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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轮猛攻过后,紧接着就发起总攻,从主将的决断来说,这当然是称得上果决二字,从士兵持续作战的能力方面来看,这支部队也是当之无愧的配得上精兵二字。
只是,这却出乎了李傕的意料,使他挡住荀贞所部两轮猛攻,候其士气衰竭,然后进行反击的打算落了空。
李傕阵中,将台上。
李儒满头是汗,勉强按住急迫的心情,偷觑李傕,小心翼翼的说道:“明公,荀贼已向我阵发起总攻!从其前两轮的攻势来看,总攻必然非同小可。以儒愚见,明公宜即令前阵各部不得后退半步,此外,速调精锐上前,以增强前阵的守御。”
望着汹涌而来的万余荀贞部将士,那喊杀之声尽管距离本阵还隔着几里地,却已有震耳欲聋的架势,李傕张口结舌,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说道:“‘其疾如风,侵略如火’,荀贞之,何止小戆!”
他这回接受了李儒的建议,赶紧下令,命前阵的各部将士稳住阵型,又令其从子李利等率领后阵的精锐出战,加入前阵,做好迎击荀贞部总攻的预备。
李儒虽在将台,却比阵中将士更为紧张,他慌张地四下顾看本阵。
李傕阵三万上下的将士,除掉骑兵外,尽数动了起来。
前阵盾牌林立,兵士们不安地挪移脚步,调整阵型。
后阵人头簇拥,最为精勇敢战的各部兵士在李利等悍将的引带下,急忙忙奔赴前阵。
傕阵南,郭汜阵。
郭汜没空去看李傕阵将要面临的紧急状况。
他的注意力都被从其对面孙策阵中杀来的孙策及其所部将士吸引。
孙策本部只有五千人,但在列阵的时候,荀贞给他补充了数千兵马,所以此刻,除了留守阵中的骑兵和部分步卒以外,孙策亲率来攻郭汜阵的将士总计约有六七千人。
比之荀贞投入总攻的部队,人数颇有不及,但一则,郭汜阵的兵数也少於李傕阵,二者,且是在孙策的亲自率领下,故而这些将士也都是斗志昂扬。
郭汜下达了和李傕同样的命令。
他亦令张苞等将率领其部的精锐上阵,增补前阵的战力,令诸将“务要阻住孙伯符”;同时,他又传令给南边骊山北麓的伍习,令伍习不惜一切代价,攻破臧霸部,速来援助本阵。
距离敌之北阵越来越近,鼓点声也越来越急促,从缓步到快步到现在的小跑起来,敌军的箭雨下,徐荣的眼中,此刻别无余物,越来越近的敌兵。阵中等候了半天,阳光把身上的铠甲都已晒热,汗水浸透鬓角,值此决战之际,徐荣到底老将,反倒是越能稳住。
徐荣深知李傕、郭汜部的战斗力不容小觑,他瞥见李利等将的旗帜,正在从李傕后阵往前来,他琢磨想到,最好是在李利等到前,先攻上一阵,若能撼动傕阵的阵型,那么底下来的进攻就会容易一些。他沉声下令:“连射!”
大嗓门的传令军吏,把他的命令传递出去。
紧随徐荣身侧的掌旗官,亦变换旗帜,向后排下达徐荣此令;徐荣部中的鼓声也随之转变。
后排的弓弩手,引弦急射。
恍如雨打芭蕉,李傕前阵北部的盾墙上,被箭矢打出持续不断的急促声响。
徐荣催促将士加快冲锋的速度。
距离敌阵只有五十步、三十步、二十步。
一将的喊声从南边传至,带着荆州口音,是文聘,徐荣百忙中,抽眼看去。
文聘身披重甲,举盾提刀,徒步率领本部将士,奔朝十余步远的傕阵杀去,一边大步奔行,一边呼喝叫道:“殄灭贼寇,在此一举!”
在他的以身作则之下,其部将士个个奋不顾身,呐喊冲杀。
侧转以盾,撞折对面刺出的一支长矛,文聘挥刀,跃身砍向三两步前的敌卒。
敌卒惊恐的表情定格,胸前鲜血如泉,徐荣抽回长矛,喝道:“杀!”
一只从傕阵西北角射出来的弩矢,夹带锐风,斜斜地从徐荣头上射过,射入半空。
这时如从半空俯瞰,由北向南,可见总计长达三四里地的李傕、郭汜两阵阵前,已到处都是荀贞、孙策两部的将士。敌我数万兵,已开始激烈的肉搏交战。一张张或因亢奋而涨红的脸、或因紧张而发白的脸,或因身边战友倒下而扭曲的脸,在这乱军交战的敌我战团中一闪而过。如狂风怒潮,攻者踊跃赴斗;似礁石抗浪,守者拼力阻挡。双方的呼喊好像山崩地裂。
开战未多久,即有荀贞部的披甲士攻入到李傕阵中,但寡不敌众,很快就被包上来的傕兵打退,虽被逼退,叱咤奋喝,又往前攻!或有重创栽倒者,在其后,更多的将士冲上。
血腥的空气弥漫空气中,掠过整个战场的风从西南来。
时间一点一点地流逝,总攻打响,已经过去了半个多时辰。
徐荣引部,已然是数攻傕之北阵,而犹未能打开真正的缺口。
以徐荣素来充沛的体力,这时也有些疲累,遂略退作些休息。
又一声大呼,从其南边传来,还是文聘。
徐荣看去,是文聘所持的盾不堪久战,碎了,在向从吏索要新盾。
急促的马蹄声从后边传来,徐荣知道,这是奉行荀贞之令的司马宣康在巡行督战。
刚才宣康已经来过一遭,这是他巡完了中、南位置的战斗后,重又至此处。
徐荣不回头,调匀呼吸,督促本部,催战喝令:“前!前!”
