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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件重要的政治决策,就是荀贞想要把他的镇东将幕府从徐州郯县迁出去,换言之,即迁治。
迁移幕府治所,毋庸置言,当然是大事,尤其是在荀贞目前已经统辖徐州、青州、兖州三州之地,其势力范围并已进入扬州九江郡、豫州颍川郡、司州河南尹这种情况下,他的镇东将幕府就等於是这些地方的首脑之地,灵魂之所在,如果迁移,势必关系重大,牵涉众多。
这般举足轻重的决策,自非是荀贞一拍脑袋,就想出来的。
却是早在数月以前,其州府之中,就有人向他建议迁治此事。
首先提出建议的是张纮。
事实上,在张纮提出此条建议之前,荀贞便已经有这方面的心思了。
听过张纮的建议后,荀贞找来戏志才、荀彧、陈群等人,和他们细细商议,众人一致同意张纮的意见;荀贞又去信荀攸、荀成、荀谌等,询问他们的意见,荀攸等亦皆赞成。
於是,遂於今日,荀贞把凡在郯县的州府中从事以上吏员、幕府中曹掾以上吏员,还有在郯的校尉以上文武诸吏悉数召来,算是举行一个扩大会议,正式地就此事讨论一下,听听这些本军政集团里中坚力量们的意见。
……
诸吏络绎到至,未久,荀贞亦到。
却见地铺厚厚的灰毯,高大的红柱绘图,宽阔庄严的大堂左右,东西两列,此时此刻坐了足足数十个文臣武吏,其中年长者已过五旬,年少者方弱冠之龄,长者仪态庄严,少者锋芒毕露。荀贞裹帻黑袍,革带佩剑,从他们中间的过道上缓缓穿行而过,众吏纷纷起身下揖行礼。
忽有一句话,浮上荀贞的心头。
来到案后,荀贞转过身来,面朝诸吏,请众人坐下,自按剑而立,顾盼笑道:“自我领徐州牧、出任镇东将军,把我州府、幕府俱设於郯至今,军政诸务一直繁忙,两府诸吏、在座诸君,很少有能如今日一般聚齐的!今观诸位,或威仪,或敦儒,或晏然,或英气逼人,当真是芝兰玉树,尽生於吾庭矣,……诸君,这让我不由想起了一句话。”
坐在左边上手的戏志才笑问说道:“敢问明公,想起了哪一句话?”
荀贞笑道:“朝晖夕阴,气象万千。”
戏志才低声重复了一遍这八个字,说道:“此佳句也。”开玩笑似地与荀贞说道,“明公不仅
政略超凡,用兵如神,却想不到明公,文思亦如神也。”
眼看着堂中戏志才、荀彧、张昭、张纮、陈群、程嘉、简雍、刘谦、陈仪、文直、孙乾、袁绥、宣康、郭嘉、鲁肃、毛玠等等这些籍贯不一,分别来自豫、徐、冀、兖、青、扬等州,或於原本时空中有名於后世,或系是被自己拔擢於乡野,而俱各有才干,无不才华横溢的诸人,回顾这些年来的艰苦创业,筚路蓝缕,遂有现下,荀贞当下的心情甚佳,哈哈大笑。
他坐将下来,手抚案几,心道:“此八个字固佳,可是后头还有更佳的!”
“朝晖夕阴,气象万千”八字,乃是出自后世名篇《岳阳楼记》,而荀贞所想之“后头还有更佳的”,指的自然就是“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荀贞已然决定,等治所迁到了新的地方,安置下来以后,他就要把这两句“更佳的”话,手书下来,挂到议事堂上,以表他忠君、爱民的情怀。
却是说了,那荀贞为何不现在就写?或说,在他把设治於郯的时候就写?
