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一章 好好谈一谈（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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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了顿，陈老师捏了捏眉心，深吸一口气，沉默了良久后，才又继续当着说了下去：“小蔓，你知道吗？我的果果真的是一个很好的孩子。

我记得那时候的她才只是两岁多吧？见路边的老乞丐可怜，她就把自己那一半馒头分给了他。

当时的我还责骂她了，说我们自己家都穷得要喝西北风了，她怎么还能把吃的东西分给别人呢。

你猜那小家伙怎么说？

她竟然还一脸不服气的说，‘爸爸，果果还很小，喝西北风也可以喝饱饱的’。

我当时一下子就被她那副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给逗笑了......”说着，陈老师的脑海里浮现出了当时的画面，忍不住笑了起来。

只是，那笑容却是让人看着忍不住心酸。

不料，话到此处，陈老师的声音猝不及防地忽然哽咽了起来，颓废地用双手捧住了自己的头，一时之间陷入了崩溃：

“我当年到底是怎么了？生活过得艰难一点又怎么了？

抗一抗，咬一咬牙不就过去了吗？

果果明明是一个那么乖巧懂事的好孩子。

可是我......我当时竟然因为她妈妈的不告而别，而在一气之下就把才刚三岁的果果给扔到一个她完不认识的地方，想要就此抛弃她？！

我发誓，我是真的立马就后悔了！

那一天，我才刚一独自回到家，就立马又返回去找果果了。

可是......

居然就这么把果果给弄不见了！

我不配，我根本不配做她的父亲！

我根本连个人都算不上，我就是畜生啊！！”

陈老师越说越激动，低低着头，不停地一下又一下地用拳头捶着他自己的脑袋。

第一次看见陈老师这种样子，姚思蔓神色微怔，思绪凌乱地结成了一张网，越织越紧，有些纠葛，也莫名令她陷入了一片沉思。

之前，她因为不明真相，所以在内心里，一度还对陈老师产生过一些不该有的误会。

想不到，这个在她眼中一直古古怪怪的陈老师，这个在其他同学们眼中凶巴巴的陈老师，竟是有着这样不为人知的一段往事......

显然，在这漫长的十年里，这一份深深的遗憾和悔恨，就像是一场阴魂不散的梦魇，不断的纠缠着陈老师的每一个日日夜夜，也不停地在折磨着他的身心与灵魂。

大概，当陈老师遇见眼前这个在他眼中，与果果有着同样良善的本性以及同样的笑眼的女孩的时候，他便在不知不觉中，将一部分对果果的懊悔与思念寄托在了她的身上了吧。

难怪......

姚思蔓终于将一些事情想明白了过来。

一声不吭地聆听完陈老师的这一番长长的倾诉后，姚思蔓手足无措，正不知如何安慰才好，这时，陈老师抹了抹眼泪，募地抬起头看向了姚思蔓，“小蔓，你说，老师是不是连猪狗都不如啊！”

听着陈老师这一句突如其来的问话，再看着他现在这样一副后悔又自责的模样，姚思蔓的内心也是莫名地跟着一起难受着。

毕竟，眼前这个男人，自从她踏入这个学校起，就一直是对她最好，也是最关心她的一个老师。

她能感觉到这是一个心地不坏，又对他的学生很负责的好老师。

总不能因为单单一件天大的错事，就将一个人盘给否定了吧？

姚思蔓的嘴巴张了张，终究还是没有办法给出“是”或者“不是”的判断。

不是因为顾忌陈老师的感受，而是因为她是真的不知道该如何评论和判定他当年的行为......

他做错了吗？

错了吧！

都说虎毒还不食子呢，一个父亲，怎么能那么狠心地将自己的亲生女儿抛弃啊？

怕是受千夫所指也不为过吧！

可是......她没有真正经历过陈老师当年经历的生活，自然无法真正体会到他当时在面对生活时候的各种挣扎和煎熬是怎样的一种程度，又有什么资格站着说话不腰疼地胡乱指责与批判他呢。

若是自己换成当事人，是否一定能够经得起同等生活的煎熬？结果又是否一定会做出不一样的选择？

只能说，应该无人能够确切给出这种假设性的答案。

毕竟，在人类的骨子里，一直都是存在着某种跟自私、脆弱与逃避有关的基因......