方才巡经文聘所部时,见到文聘的盾牌破碎,向从吏索盾,宣康令从骑给文聘送去了上好的坚盾一面。这会儿,目观徐荣所部,瞧见徐荣的旗帜依然立在前头,宣康命令从骑:“传镇东令,檄徐荣:今战胜否,悉赖将军!”
从骑打马,自徐荣的部卒边驰过,至徐荣旗下,把荀贞此令传达。
数百人的大呼入耳,宣康顾盼视之,是文聘以盾遮掩,将傕阵硬生生挤开了一条缝隙,率领甲士冲杀了进去。
相似的场景,在之前的巡视督战中,宣康已经看到过多次。他举起手,正待令从骑前去相助,看看这回能不能彻底地在傕阵上打开一个缺口,然其从骑还未出发,文聘等已被傕兵逼出。
文聘得自宣康所给的坚盾再次被击裂,他索性把盾丢下,刀也扔了,换用沉重的短铁戟,引率部曲,再度发起进攻。
荀贞将令的信任和文聘差点先陷傕阵的压力下,徐荣不再休息,提矛复上前线。
荀贞主阵,将台上。
荀贞坐席上,远远地注视着李傕北阵。
台边上的日晷,指针过了未时,总攻已经进行一个时辰了。
尽管荀贞和孙策部的攻势还非常猛烈,可是李傕、郭汜阵却仍能守住,两边陷入到了僵持。
若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这种僵持不能由之,若再不能把李傕阵撼动,那么李傕、郭汜就有可能会发起反击,到至那时,便有战败之忧。
一人高声说道:“明公,褚请出战,为公破贼阵!”
又一声高喊也传来:“明公,韦敢请为明公破贼阵!”
战场之上,临机应变,非是贾诩之长,然而贾诩对大势的把握是很明白的,他进言荀贞,说道:“明公,贼犹死斗,不可任之。於此之际,亦择虎士以攻之!”
荀贞从容不迫,目落许褚身上,令道:“卿引我虎士甲卒,冲陷傕阵!”
许褚大声应诺,引荀贞的亲兵虎士三百人,离开将台下,朝李傕阵奔去。
三百虎士,人数不多,可是加入战局的意义重大。他们是荀贞的亲兵,许褚是荀贞的近卫将校,他们这一加入战团,代表了什么?代表了荀贞。
徐荣、文聘等等各部士气,再度大振。
不少已觉疲累的将士们,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力气,又都是呼喊奋力,继续杀敌。
督战的宣康驱马奔行战场后,令百余从骑齐呼大喊:“今日此战,镇东亲睹,君等还不效死!”
喊杀之声,遍布战场,荀贞部将士的攻势越发猛烈。
李傕阵,将台上。
李傕观见,己军前阵已是摇摇欲坠!
他再也不负轻视之色,也没了狰狞之态,霍然起身,慌促令道:“我的亲兵呢?压上去!”
受李傕阵动的影响,本就是在苦苦支撑的郭汜阵,也出现了动摇局面。
将台上,郭汜怒骂道:“窝里横是把好手,对上荀贼,却是个没用的废物!”顾令台上一将,说道:“事急矣,劳公为我赴前督战!”
这将可不就是张济。
张济手下只剩残兵败将百许人,所以这场仗他和张绣没有上阵,不过兵马虽然没了,他的名头还在,闻得郭汜此令,他应道:“诺。”下了将台,与其从子张绣等奔向前阵,为郭汜督战。
李傕阵中,将台上。
被郭汜骂为废物的李傕冷汗淋淋,他分明看到,虽然他的亲兵已然投上,然而对战局并无帮助,他的前线阵地出现了不支之态。
混杂了颍川、冀州、徐州、荆州、凉州等地口音的敌人喊叫之声,已可清晰耳闻,若似近在咫尺,李儒双股战栗,勉强站住,颤声说道:“明公,再不遣骑出战,就晚了!”
