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补上五月十九号的。

应该还有一更。

——

这天晚上,荀贞从荀绲家出来后,又去了荀衢家。荀衢不像荀绲,没什么话交代,只拉着他对弈了一局围棋,便打发他回去了。荀攸、荀祈、荀成等和荀贞交好的族人早在他家中等候,又说了会儿话,约定明早再来相送,各自辞归。

次日天才蒙蒙亮,荀贞就被窗外的马嘶声吵醒了,披衣而起,推窗观之,见是小夏、小任在收拾行装,给坐骑套辔头、上马鞍。

虽然困倦,他也不想睡了。他昨天给荀绲说:“骤至郡右,转侧不安”,这不是客套话,是他的真心话。升官当然是件好事,但肩膀一下子也沉重了起来。能不能把这个督邮当好,又能不能做到荀绲的要求:爱民,同时还不要给宗族惹祸?

昨晚送走荀攸等人后,他一晚没睡好,似睡非睡。

这次去阳翟,唐儿跟他一块儿去。她也很早就起来了,做好了饭,伺候他穿戴整齐,喊来小夏、小任,一块儿坐下吃饭。——荀贞为笼络人心,吃饭时从来都是和小夏、小任这些人同席共座的。小夏、小任没什么压力,他们只有兴奋。既是兴奋荀贞升迁为郡督邮,他们跟着水涨船高,也是兴奋将要去本郡的郡治,大县阳翟。风卷残云也似地把粥、饼一扫而空,他二人抹了抹嘴,眼巴巴地等荀贞吃得差不多了,急不可耐地问道:“荀君,走吧?”

荀贞笑掷箸匕,长身而起:“走。”不管有多大的压力,表面上他晏然自若。

荀攸、荀祈、荀成等人陆续来到,除了他们,还有十几个闻讯而来的其它各房中人。众人把他送到里门口,正好碰见文聘。

一番依依惜别,不需赘言。

最后,荀攸双手握着一段细柳,长揖到底,说道:“君为郡督邮,以后会常乘车骑监行诸县。道阻且长,风险多有。行路时务必要谨慎小心。若有远行,行前也务必要择卜良日,别忘了祭祀道祖。君今将行,攸心养养。”“养养”,忧愁不定意也。“道祖”是秦汉的行路之神。骑马、乘车是很危险的事,堕马、坠车的事故屡有发生。前汉梁王胜堕马死,武帝时大臣韩安国因坠车成为跛子。王侯大臣尚不能免,况且平民郡吏。郡督邮的本职是巡行部内诸县,可以预见,日后荀贞骑马、坐车的次数肯定极多。荀攸和他情深,难免会为此担心。

荀贞答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贞会谨慎提防的。”

“今与君相别,攸有一言相赠。”

“请说。”

“‘嘉会难再遇,欢乐殊未央。愿君崇令德,随时爱景光’。”

荀贞正色说道:“公达良言,贞必谨记。”语毕,向诸人一拜。诸人回拜。

小任上前,接过他们的临别赠钱。临别时送些钱以壮行色,这也是当世的风俗。荀攸、荀祈、荀成三人各送了百钱,余人皆是十钱,独文聘最多,送了块金饼。荀贞都不推辞,待小任把钱收好,他翻身上马,於马上拱手说道:“诸君留步,贞去了。”

小夏、小任各上马,唐儿坐入车中。三骑一车,在诸人的目送中,迎着晨光远去。李博、宣康和程偃带着本队人,已在城门口相候。两下会齐,沿官道向西北,赶赴阳翟。

……

颍阴到阳翟相距五六十里。若是骑马,半天就能到,只是众人里不止唐儿乘坐牛车,宣康、李博不会骑马,也坐了轺车。行速快不起来。半天过去才走了一半的路。好在荀贞今也是官身,百石吏,路上饥渴劳累时可以在乡中亭舍里稍作休息。

一直到薄暮时分,到了阳翟。

阳翟乃颍川郡治,太守府所在之地,县中豪强众多,大户林立,人口繁多。

离城还有七八里远,官道上的行人就渐渐增多。路边的田野一望无边,远处庄园耸立,近处数十上百的农人、奴婢散布田间。一个裹着绿帻的大奴挺胸凸肚地站在道边的田垄上,正在指挥几个小奴锄草浇水,瞥眼瞧见了荀贞一行人,只漫不经意地瞅了瞅就转回了头。

李博叹道:“阳翟真吾郡之郡治也。一个田边的大奴就能视吾众十余车骑若寻常小事。”他们一行十几个人,十余匹马,三辆车,大多携弓带剑,这要放在西乡这样的小地方,早就惹路人频频目注了,便是在颍阴,他们这样的行人也不多见,而这个大奴却仅只是瞧了一眼就不再了,可见平时有多少车骑队伍来往此地,管窥所及,亦可见阳翟之繁荣。

随着越来越多的行人前行,不多时,阳翟尽现眼前。

一条宽深的护城河绕城一周,暮色下,波光粼粼。过了护城河,迎面是座雄伟的城门。城门上旗帜飘扬,郡卒巡行其上,十几个持矛披甲的门卒分立在城门两侧。经过瓮城,再过一座城门,尚未从城门下的昏暗缓过神来,无数的嘈杂热闹的声响已喧嚷入耳。