这是因为,设治在郯时,他手底下只有一个刚得的徐州而已,且此徐州不在中原腹地,而是位属东海之滨,如果在那个时候,搞这么两句出来,既与他当时拥有的名望、实力不相匹配,也与他当时重点是在保住徐州、寻机发展实力的目标不合,故此不能写,也无法写。
但,现在不同了。
现在,不算九江、颍川、河南尹和对豫州的强大影响力,荀贞也已经奄有长江以北、黄河以东的三州之地,放眼於今天下,他已是海内的最强诸侯之一,且他的兵马刚刚入驻本朝的都城洛阳,则於此际,他再把这两句话写出来,挂到他的听事堂上,便是正当其时。
——反正“为天地立心”这样震古烁今的名句,荀贞都已经盗窃过,那么再盗窃一下范仲淹此句振聋发聩的名言,他也没有什么心理负担。
坐定以后,荀贞说道:“今日把诸位请来,是有一件事,想听听君等的意见。此事,便是几个月前,从事祭酒张公向我提出的一个建议。张公建议我把幕府西迁入兖。我这些时,先后已问过治中、监军、军师、赞军等人对此的意见,俱表赞成。不知诸位,都是何高见?”
“从事祭酒”是张纮现下的任职;“治中从事”是张昭的任职;“监军中郎将”是戏志才的任职;“军师校尉”是荀彧的任职;“赞军校尉”是陈群的任职,陈群还兼领着幕府的军资祭酒。
……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幕府迁治这么大的事情,又堂中诸吏都是州府、幕府的大吏,消息俱皆灵通,他们其实也早就知道了这件事情,并且私下里,交好者之间,就此也已经有过热烈的议论。有些之前可能反对此或者不理解张纮此议的,现在也都已经赞成和理解。
右边上首一人,抚摸胡须,徐徐说道:“此前明公之所以把幕府治所放在郯县,主要是因为那时明公辖下仅尚徐州一地,经明公励精图治,应邀剿贼,现明公已治徐、兖、青三州,及扬州之九江。值此之时,如果还把幕府的治所放在郯县,的确是已很不合适。
“经过明公这些年的悉心治理,徐州诸郡早已安定,民乐其业,盗贼不生,较以中原、南北诸州的现仍群雄割据,混战不已,今我徐州可说是一方之乐土也!而接下来,为勤王救驾,消灭李傕诸贼,迎天子还於旧都,成就再度中兴我汉室之伟业,明公的主要用兵方向将会逐渐西移,迁治之后,也方便明公接下来的军事部署。故我以为,於此际迁治,正合宜也!”
说话此人是张昭。
——张昭述及荀贞辖境的时候,没有提颍川、河南尹。不提颍川,是因为颍川属豫州,荀贞再是实际掌控,毕竟与孙策盟友,不好公然称是自己的领土;不提河南尹,是因为徐荣等虽兵马已经入驻洛阳,可在名义上,此郡的长吏是骆业,骆业不是荀贞的属下。
戏志才补充说道:“迁治的好处不但是张公说的这两个,还有一个好处,便是袁本初与公孙伯圭现正交战於涿郡,如在这时,把幕府治所西迁到兖,这对我军在适当之时,从中取利也是大有好处的。”
兖州西与冀州接壤;兖北与平原郡接壤,平原郡再往北,入冀州界,缘漳水而上四百里,就是幽州和冀州的交界所在,涿郡便在那里。
公孙瓒和袁本初现已经又一次地开战,尽管荀贞等已经判定公孙瓒早晚必败,可荀贞等同样也判断其双方之胜负短期内是分不出来的,那么如果在这个时候把幕府治所迁到兖州,也的确如戏戏志才所说,在时机到来的时候,就可以及时地抓住战机,有可能从中取得好处。
——却幕府治所之迁移,并非只是幕府这些吏员们的迁移,随之而迁的,肯定还有大批的部队,至少现驻郯县周边的步骑重兵,是要跟着荀贞、跟着幕府一起迁移的。更多的部队到了兖州,则在合适之时,於调遣兵马、插手幽冀之战上自也就会便利、迅捷许多。
除了张昭、戏志才说的这三个好处以外,把治所迁到兖州还有一个更大的好处。
这个好处,表面上是张昭刚才讲的两个好处之一,即“明公的主要用兵方向将会逐渐西移,迁治之后,也方便明公接下来的军事部署”,直白点说,亦即方便荀贞接下来对河南尹这块儿的用兵。
军事地理角度讲,兖州不仅邻冀州,较以徐州到河南尹的距离,兖州距离河南尹也更近。
兖州最西南的陈留郡,西边与河南尹的东界接壤。
自徐荣入驻洛阳那一刻起,洛阳、河南尹就已成为荀贞下一步的重要攻略方向,也因此,可以说,河南尹即将成为,或言之,甚至已经成为荀贞、袁绍、李傕这三方展开角逐的战场。
之前令徐荣兵入河南尹的时候,荀贞就考虑过鞭长莫及,如果发生大战,他可能会反应较慢、驰援也许不能及时等的问题,现若把幕府治所迁到兖州,此类问题就不复存在了。
荀贞占取洛阳,入据河南尹,是为了什么?
