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有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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执事刘温大人没有异议，淘汰名单便算彻底确认。

午后散场，陈洛却硬着头皮跟着武房执事刘温回到了武执楼。

气派的红砖楼房，三层武房执事视事的房间，刘温坐在案前，端着一杯香茗，小口轻啜，细细品味着。

陈洛则站在一旁耐心恭候着，房间中安静地只剩下刘温独自一人陶醉的饮茶声。

连啜了几口，刘温明白陈洛的来意，却故意将其晾在一旁，自顾自地取出一份文书翻阅着，实则暗中注意陈洛的反应。

而陈洛却只是耐心等候着，待对方杯中茶饮尽后，还主动为其添茶倒水，除此之外，不多发一言。

陈洛明白，求人就要有求人的样子。

就这样，一晃，半个时辰过去了。

刘温对陈洛的态度愈发满意，于是也不再刁难，合上文书，温声道：“作为正式弟子，还能为仅是杂役的朋友做到这一份上，倒是难得。”

见刘温终于理睬自己，陈洛心中一喜，赶忙抓住机会为好友王铁求情。

“执事大人，请容弟子详禀。”

“王铁其父早年为我益春坊效力而死，可谓世代忠良，再者其家中贫苦，老母哺育兄妹三人，如今被开革出门派，生计定难以为继，恐伤门派爱护弟子之心”

“恳请执事大人酌情考量，若侥幸蒙赦，其定会感激涕零，肖其先父为我益春坊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弟子愿为其担保！”

声情并茂的陈情后，陈洛对着刘温再三顿首。

谁知面对陈洛情真意切的言辞，刘温却不屑一顾。

“莫说什么爱护弟子，杂役可不算我益春坊真正的自己人，至于其父为门派而死，功劳不论，吾虽不了解细情，但其能入我杂役院，定是已然得到了补偿，如今被驱逐，是其学艺不精的缘故，与此并不冲突。”

“至于所谓的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哼哼，若能留在我益春坊，整个谷城怕是半数还多的人都不惜用命来搏。”

说罢，刘温还冷笑三声。

闻言，陈洛的心越来越沉，然而就在其快要绝望的时候，刘温却话锋一转道。

“不过你小子倒是有心，为了朋友能做到这一份上，行为莽撞了点，但其情可悯。”

“罢了罢了，今天我就成全你这一番友人之义。”

陈洛大喜，连忙拜首道：“多谢执事大人成全！”

刘温颔首，先是坦然受了这一礼，然后接着解释道：“开格王铁已经当众宣示过，所以不能更改，要让其保留杂役弟子的身份留在益春坊必须另作他法。”

陈洛耐心倾听。

刘温在屋中踱步。

“嗯……按门规，正式弟子理论上可以拥有三到五名仆役，仆役保留杂役待遇，由门中供养，但实际上能拥有这一资格的寥寥。”

“这样吧，就让你那个好友，叫王铁是吧，以你的仆役的身份留在门派，这样既不算朝令夕改，也可全你二人之谊。你看，如何？”

“好好好！”

陈洛此来本就是尽人事听天命，其实自己一开始都不抱多大希望，毕竟已经当众宣判过，没想到还真另有转机，虽是以仆役的身份，但杂役弟子待遇却是货真价实。

于是，陈洛连忙代好友答应下来，这已经是之前想都不敢想的好结果了。

另一边，见陈洛激动的应下后，刘温却走到近前，谈起另外一件事。

“你可曾拜师？”刘温明知顾问。

正式弟子与杂役弟子最大的差别不在于待遇地位，而在于可以寻觅一门中前辈拜师，这样不仅可以学习上乘武功，还相当于有了坚实的靠山，不再于门派中是无根浮萍。

这个时代，除父母亲人之外，人与人之间，没有血缘的关系，论靠谱程度，几乎没有能胜过师徒关系的。

天地君亲师，恋人朋友可以变心，而师徒却是世所公认的纲常伦理。

一旦违背，被世人唾弃辱骂都还是轻的，门派甚至官府都会主动处罚，那时候，一个人，就可以说，这一辈子都毁了。

见刘温面带笑意，陈洛思索间猜测着对方的用意，但却不敢怠慢立即答道：“弟子孤身一人，并无师承。”

刘温捻须笑道：“好，我知道一名门中前辈，武功高强，一手猿力金刚拳出神入化，其麾下弟子寥寥，你若有意，三日后，我可以引荐。”

刘温的提议当然算是投资欣赏，但也可以看作一场交易。

陈洛其实并没有多少腾挪辗转的余地，但其本身就对晋升正式弟子后的拜师事宜一抹黑，并不认识什么门中高层，如今得其引荐，不仅明晰了前路，而且说不定能更得未来的师父看重。

至于其它，既然是门中前辈，再差也差不多哪里去。

心中有了定计，陈洛立马状若激动道：“求之不得，执事大人的恩情，弟子永生难忘！”

见状，刘温亦抚掌大笑，亲近地将陈洛扶了起来，亲切道：“还叫什么执事大人，叫师兄！”

陈洛即刻改口：“师兄！”

于是宾主尽欢。

这个时候，陈洛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卷入了门中的派系斗争之中。

坊主之下，益春坊以两位年富力强且有资格继承大统的两位长老，韩正与武鲸为首，分成两大派系，暗地里各种手段层出不穷，若非黑虎堂，这谷城除官府与益春坊自身之外的第三大势力虎视眈眈，争斗会更加激烈，甚至明面化。

离开武执楼，已是晡时七刻，天色渐暗。

夕阳将天空映照得红通通一片，如同燃烧的火焰，亦如今日被淘汰众弟子的命运。

离开武执楼后，陈洛好一番寻找后，才终于找到了背着行囊，正失魂落魄如同行尸走肉般的好友王铁，看他行进的方向，正是宜春河。

陈洛赶忙上前将其拦住。

王铁却不管不顾，一手将拦在其身前的陈洛扒开，仍然缓慢而又坚定的向河道走去。

陈洛本来还想卖卖关子，给对方一个惊喜，这时却顾不得了。

于是，陈洛赶忙把自己向执事刘温求情保留其杂役弟子待遇的事情告诉对方。

谁知王铁却根本不信。

“好兄弟，你的好意我知道，俺娘虽然常说我笨，但我其实不傻。”

“大人物们当众定下的事情，怎么可能反悔？”

“吴算都给岳山管事跪下了，完全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