话音未落,一支弩矢射到了将台前,插入地上。
李儒说的不错,这个时候,必须要遣骑兵出战了。
再也顾不上荀贞的骑兵还没有动,李傕急忙下令,命胡封等将引骑出击。
军令才出,将台晃动,岸上的玉碗为之震动,殷红的葡萄酒洒出,入目刺眼。
李傕仓急举首,惶遽望之,看到荀贞主阵北尘土大作,一支支的骑兵如离弦之箭,向其阵冲锋,行於途中,这总数约三四千的骑众,分作两部,一部杀向其主阵北边的骑兵阵,一部则直奔他将旗所在,也就是他身在的将台此处而来。
尘土大作,数千骑驰进,声势无前。
北之陈到,南之臧霸,亦皆远远看见。
收回目光,臧霸迎对尽力进攻的伍习所部将士,厉声叱咤:“前偏将军以三千幽凉兵歼敌近万,今积弩以三百颍川骑败数千羌虏,独泰山无男儿耶?”
面对李暹所部的拼死进攻,陈到的旗帜竖立在最前,陈到剑指其旗,沉毅说道:“我在此!”
李傕主阵北,胡封等将率骑尽出。
凉州最有名的就是骑兵,李傕所部的骑兵数量远多过荀贞所部,再加上那两三千的羌骑,合计七八千之众,是荀贞部骑兵的一倍之多,踩踏扬起的尘土,顿时漫过了荀贞部骑所扬之尘。
却荀贞部骑少,又分作了两部,亦即,迎战胡封等部骑的骑士与之相较,更是众寡悬殊。
但见北部的宽广原野上,敌骑掀起的尘土如无边无际,荀贞这边的骑兵只有两千。
西南,东南。
李傕将台,荀贞将台。
李傕、荀贞两人,齐齐瞩目於北。
李傕攥紧拳头,狠狠说道:“给乃公将贼骑击垮,再回来参战本阵!”凶光四射,望向对面,说道,“荀贼,洗干净了脖子等着乃公!”
荀贞看似若无其事,依然从容,然其跪坐席上的身姿,已经不由自主的挺直。
贾诩面含隐忧,说道:“明公,胡封诸将,俱皆骁悍,贼骑又众於我,却不知公为何还要将我部骑分做两部?”
整战场北端,敌我骑兵相会。
旗帜前头,胡封端得悍将,冲马於前,挟矛大呼,叫道:“随我杀!”
一敌将从侧前蓦然奔至,胡封带待要举矛,茅尚未起,已被这敌将刺落马下。
跟在此将后边的从骑近前,从容不迫,在数百愕然尚未反应过来的胡封亲兵诸骑面前,弯腰将胡封首级割下,奉与那将。那将不接。
这从骑便用矛将胡封首级挑起,大声呼道:“胡封已死!”
急报送至荀贞将台。
荀贞跪坐的身姿由之放松,他顾视贾诩,笑道:“贼骑虽众,然我有云长,可夺贼三军之气!”
那一合刺死胡封之将,正是关羽!
战还未起,主将先亡,数千李傕部的骑兵乱成一团,羌骑见势不妙,先做逃窜。
辛瑷与关羽合力,大溃李傕部骑;张飞引部卷甲而趋,直取李傕将旗。
骑兵已溃,敌骑又至,李傕阵再也坚持不住,徐荣部率先攻入。
将台上,李傕惊慌失措,连声大叫:“快叫郭多遣兵前来助我!快叫郭多助我!”
郭汜自保不暇,怎会有兵前来助他?
现下还有一个最后的希望,那就是北边的李暹部。如果李暹能够将陈到部击溃,率兵杀到,那么由后边进攻荀贞所部,至少还有撤退的可能。
李傕摸着残缺的耳朵,一边大骂郭汜,一边仓皇北眺:李暹被陈到死死阻住,半步不得前进。
骤闻敌人的欢呼传来。
李傕惊惶南眺,是臧霸大败伍习,率部还攻,与孙策合力,郭汜阵已被攻陷。
再往前看,荀贞的大纛不知何时,已经离开将台,正在数千步骑的簇拥下向其阵杀来。
战场已成一面倒。
闷响传来,是李儒瘫坐到了地上。李傕的双腿也在发软,他说道:“快扶我走!”
荀贞主阵后,观战台上。
义师克胜已定,望着荀贞亲率李通等余下的步骑,加入战场,陈纪赞叹说道:“壮哉!”
皇甫郦在旁笑问说道:“镇东亲引部进战,公不擂鼓为镇东助战么?”
陈纪放下鼓槌,抚摸花白的花须,露出笑容,说道:“贼已破,无需老夫再鼓!”
酉时末,李傕、郭汜的两阵全线崩溃,四五万的步骑兵马朝西逃跑。
徐荣、孙策、关羽、张飞等率引步骑各部,追亡逐北。
追敌的各部后边,不久前最为激烈的战场中间,典韦举着荀贞的大纛,把之竖立。
清亮的笛声响起,荀贞策马,循声而往,行之未远,见夕阳里,随着千军万马呐喊追击离开,渐渐沉寂下来的适才战场上,遍地敌我战战死将士的尸体中,辛瑷血染银甲,倚靠马坐正吹。
“将军浴血薄功名,不破贼虏终不还!玉郎风雅,非吾等可及。”荀贞抚颔下短髭而笑,命典韦等,说道,“传我令:获傕、汜者,赏千金,奏请天子列侯之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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