他们是从东城门进的,阳翟的市集在西南边,这边多是里坊,饶是如此,路上已是热闹非常。

小夏、小任、宣康、李博等人大多没来过阳翟,得目瞪口呆。唐儿也被吸引住了视线。

只见一条大街笔直壮阔,足能容七八辆马车并行。路人行於两侧,车骑驰行中央。路边沟渠石垒,渠外邑宇逼侧。高楼临街,青色的酒旗高高挑出,时有人结伴进去,又时有人醉醺醺的摇晃出来。往来行人中,不乏高冠士子;驰行车骑上,多华服贵人。

荀贞前世见惯了大城市,也曾来过阳翟,是诸人中唯一一个淡定从容的。他说道:“太守府在城西北,从这里过去还有段距离。这一路走来几十里地,大伙儿都累了,再提把劲,早点拜见过太守,也好将息。”

诸人应诺,簇拥着他,步上街道。

走上来才发现,这街道被夯实如硬土,路面上还铺设了河卵石,马蹄踩上去,嗒嗒作响。

程偃咋舌说道:“这么大一个城,这么宽的路,得用多少河卵石啊!”

宣康没出过远门,见识少,亦啧啧羡奇,车也不赶了,抓住车轼,探身往下,说道:“可不是么?这么多河卵石从哪儿弄来的?”李博年长,略想了一想,即对这些河卵石的来处了然於胸,笑道:“叔业,你忘了本郡的郡名么?”宣康顿时恍然:“噢!原来是从颍水来的。”

荀贞回头招呼说道:“叔业!好好驾车!地上有河卵石,车行颠簸。来往行人又多,别摔住或碰到人了。”这一年多来,宣康常与荀贞相见,十分佩服他的“博闻多识”,因而两人虽年纪相仿,却肯听他的话,忙收回身,专注驾车,不再乱。

“小夏,你也别东张西望的,替唐儿着点车。”

小夏吐了吐舌头,从马上跳下,来到牛车边,一手牵住缰绳,一手帮唐儿赶车。

街上熙熙攘攘,不时有车、骑从他们边儿上经过。车以辎车居多,珍饰华侈,外有遮挡,不到里边的人,偶尔有妇人的香气从中飘出,每到这时,程偃手下的那队轻侠就会忍不住多上两眼。荀贞只得又提醒他们:“专心行路,莫要左顾右盼。”

从城东到太守府,顺着城里的主干道走,只有几里地,荀贞却感觉比从颍阴到阳翟的那几十里走的还要累。他自嘲地想道:“我带着一帮刘姥姥进大观园了。”还好,因他不断的提点,一路上总算没出什么乱子。就在望见太守府内的楼阁之时,迎面七八骑奔行驰来。

道上人多,荀贞等若再前行,必与相撞。荀贞急令诸人驻马停车,避让道左。程偃麾下一骑说道:“荀君是郡督邮,干嘛要给他们让道?”

程偃斥道:“不要乱说话!”

李博把轺车停靠边儿上,起立观来骑,说道:“这几个骑士都衣饰华贵,意气风发,后边随从的那几骑似奴仆,却也竟皆衣纨履丝,宝剑在身,定非寻常人家。你们他们驱马行道,直行疾驰,街上行人无论步骑,皆纷纷退避,不敢有一人出怨言,必定非富即贵。荀君今初莅任,尚未拜见太守,路逢贵人,暂作退让也是周密畏慎,合乎圣人之道。”

他说完了,程偃等受其提醒,才注意到来的这几个骑士果如他所说,穿戴非凡,不似常人,应是出自县中大姓。这几人马速很快,疏忽间,已从他们面前飞驰而过。荀贞眼快,见当先的两骑中,左侧那人胡髯满面,魁梧健硕,似曾相识。

轻侠中有人认出了他,轻“咦”一声,说道:“这不是波连么?”

荀贞想了起来,去年在西乡田边断案时,他见过此人一次,听乡人说正是本郡太平道渠帅波才的弟弟波连。他心道:“没想到来阳翟的第一天便又见到了此人。”笑道,“波连乃阳翟人,在县里见到他不稀奇。……,他身边那人是谁?相貌堂堂,仪表超众,有贵人之相。”

程偃下马,随手拽住个老者问话,两三句问的清楚,回话说道:“那人名叫张直,是张让的从子。”

李博连连摇头,恍然大悟地说道:“难怪横行县中,路人侧目,原来是中常侍张侯之侄。”

“张让的侄子?”荀贞大吃一惊,心念电转,想道:“张让的侄子,波才的弟弟,这两人怎会同行并骑?难道说这张让和那太平道还有来往?”

他记得张角在起事前确实和朝中的中常侍们有来往,但不记得有张让,转念一想,又觉得即使有张让也不奇怪。汉家皇帝多信道,今天子亦然,上有所好下必甚焉,中常侍们和太平道有来往不足为奇。——尽管太平道此前已有过一次小范围的造反,可连天子都不在意,遑论宦官?

——

,荀攸双手握着一段细柳。

折柳送行的习俗在汉时已经形成。《三辅黄图?桥》:霸桥,“汉人送客至此桥,折柳赠别”。

2,这张让和那太平道还有来往。

“(张)让等实多与张角交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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