军事是为政治服务的,当然是为了达成他下一步“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政治目的,所以说,这其实是个政治目标,迁治到兖州,与其说有助於军事,不如说有助於他此政治目标的实现。
只不过,这一层意思,没办法在堂上,当着这么多吏员的面公开去讲;能说的,也只有张昭说的那个“勤王救驾,消灭李傕诸贼,迎天子还於旧都,成就再度中兴我汉室之伟业”而已。
除掉这一层最根本的好处,还有一个不能为外人道的好处。
便是,如果把治所迁到兖州,荀贞对豫州的控制会变得更强。
徐州在豫州的东边,虽然两州也接壤,可是一则,郯县距离豫州远些,二来,徐、豫是东西并列,并无地势上的优势;若迁治到兖,就不但距离豫州的距离更近,且兖州在豫州之北,在地势上也有居高临下、如剑临头的优势。
荀贞问道:“迁治的好处,张公、志才已经说了,我也是这般认为;君等都是什么意见?”
堂上诸吏,一个一个地起来,发表自己的意见。
尽皆赞成,无有反对之声。
诸人赞成迁移幕府治所到兖的理由中,不少人提到了“徐州偏远”这一条。
“偏远”此词听得多了,也许是因荀贞今天心情不错,——迁治看起来只是把治所从一个地方迁到另一个地方,但其背后代表的意义却是十分重大的,这代表着荀贞现在的军事、政治两方面的实力和地位,比之往日,都上到了一个新的台阶,代表他的事业将要开始一个新的阶段,他的这个军政集团将要面临一个新的未来,所以他的心情属实不错,倒还真是如戏志才所赞,文思如神起来,忽又由此两个字,想到了一句话,“汉贼不两立,王业不偏安”。
荀贞一边听着堂中诸吏相继发表个人的意见,一边手指轻轻扣着案几,心中想道:“把治所迁到兖州之后,‘先天下之忧而忧’,可表我处江湖之远,忧心朝廷的忠诚,‘汉贼不两立’,此五字则就可做我成功实现下步目标后的政治号召。”
下一步,说的是挟天子以令诸侯以后。
到那个时候,把“汉贼不两立”这五个字提出来,不从天子令旨的,统统是贼,而他作为辅佐天子的大忠臣,自然就代表着汉。——“汉贼不两立,王业不偏安”,这两句话只有前句适用於荀贞,后一句不适用,首先,荀贞的地盘不算偏安,其次,“王业”只有帝王可称。
……
堂中诸吏一一发表完意见。
荀贞说道:“卿等之意,我尽知矣。既然卿等都不反对,迁治此事,今日就正式定下。张公、志才等在与我讨论此事之时,曾提出过两个问题,今日我也想问一下卿等对此两问的意见。”
幕府司马宣康问道:“敢问明公,是哪两个问题?”
荀贞说道:“这两个可能因为迁治而产生的问题,一个是青州,一个是扬州。”
堂上诸吏都是聪颖绝伦之人,不用荀贞细说,听得“青州”、“九江”这两个词,便都明白了荀贞说的问题指的是什么。
便有一吏起身,说道:“下吏窃以为,这两个问题可能会成为问题,但绝不会成为大问题。”
正是适才发问的宣康。
荀贞问道:“为何?”
