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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再来两碗。”
梁上宴把手里的面碗往旁边两只碗上一摞,“本来想着蹭他一顿践行饭,没成想又扑了个空,倒是蹭到你头上了,谢了。”
又道:“上回来就是,没蹭着饭,还在老太太身上搭了二十个铜板。”
“吃饱再说。”
甄玠摆摆手。
本来他也不在意几个饭钱,这会儿知道这俩猴精也蹭不着姚恩之的饭,心里舒服不少,甚至还有点惺惺相惜。
“你俩往扬州干嘛去?”
“看热闹去。”
梁上宴嘴里嚼着个热馄钝,囫囵个儿吞了,“皇帝佬儿要下江南,游扬州。”
“那不是早了些时候?”
甄玠问道。
“不早,往常几回都是赶着三月往后,这下也闹不清怎么回事儿,正月十五就要来。”
梁上宴又吞了个整个儿的馄钝,“我俩估摸着,是另有企图……你说他要是散心来,年节里咱这儿的景儿可是和长安没啥区别。”
“说不得,就是一场血雨腥风。”
梁上安补充道。
“确实蹊跷。”
甄玠顺口答说,想不出这事和自己有什么关系,“这还一个月的功夫,你俩走了,不唱戏了?”
“绘春班台柱子都没了,想唱也唱不成了。”
梁上宴把碗往桌上一扔,双手盖着肚子,“那天你和老姚离了银钏姐家,第二天老太太就走了,赵墨白也领着俩妹妹走了,我俩也觉着没意思,大家一拍两散,完活儿!”
这话说的多少沾着点儿晦气。
怎么好像我俩谋财害命一样。
甄玠嘀咕着,伸手往怀里去掏结账的银子,右手递左手,先把薛昌留下的黑木令牌拿了,又掏出一粒二钱银子递给面摊老板,等着找钱。
梁上安瞟了一眼他手里的令牌,脸色似乎不太对,但没说话。
梁上宴却是没忍住,冷言道:“听说你给赵墨白免了三百两银子的帐,上回也没与我兄弟为难,我二人只道你有个侠义心肠,哪里想得到,竟还是位天家犬马,阉党爪牙!”
细看看,又呛声补道:“我说怎么那么精明,原来是个龙策卫的候补。”
甄玠听了他一顿抢白,还没说话,又听梁上安急忙往回找补:“兄弟这话说得不对,怎么羽鳞卫就不能有个好人了?还记得万昶万大哥哥?”
梁上宴冷哼一声:“羽鳞卫里,你见过几个万大哥哥?”
甄玠也没着恼,把黑木牌子往桌上一甩,笑着辩解道:“我今儿来就是为这事,早起有个叫薛昌的,说他是扬州的羽鳞卫镇抚,给我扔下这么个东西让我拿着去找他,说完就走了,我还没闹清怎么回事儿呢。”
“薛昌?”
梁上安面露思索之色,好像多少有些忌惮。
“怕他?”
梁上宴嗤声冷笑,“上回要不是饿着肚子,能让他得了便宜?”
梁上安白了一眼自家兄弟,把黑木灵牌拿在手里来回翻看一阵,点头道:“真东西。”
又沉声道:“这牌子,黑樯木做的。”
“皇家专用的物件?”
甄玠立时明白了他的意思。
“正是,樯木这东西,只有潢海边铁网山上产,黑黄二色,黄色的木头做成龙禁尉的腰牌,黑色则是龙策卫的令牌,皇商薛家专门做这东西。”
梁上安缓声解释道,“要不是薛昌,寻常一个五品镇抚还真不敢轻易把这玩意儿扔给谁,既然给了,大概是不肯轻易罢休的。”
“这可是要命的东西。”
梁上宴突然开口说道,“见黄牌破财,见黑牌丢命,官场里讨生活的都知道这个。”
“丢命?丢我的命?”
甄玠不关心什么抄家的龙禁尉,要命的龙策卫,只关心自己还能不能活过午时三刻。
梁上安嘴唇开合,几度欲言又止,看样子一时也拿不准。
“我知道了!”
梁上宴猛地高喊一声,“八成是老贾家那事,要不然他一个扬州的镇抚,跑金陵来干嘛?”
梁上安看了他一眼,缓缓点头:“我猜也是那事情。”
“哪样事情?”
甄玠心说无论是猜还是蒙,总比现在两眼一抹黑强太多了。
“这事儿前半段你应该知道。”
梁上安想了想,“还记得银钏姐怎么死的?贾珍那牲口带着狗腿子来金陵,为的就是到秦家下聘,秦家这姑娘,长得那叫一个……”
说着与梁上宴对视一眼,一同点头:“好看,是真好看。”
“我们兄弟走南闯北这些年,就没见过比她好看的,烟花巷……别说烟花巷,老姚院儿里那姑娘不知你见没见过,已经算是极罕见的相貌,可比起这秦家的姑娘……”
梁上安丝毫没想起话头已经被扯得老远,“还差上不知多少。”
“差飞了。”
梁上宴定定点头。
甄玠心知这秦家的姑娘就是秦可卿了,论起容貌,怎么说呢……
没什么好说的。
正儿八经天仙一样的容貌,和离恨天警幻仙子九成九的像。
一人一仙他都没见过,但这并不影响他发挥想象力,所谓一想之美,大概就是,对于美女这种生物而言,咱怎么想的,人家就是怎么长的。
甚至于,人家怎么长的,咱就是怎么想的。
甄玠看了看两个沉浸在幻梦中的少年人,心说这姑娘怕不是美得能突破想象力,颠覆少年的认知吧。
不知多久,二人终于回神。
“去年,我兄弟俩听说有这么一位,便到她家去瞧,正赶上姑娘梳洗……要不是巧了,可儿姑娘那张脸寻常人可是轻易见不着的,只因上门提亲的婆娘踏破了门槛,可儿姑娘不得已要见外人时,都是用白纱遮着脸的。”
梁上安一边神游一边说着,“按说这种时候,任谁也挪不开眼睛去,我却不敢再看了……”
“怕看坏了。”
梁上宴似乎同样心生怯意。
“是。”
梁上安大方承认,“很有一种,生怕亵渎了仙子的心情。”
又半晌,终于想起之前的话来,继续说道:“老贾家也是狠下了本钱,本来两下里还没谈妥帖,就把聘礼也带来了,很有些志在必得的意思。”
“霸王硬上弓。”
梁上宴恨恨道,“他家什么样的货色,可儿姑娘又是哪样的人品,姓贾的,呸!他家也配!”
甄玠闻言,深以为然。
“这许多聘礼之中,有一样,是珍贵中的珍贵,宝贝中的宝贝……”
“玉燕金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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