来你也是赞同你哥哥的做法的，这很好。这就是底线，坚守住底线的人才能有作为。不过你劝说你哥哥的话虽然很有见地，但还是稍显稚嫩。虽然以你的年纪来说，这已经很不错了。但是我还是希望你能精益求精，更上一层楼。

时刻要求要求自己能看清当下的时局，最起码也要把握大方向。若是对这些都不感兴趣，不参加学习，不独立思考，就会在政治上成为庸人。不分年龄的政治庸人都是可悲的，容易被利用。你俩都是好苗子，我不想你们成为别人手里的刀子。”

这次轮到周秉昆连连点头称是了，他和周秉义都是知道好歹的人，马守常的话言辞恳切，虽然有些交浅言深之虞，但实在是看自己和兄长二人可堪造就，才说得这一番堪称金不换的话。这些话高屋建瓴，见微知著，让两人大受裨益。

两人正忙不迭点头之间，一旁的曲秀贞开始批评马守常，“好了老马，你叫人家来是来感谢人家的。不是过来让人家听你上课的。再不吃饭这一桌子的菜都凉了。”

马守常恍然大悟般拍拍额头“怪我怪我，这菜都凉了。你们也别光听我说，快动筷子吧。”说着他先动起筷子来。

一旁的曲秀贞说“就是，快别听他说了。秉昆、秉义快吃饭吧。”

二人这才动起筷子来。

普通百姓家初六一过，从初七开始，饭桌上就很难再见到春节饭菜了。春节前预备的好吃的东西，从三十儿到初六全都吃光了，家家如此。

从初七开始，粗粮冻菜又是家家户户饭桌上的常态饭菜了。正月十五，普通人家也只不过就是煮顿元宵吃，还不能管够。

而眼前餐桌上的东西样样是美食！他们不论在自家还是别人家的餐桌上都没见到过，不但有摊鸡蛋、松花蛋，还有外地的烧鸡和盐水鸭；

不但有清蒸的大马哈鱼，还有从罐头里取出的鱼子酱；不但有馒头，还有大列巴与俄味红肠。

后两样是老字号商店秋林公司的著名食品，已经多年难得一见了，他们也只听说过从没吃到过；

还有牛羊肉罐头和荔枝罐头，荔枝这种水果他们从没听说过。招待他们的红酒，和老百姓人家逢年过节才能凭票买到的果子酒口感太不一样，没法说清楚。

周秉昆非人的体质自不必多说，周秉义常年在兵团劳动身体也很是健壮。

这让两人食量奇大，不过两人都是得体的。

在风卷残云之际还能顾上和两位长辈主人进行起码礼貌的语言交流，对曲秀贞和马守常抛出的话不止能接住，有时候还能抛回去。让场面不至于冷下来的同时，他们的思想有时候也让曲秀贞和马守常为之赞叹。

一时间宾主尽欢。

等到离开的时候，餐桌上除了盘子碗筷就一无所有了。

曲秀贞还说多谢他们，她说这些东西如果不解决掉，就成了自家三口人的负担。

老马与二人一一握手时又对着周秉义说，一定要把中断了的课本知识捡起来，如果能借到高中课本就开始自学，否则哪一天机会出现了后悔晚矣！

也对周秉昆做出了要求，既然有了上燕大的机会，就一定不能荒废，在校园要好好读书，祖国等待着这些年轻人的建设。

两人都郑重其事的答应了。

曲秀贞又说了“要不以后每年初二都来我家吃饭吧。我家每年都有很多东西也吃不了，你俩还能帮忙分担一下。让我和老马也接收一下年轻人的思想。”

周秉义还在措辞之际，周秉昆说话了“曲姨，是这样。我是没问题，但是我哥在兵团，三年回来一次。他的岳父岳母也是有功之臣，有朝一日肯定也会起复的。初二的话，我哥可能不大方便。”

曲秀贞了然地点点头“是这样啊，是我疏忽了。那你们看初七怎么样？”

两人一起应了下来。

送他们回家的是同一辆吉普，但开车的兵换了一个。

见识了马守常和曲秀贞的生活，二人的心中都有些波澜。

周秉昆壮志在胸，满怀踌躇。

周秉义看着越来越破败的景色，陷入了沉思。

车上还有外人，虽然喝了些红酒，但是两人也只是微醺罢了，都能管住自己的嘴。

默契的没有在车上交谈自己的看法。

一时无话，车也在这沉默之中开到了光字片的外面。

下车之后二人回家，看到光字片遍地低矮的房屋，雪后满地的泥泞混杂着鞭炮燃放过后的碎屑，周秉义叹了口气。

“秉昆，什么想法？”周秉义决定和自己这个很有见解的弟弟聊聊天，看看他能不能给自己一些启发。

“你什么想法呢？”周秉昆并没有正面回答自己兄长的问题反而把问题抛了回去。

周秉义停下了脚步，闭上眼睛回想起马守常家的院子的布置，又把它和记忆中的光字片进行了对比，又长长喟叹一声。

“我觉得该有人为此负责。”

