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药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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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婆婆，你为我费心做这么多，我实在不敢消受。大师兄要是知道你耗费精血给我做药浴，也会责备我的。”赵河慢慢退后，与狐婆婆拉开距离。

“乖，婆婆的精血融入药浴中，可以帮你伐毛洗髓，不要使小性子。”狐婆婆像是哄不听话的孩子，神色却满是贪婪。

“婆婆放心，明海从今天开始一定努力修炼，也能把小纳阴术修成。”赵河退到门口，血汤的香气萦绕在鼻尖，心里的燥热一浪压过一浪。

“孩儿啊，你看，婆婆已经把药汤熬成了，你不进去，就是浪费婆婆的心意。再者说，小纳阴术第三层是一个坎儿，没有机缘是修行不下去的，今天婆婆帮你，也是尽婆婆的一片心意。快过来吧。”

这心意哪有这么好消受？赵河大受感动似的，眼眶中挤出几滴泪水，身子却一动不动。

“好孩儿，你平时最听话，今天怎么改了性子。”狐婆婆眯起眼睛，“莫非，是疑心婆婆要害你？”眼中幽光闪烁，是惑神术。

赵河闭起眼睛，现在还没有撕破脸，他不想暴露自己不受惑神术影响的事情。

“敬酒不吃吃罚酒！”狐婆婆厉声大喝，挥手间黑气笼罩，朝赵河扑了过去。黑气在空中化为一只大手，将赵河握住，便要投入鼎中。赵河自然不愿束手就擒，气血勃发，发尽力气稳住身子，只是狐婆婆法力高深，黑手上传来的力道太大，赵河被一点点的挪向丹鼎，爪子在地上抓出深深的痕迹。

狐婆婆见状，赞了一声道：“好大的力气。”眼中传来兴奋的神彩，看着赵河，似乎在看一件宝贝。

赵河不敢开口，怕张嘴散了丹田气，只咬牙绷紧身子。

“不错，不错。”狐婆婆啧啧称赞“不愧是灵兽，才第三层，就有这样的力道，比兽皮上描述的厉害多了，不错。”说完，犹有闲心观察赵河皮毛下隆显的肌肉线条，对比赵河的竭尽全力，写意的多。

丹鼎中的血香越来越浓郁，赵河终于坚持不住，腾空被带到鼎口上。狐婆婆连掐法诀，半空中幽幽浮现几道蓝汪汪的刀芒，交错斩出，在赵河身上画出一道道伤痕，他苦心修炼的冰肌竟不能抵挡一二。狐婆婆看也不看他身上的伤势，摄来鼎盖，将赵河压入鼎中，铛的一声巨响，鼎盖严丝合缝的彻底封闭住了。

鼎内妖血沸腾，赵河只觉得要被煮成肉汤，他身上辛苦修来的毒血流出，和妖血混合在一块儿，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腥臭气。妖血似乎有灵性一样，纷纷要从他的伤口内钻进去。

鼎外传来狐婆婆的阴冷的嗓音：“好孩子，莫要抵抗婆婆的精血，它们着急进你身子里耍呢。”说完，好像是觉得自己这句话说的幽默，干巴巴的笑了起来。

赵河在鼎中咬紧牙关，不断催动气血护住伤口，不让这妖血侵入体内，可终究是螳臂挡车，妖血飞速的侵入他的四肢百骸，不断的吞噬他苦心熬炼出的毒血。他只感觉道，经脉中被人灌入岩浆一般，经脉寸寸断裂，更糟糕的是，气血开始不听话的四处乱窜，要涨破身子。

赵河悲哀的想到，自己这几年来小心谨慎，刻苦修炼，到底是不如狐婆婆，只怕今日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狐婆婆阴恻恻的道：“孩子，感觉如何？死到临头的滋味不好受吧？放心，婆婆不会让你死的，你只要容纳我的宝血入体，它自然会替你重塑肉身。”

赵河大怒，想要破口大骂，可刚张开嘴巴，妖血就奔涌进去，呛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孩子，你知道吗？我还年轻的时候，从没有想过将来会在见本性处停留到死，也没有想过要糟蹋你们后辈的命来苟延残喘。”狐婆婆或许是憋闷了许久，也不管在鼎中的赵河，自顾自的说起话来。

“可是啊，死生之间有大恐怖，我不想死啊！”

她不断说着，好像是在忏悔。

“孩子啊，你放心，婆婆会为你祈福的。日后，我会经常想起你来。婆婆听说，等修炼成真正的大修士，可以把死去的人招魂归来，到时候，婆婆一定尽力弥补你为婆婆做出的牺牲。”

赵河的意识逐渐涣散，朦胧间，眼前浮现了他小时候生活过的山村，母亲在炊烟袅袅之中，盛出满满一碗金灿灿的小米稀饭，笑盈盈的递给他，嘱咐他要好好学习，将来有出息。

“你不晓得，婆婆知道你是灵兽后有多开心。灵兽不须修炼，就可以长久的活着，真是不公平啊，同样的生于世间，竟然你们就能这么轻易得到长远的寿命。”