宣康侃侃而谈,说道:“先说青州,荀使君有理政之能,娴熟兵事,其在青州,礼贤下士,安抚百姓,招徕流民,剿灭贼寇,种种施策,士民为之歌,有荀使君在,青州必不致生乱。兖州与青州之西段接壤,退一步说,青州即便真的有事,幕府援兵朝发夕可至,亦不足为忧。
“再说扬州,迁治入兖后,幕府离扬州会稍远,故扬州刺史陈温病故后,二袁与朝廷争扬,各表刺史以图继之,复荆州而下袁术、刘表又起战端,倒的确是可能会出现问题,但也不打紧。九江荀公德高望重,治政之能臣也,现又有冠军等将相助於他,冠军诸将皆猛将也,且九江北邻我广陵郡,有事,广陵可先援之,那么只要能够稳住半个月,明公的后续援兵自然也就到了。明公援兵一到,还有什么麻烦不能解决!是扬州也不足为为大忧也。”
“冠军”,指的是冠军校尉刘邓。
——“二袁与朝廷争扬,各表刺史以图继之”,宣康这句话说的是,陈温病故后,朝廷拜刘繇为扬州刺史,而袁术欲图扬州,表了惠衢为扬州刺史,袁绍闻之,也表了袁遗为扬州刺史。
如上文所述,幕府治所一迁,现驻郯县等地的大部兵马就会也迁入兖州,这样一来,兖州等地的军事实力固然是得到了充实,然徐州不免就会出现兵力不如以前这种情况,而这种情况之下,确如荀贞提到的这两个担忧,有可能青州东部,也即与徐州接壤的、本就是青州境内之前黄巾最为肆虐的北海等郡,以及长江对岸现内不稳、外又有敌的扬州就会出现问题。
听完宣康的分析,荀贞颇是欣慰,颔首笑道:“你之此论,正与监军意同。”
宣康是荀贞一手带出来的,经过这么些年的锻炼,他现能有这个见识,荀贞很满意。
迁治本是件大事,可是因为堂中诸吏提前得知,都已经私下里讨论过了,所以却是今日正式讨论,不到一个时辰,就议出结果,以大家全部同意为结束。
荀贞不是个磨磨蹭蹭的人,就打算准备宣布散会,却於此时,一人起身说道:“敢问明公,不知打算迁治何处?”
……
这话问的没有由头,方才荀贞、张昭、戏志才等说迁治此事的时候,虽然没有直接说打算把治所迁到哪里,可都提到了兖州,而兖州最适合做迁治之地的,只有山阳郡的郡治昌邑,这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
却此吏突兀地道出此问,荀贞一下子也没搞明白其是何意思。
这吏年岁不大,是幕府舍人之一。舍人,类似私吏。幕府此职,荀贞多任给了功勋旧臣家中尚未成年的儿子,如张昭、张纮等的儿子就都曾任、或现在还是舍人。出於锻炼年轻人的目的,此回议事,荀贞叫他们也都来参与了。问话的此个吏员名叫薛茂,是故彭城相薛礼之子。荀贞和陶谦争徐州时,薛礼站队有功,其子因后得为舍人。
荀贞回答他,说道:“山阳昌邑。”
薛茂说道:“下吏以为,若迁治昌邑,将会有一大弊。”
荀贞问道:“是何弊也?”
薛茂回答说道:“昌邑离冀州太近,如果东郡有事,昌邑必然震动。”
昌邑西过济阴、东郡,便是黄河,过了黄河,就是冀州,离冀州边境只有三百里远。
荀贞问他,说道:“如卿此言,应该迁到何地为宜?”
“下吏愚见,何不迁至沛县?”
听完薛茂此话,荀贞顿时面现不悦。
堂中又一吏急忙起身,说道:“沛县是豫州之土,明公的幕府治所岂可迁入沛县?万万不可!”
薛茂昂首而立,大声说道:“设若无明公,豫州今早为袁公路、吕奉先所占矣,且孙伯符,明公之弟子也,今明公如果有意把幕府治所迁到沛县,一封檄文到处,下吏料孙伯符必欣喜欢迎,断然不会拒绝。明公,沛县处青、兖、豫、扬四州之中,用为治所,最合适不过!”
荀贞怒道:“什么叫‘四州之中’?豫州,伯符地也!我与文台情若兄弟,文台不幸为贼所害,我自当全力相助伯符,我之治所怎能迁到沛县?你勿要多言,不许再说!”