“那么是谁呢？”周秉昆追问得有些不近人情。

“当然是马…。”周秉义想说马守常他们，可他话还没出口，就感到了不对。马守常和曲秀贞都是好干部，个人物欲上不追求享受。看到他们的基本未动的菜品就知道了。

周秉昆给马守常搓澡的时候周秉义也看到了马守常身上的伤疤，他们是留过血的。有这些都是应该的。

而周秉义所不知道的是，马守常夫妇之所以能够住上这么好的宅子，是因为马守常虽然未被起复。但是在军队工程方面还有着相当的作用，而曲秀贞一家三个烈士，二人的政治背景红得无一点杂色。这才能住在那样气派的院子里。

周秉义细细的思索可是想不出答案。

“想不出来就别想了，那不妨换个问题。你打算怎么办？”周秉昆目光灼灼的看向周秉义，周秉义听到新的问题索性蹲了下来，开始认真的思考，

过了半晌他说“我想先听听你的答案。”

“很简单啊，甚至还不止一种办法。”周秉昆耸了耸肩膀，也蹲了下来。

“你说，我洗耳恭听。”周秉义对弟弟的话感到震惊，他自己长久的思索也不过想出半个似是而非的答案，如此难题到了周秉昆的手里怎么听起来不值一提似的。但他明白周秉昆不是无的放矢的那种人，必有高见。

周秉昆伸出了手指“第一个办法，也是最简单的办法。做一个无知者，忘掉今天的事情。像光字片的其他人一样，做一只井里的蛤蟆，只看着自己的天空对外界不为所动。

第二个办法也很容易做到。做一个逃避者，我向你保证，十年内，我一定能做到让你除了漂亮国和小日子，你想做哪个国家的人都可以。”

周秉义听了这两个办法眉头皱了起来。

“不过呢，选什么都是你的个人意愿。我尊重并且理解，但是作为周秉义，我从小到大的榜样。要是畏难，选了这两条路，那我以后就没哥哥了。不仅如此，父亲也会对你失望的。”

周秉昆又竖起了手指“第三第四，是我建议的。只不过他们都比较难，选这两个你可能要吃些苦头。第三就是按照你的意愿做一个教育者，将祖国的下一代教育好。让他们去直接改变这个状况。这条路符合你一贯的意愿，不过收效慢一些。第四嘛……”周秉昆拿腔作调了起来，佯装不说。

周秉义点了点头，这也是他想出来的半个答案。

见到弟弟还有下文却不说，他不禁笑了，推了周秉昆一把“去你的，没这么消遣你哥的。赶紧说。”

看到周秉义笑了起来周秉昆这才开口。

“这就对了，虽然是有一些沉重。但是你不能因为这个就一辈子陷入沉重当中去啊。笑一笑没什么坏处。第四个就是说起来最简单的方法，直接去做建设者。把这个状况改变，哥你是个聪明人。直接从政也会大有作为，但是作为你的弟弟我必须要提醒你，走这条路你会很累。这条路虽然见效最快，甚至你一眼就能望到底。但是你要知道人最难做到的就是跨越知道和做到的鸿沟。

世间诸般事，无非知易行难。”说完之后，周秉昆拍了拍周秉义的肩膀。陪着他一起思考。

周秉义蹲着思考了很久，要知道当时即使是让他在军区和爱人之间做抉择他也才思考了五分钟。而眼下他足足想了半个小时之久。

思考完之后，他有些没法起身，周秉昆把他扶了起来。

“想好了？”周秉昆满脸笑意，虽然对周秉义的选择他已经有了几分猜测，可他又实在不忍自己的兄长走政治这条路。不免有些惋惜。

“想好了，有些事总要有人去做的。就像你说的，我有能力也有信心。那我就应该拿出当之无愧的精神，勇往直前。”

周秉昆也知道了他选择的是那条最为艰难的道路，虽然心中不忍，但是也对周秉义的担当感到钦佩。

他把手搭在周秉义的肩膀上“好胆识，不愧是咱周家的男人。放心大胆的去干吧。我相信以你的能力，一定会做出成绩的。”

两兄弟一起朝家走去。

“秉昆，我是在党人士，若是从政的话肯定家里也没法照顾。到时候还是家里还是多靠你了。”

“哥，你就放心吧。家里有郑娟呢，她肯定能把家里照顾妥当。而且我过两年毕业以后就回家。”

周秉义点了点头又说。

“秉昆。”

“嗯？”

“胳膊压得我有点疼…。”

周秉昆讪讪的收了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