大概，也正因如此，在这个世界上，类似陈老师这样的事情，才会时有发生，屡见不鲜。

只可怜了那些被抛弃的孩子，他们茫然不知地被意外带到了这个世界，又忽的如同失了根的浮萍一般，无辜被抛弃在了这个莫名其妙的红尘俗世之中。

心念至此，姚思蔓只觉得自己的心情有些沉重。

“陈老师，你不要这么难过了。难道你要一直这样让自己活在愧疚里吗？”

闻言，陈老师强忍着心酸，紧咬着唇，悲哀道：“活在愧疚里也弥补不了我过去的错。

如果能够找到她就好了。”

提及自己的痛处，陈老师眼神更加暗淡，使劲揪扯着自己的头发：“可是我找不到啊，就是怎么也找不到她......

我想着我这些年也攒了不少钱，所以我决定等你们都升高中以后，我就暂时辞去老师这一份职业，然后心意地去找我女儿。

也不知道她一个人这么多年流落在外，过得好不好。

俗话不是都说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吗？

我想，只要我我一定可以找到她的。”陈老师语气平缓地说着，仿佛不存在什么情绪波动，但又饱蘸着深深的荒凉、沧桑以及一抹坚定。”

姚思蔓站在原地，呆呆地看着陈老师那一张无比哀伤的表情，想要尝试着安抚对方悲伤的情绪，却又觉得一切安慰的话，都实在太过轻薄，也太过苍白无力了。

愣了好一会，姚思蔓才迟疑地往他身边走去，也像他那样背靠着石栏，坐在了地上。

“陈老师，我知道你觉得自己是一个大男人不好意思哭，但是，你要是不嫌弃我的肩膀太小的话，赶快的，你就靠在我肩膀上哭吧。不是说男人哭吧哭吧不是罪吗？”

姚思蔓侧过头看了眼陈老师，笔直着背，又重重地拍了拍自己的肩膀，噙着一张小嘴，语气不容推脱，说的一脸认真。

陈老师见女孩在他身边坐下，看着对方那一副似是老大安慰小弟般的诡异模样，也不知道是哪里被戳到了笑点，原本悲戚的表情，竟然破天荒地瞬间变得有点哭笑不得。

这古灵精怪的姚思蔓，一点也不安常理出牌。

哪里有女学生会这样跟老师说话的！

果然除了果果以外，也就只有这个偶尔有些二的小女生会逗得他忍不住发笑了。

陈老师这么想着，忍不住笑着嘀咕了句：“真是没大没小。”

姚思蔓：“......”好心想要借个肩膀，还被数落了。

本来也没比你小几岁好吗！

-_-||

尽管女孩心里嘟嘟囔囔的，但是，见身旁的陈老师总算是没了方才的那种抑郁的情绪，她还是安心了不少。

“叮铃，叮铃......”

这时，在安静的校园里，回荡起了下课铃声。

见陈老师的情绪已是稳定，姚思蔓站起身子拍了拍屁股，“陈老师，我放学后还有重要的事情。我可以先走吗？”

陈老师点了点头，“嗯。”

“只是，有关当班长一事......”

不等陈老师说完，姚思蔓终于心甘情愿地点了点头，无邪地笑了笑，“愿意愿意。”

“那你可要起带头作用，不准再动不动就跟人打架闹事。”陈老师苦口婆心道。

女孩瘪了瘪嘴，“好吧......知道了知道了。”

话音一落，女孩刚想说再见，又忽的停下了动作，“陈老师，你不要再难过了，我相信你以后一定会找到她的！

对了，那我得先走了，陈老师再见。”

一边说着，女孩一边连忙转过身，又轻又快地往顶楼阳台的出口跑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