沛县是豫州之土,荀贞如把幕府的治所迁到沛县,说明什么?说明荀贞把豫州看做成了他镇东将军的辖地。这么做的话,孙策可能敢怒不敢言,但最终只会破坏两边的盟好。眼下来讲,这是断不可取的。
荀贞却是也知,近年来,他帐下的文臣武将,颇有人私下议论,想撺掇荀贞把豫州收入直接的控制之下,不管他们是想要升官,——豫州一到荀贞手里,刺史、郡守、县令长与各类武官等大小官职就会多出一批,抑或是出於别的念头,有这种想法的人,为数不少。
对这些,荀贞虽知,以前没有管过,毕竟这东西,拿到明面上来管,反而可能会起到反作用,没有想到,今日堂上薛礼却将此类人的这个念头,堂而皇之地说了出来。
薛茂见荀贞大怒,不敢再说,惶恐下拜。
荀贞拂袖说道:“卿等若再无别议,就请各回,预备迁治此事罢!”
……
诸吏辞拜离开,荀贞留下了张昭、张纮、戏志才、荀彧、陈群几人。
堂中清静下来。
张昭见荀贞依然面带薄怒,笑道:“明公,可是还在恼怒刚才薛茂的建议么?”
“张公,孺子欲陷我不仁不义!”
张昭笑道:“既云孺子,明公又何必与之一般见识?”
荀贞说道:“他这番话若是传将出去,被伯符知晓,或就会形成豫州与我之间的隔阂;若再传将海内,我岂不就要被人指着脊梁骨,说我不顾与文台的昔日情谊,欺负孤儿寡母了么?”
张昭笑道:“不至於此!明公,公适才於堂上斥责薛茂的那番话,如果传入孙豫州耳中,想来孙豫州对明公只会更加感激。”
荀贞叹了口气,说道:“罢了,这件事先不提了。”收起怒色,露出笑容,与张昭说道,“张公,我思来想去,幕府治所迁到兖州以后,徐州刺史此任,非公不可!”
荀贞现在的主要官职有两个,一个是镇东将军,一个是徐州牧。
他若把幕府治所迁到兖州,徐州牧这个职位,他自就不能再领了,岂有一州之长吏,而身处外州,不在本州办公之理?而且,这也不符合汉家的规制。
同时从另一个层面来讲,以荀贞现在的身份,他实际上已经是徐、兖、青诸州之共主了,再领徐州牧此职,也有点名实不符。
因而,趁着这个机会,他把徐州牧卸任,另表一人接替他来领掌徐州,是在情理之中的。
当然,接掌徐州之人,肯定不能再用“徐州牧”来任命,“牧”者,军政兼领,一方诸侯,权力太大,故当与荀攸、荀成一样,表为刺史即可。
张昭吃了一惊,说道:“明公,这怎么行?”
荀贞笑道:“张公,自我任广陵太守以今,我在徐州已经多年了,我对本州很有感情。为能使我迁治之后,保证本州百姓仍能乐居其业,地方安宁,非得是我信得过的长者领任徐州不可,此其一;张公,就像你说的,记下来咱们的军事重心将会向西转移,也就是,徐州将会成为我用兵河南尹、抗衡袁本初的后方,这也非得我信得过的能臣领掌徐州不可,此其二。“条合一,张公,此任非公莫属。”
张昭说道:“明公,岂有本州之人,领掌本州之事?”
莫说本州人领掌本州,按照汉家的三互法,就是如甲州人在乙州为官,乙州人在丙州为官,则丙州人士对甲、乙、丙三州就也均需回避。官员回避之法在当下已经是比较成熟了,甚至因为三互法的禁忌严密,有时会出现一些州郡长吏,长期无法挑选到合适之人任命的情况。
荀贞说道:“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张公,现下海内大乱,群贼并起,诸侯相争,汉室日衰,天子凌迟,此非常之时也。当此非常之时,需行非常之事,而非常之事,又非常之人不可行也!‘盖有非常之功,必待非常之人’,此前汉武帝之壮语。张公,公诚徐州领袖之士,公就是这个非常之人,我愿以非常之功以望公!