读书的时候，赵河的成绩一直都很好。他不是天资聪颖的人，只好在别的同学穿着运动鞋在操场上打篮球的时候躲在教室里读书。他想起来，自己那时候也不单单只是为了有出息，只是因为鞋磨破了洞，母亲用一块花花绿绿的布给他补上了，很难看，所以不愿意去和同学们一起玩儿。

“我想到一个绝佳的主意，你是灵兽，但还不能修行；我已经修炼出法力，但寿命将尽，为什么我不用你的身体活下去呢？”

高中时，母亲去世了，父亲说，供养他不容易，叫他回家帮忙种地，于是他就辍学，每天扛着锄头去地里劳动，家里的粮食变得多一点了，他给自己和父亲买了两双新鞋。

“你一丝法力也没有，又是狐族的灵兽，正是最好的夺舍对象。我为了你的身体能承受我的魂魄，特意让你修炼小纳阴术，让你不至于爆体而亡。你瞧，婆婆还是关心你的，各种死法中，皮肉破烂而死最难看。等我夺舍你之后，不仅能慢慢重修法力，还可以得到一副用小纳阴术打根基的身子，嘻嘻，婆婆小时候，有一位老道士给我算命，说我必有后福，果然，你就是婆婆的福星。”

没有什么不开心的，村里的孩子们大多都是初中就不读书了，他高中，很好了。只是有时候听到以前同学的消息，总觉得心里酸溜溜的。

“婆婆这一辈子，吃过不少苦，可也有一些机缘。比如，婆婆在刚修行时，得到了一部万化法诀，要用自己的血，把同类炼制为分身，一副躯体死掉，还可以换一副。那时候我想，用活生生的同类来炼制肉身，有什么用？可叹啊，到现在才知道自己有多幼稚。”

村里人，那时候喜欢欺负人，他们家人丁稀少，总是给他记最少的公分，有事没事，还要打他一顿。为什么呢？没什么原因吧，只是想打他而已。他一边被别人按在地上打，一边心里默默的想，什么时候才能不受欺负。

“我出了一趟远门，取回万化法诀来，等把你的肉身改造的适合我之后，就能重新自在的活下去了。”

跑吧，离开这里，去大城市！大城市总有机会，他不怕吃苦，又有文化，能够闯出一片天来。

“主人啊，主人，我能换一个新身子去伺候你了，你应该还记得我吧？你给蝉儿的锦囊，蝉儿一直带在身上呢。”

大城市也不好混啊，他经人介绍，进了一个工厂当学徒，咬着牙，在一大片想要留下当工人的关系户里脱颖而出，总算是安定下来了。

“孩子，你很痛吧？婆婆心里很不好受，真的，婆婆想着你在鼎中痛苦，心如刀绞啊孩子。”

找对象，结婚，老婆是一个有点小家子气的女人，不过很会操持家务，就是身体不太好。他年轻时，为了评优天天加班，得了病，不想吃东西，老婆换着法儿的给他弄来肉、蛋，无微不至的照顾他，瘦了好几斤啊。

“婆婆是个罪人，婆婆对不起你，可婆婆要活下去，还有事情没做完。”

有了个儿子，不成器，每天混在酒肉朋友里，但是总不能不管吧？他提前从厂里退休，让儿子顶替自己上班，可儿子没干几年，厂子就倒闭了。唉，他又想起少年时被别人欺负的时候了，生活好像特别喜欢捉弄他。

“明山和明礼也都是好孩子，我知道你和明山交情好，你放心，我会照顾好他的，就当作是补偿你吧。”

那年秋天，老父亲和老婆一齐走了，儿子每天在家酗酒，他就跑到楼顶上，抽着烟看楼下的景色，那年的秋景很好看，他尝试着把秋景画下来，一幅幅画，支撑他度过了那段最难熬的日子。

“明山和明礼很讨喜，婆婆等过几年，就想办法带他们去找一位得道的仙人。那仙人很和蔼，他们能在他手下当一个童子。”

儿子后来找了个轻松的工作，也娶了个媳妇儿，他不喜欢，但也没多说什么。有什么好说的，儿孙自有儿孙福。

“哇哈哈，我要得道啦。长生于世间，可笑那些钻在山中苦修的正道修士，竟然不知道千年修道难，一朝入魔易的道理。等我修成，我要杀上天宝宫去，把天宝宫上上下下杀的片甲不留。尔等都不得好死！不得好死啊！！只有我长存世间，逍遥自在。哈哈哈哈哈哈。”

直到最后，他得了重病，一个人默默的死在了村里的老家。他很安心，这一辈子，过的不算好，可没做过什么坏事，他把自己的全部精力，全部热忱，都奉献给了家人，从不给人添麻烦，直到死，也妥妥贴贴的，没给儿孙留下难题。

“宝贝孩儿，你快出来吧，让婆婆看看你现在是什么样子，是不是婆婆心中想的那样浑身散发发光？还是光溜溜的，像个肉葫芦？”

赵河呻吟着睁开眼睛，体内的剧痛消失了，经络好像被重新连续上，浑身充斥着前所未有的强大感。鼎外，狐婆婆尖利刺耳的声音不断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