“表举公领徐州刺史的表文,我已经写好,并已遣人送往长安了,公请勿再辞。”
张昭推辞不得,只好接受。
荀贞下席,起身到堂中,行至张纮身前,握住张纮的手,笑道:“祭酒公!我将不再领徐州牧,公再接着任州府此从事祭酒也就不太合适了。我亦已上表天子,表公为中郎将,此番迁治兖州,就请公随我一起到兖州去罢。”
张昭、张纮都是徐州士人的领袖,两人名望相当,荀贞辞了徐州牧此职,那么张纮当然也就不适合还留在徐州,在新的徐州刺史张昭手下为吏,所以荀贞打算把他带到兖州去。
这是张纮早就料到的,并不推辞,便即应诺。
荀贞转回坐上,对戏志才、荀彧、陈群说道:“迁治兖州,涉及到的军政诸务繁多,这些事情,就烦劳卿等多多费心,务必要都布置妥当。”
戏志才、荀彧、陈群恭声应令。
迁治涉及到的事情的确很多。吏员、部队的跟着迁徙以外,比如说还有幕府这些吏员中,很多人的家眷要跟着一起迁过去,又比如说部队将士的家眷,很多也要跟着迁过去,又比如幕府的各类档案、文牍也要跟着搬过去,幕府库存的粮秣,可以留在徐州一部分,但不能全留,因为很多部队跟着过去了,也要转输过去,还有军械等等。
再一个还有像张纮这样,本来是州府吏员,可现在荀贞要卸任徐州牧,那他们许多就得转到幕府中来,需要重新任命给他们合适的职位。
再有就是兖州那边要把新的幕府给荀贞建立起来。
林林总总,各类事务相当之多。
……
入暮,荀贞还至后宅。
陈芷等人知道荀贞今日在堂上召集群吏议论迁治此事,闻得荀贞回来,陈芷与诸女迎接。
陈芷问荀贞,说道:“夫君,今日议事如何?”
荀贞说道:“州、幕两府诸君,无人反对,迁治此事已定。”
陈芷问道:“打算何时迁?”
荀贞说道:“前期各项准备,怎么也得一个月到两个月,暂定在明年春后。”笑与陈芷说道,“少君,你现在就可以着手收拾行装了。”瞥见迟婢、唐儿两女的眉眼间似有遥思,便扭脸向之,笑问道,“你俩在想什么?”
唐儿说道:“不知不觉,在郯县也住了好些年了,忽然要搬,还真有点舍不得。”庭院中的草木花卉,不少是唐儿平时亲手照养、修剪的,说着,她的目光不由就转顾看去。
荀贞笑道:“你看哪株花草你不舍得,就把它搬到兖州去。”
迟婢幽幽说道:“却也不知何日能够得以返乡,见一见家中的亲戚。”
听她这么一说,荀贞掐指一算,说道:“说起来你跟我离开颍川到现在,真是有不少年了。这样吧,等到我幕府治所迁到昌邑以后,那里离豫州也近,到时,我遣人送你回乡去看看!”
诸女之中,吴妦性子最为外露,嘴角登时就撇了起来。
荀贞笑道:“你也别撇嘴,我现在是还没法让你回乡去看看,但早早晚晚,也定会解解你的思乡之渴!”
吴妦家在冀州,荀贞现下是没办法派人护送她还乡去看其亲戚,却如荀贞这番自信的话语,不代表他以后不能做到。
荀贞兴致很不错,与陈芷诸女吃饭时,饮了几杯酒。
酒后,迟婢、吴妦又伺候荀贞沐浴。沐浴之时,自有香艳之情,无需多言。
沐浴罢了,荀贞来到陈芷房中,要来纸笔,写下了两幅字。
一幅是“汉贼不两立”,一幅是“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写毕,玄贞执笔在手,叫婢女把这两幅字挂在墙上,呼陈芷观赏,笑与她说道:“少君,我这两幅字写的如何?”
荀贞平时虽军政忙碌,也有抽出时间来,专门练字的,这两幅字写的近代萌芽才兴的楷书,观之似模似样,还挺像回事。
陈芷把两幅字各默念了几遍,指着“汉贼不两立”问荀贞,说道:“夫君,这是你的志向么?”问罢,也不等荀贞回答,陈芷指着“先天下之忧而忧”,说道,“夫君,我相信这是你的志向。”
……
几天后,一道急报从洛阳传来。
急报是徐荣所写,报中写道:张扬和袁绍帐下将张郃率部万余渡过黄河,将攻洛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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