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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家宅外,栾固拄剑而立。
守在李宅后院、侧院墙后的吏卒先后来报:“李家奴攀墙上垣、探头缩脑,似有驰出求救之意。”
李鹄能向谁求救?只能是赵然。
栾固顾盼远近,见李宅两边的院落里有不少人或登高俯瞰、或出门观望,心道:“李鹄乃赵然走狗,如被赵然知晓我来捕他,赵然必会带人来救,到得那时,事将难办矣!”
他当机立断,不再等荀贞的回令,厉声令道:“再去叫门!如仍不开门,便强攻进去。”
一个大嗓门的吏卒站到宅门外边,向内大喊了两遍,宅门仍然没有打开。
一个声音从门内传来:“我乃朝廷命卿,位比下大夫,宅外何人也?敢来捕我?”
说话之人是李鹄。
栾固示意吏卒回话:“郡贼曹掾栾固奉府君檄令捕拿李鹄。”
李鹄已知栾固把他的宅子四面齐围了,没办法去向赵然求救,在门内气急败坏地质问道:“我有何罪?”
在宅门外答话的吏卒回头看了看栾固,栾固点了点头,这吏卒大声说道:“守繁阳丞李骧昨夜遇刺身亡,刺客已被抓住,供认是受李鹄指使!”
李鹄是万万没有想到荀贞居然有诬陷朝廷六百石吏的胆子,气到极点,破口大骂,叫骂道:“豫州儿诬我!我乃朝廷六百石命卿、一郡之丞,岂会遣人刺杀李骧?”威胁门外的吏卒们,“汝等当知我与赵家少君乃是至交,汝等若是听从豫州儿的乱命,捕拿我,助纣为虐,早晚难逃刑狱之苦!”
门外的吏卒们知道李鹄和赵然走得很近,本来来捕拿他都是带着几分惊疑的,只是职责在身,不得不跟着栾固来而已,此时听得李鹄的叫骂威胁,大多面现出了犹豫之色。
栾固夷然不惧,冷笑了一声,大声说道:“我只知太守,不知赵家少君是谁!”提剑在手,拔剑出鞘,指向宅门,令道,“打进去!”
……
太守府内。
荀贞听完栾固派来的这人说“李鹄聚佐吏、门客十余人,负隅顽抗,持械拒捕”,心道:“栾固奉我檄令去捕拿李鹄,李鹄是郡丞,这件事肯定很快就会传遍县中,也许再过不了多久赵然就会知晓了,赵家剑客、死士众多,如被赵然知晓,或将棘手,此事万不能拖延,必须在赵然反应过来之前把李鹄拿下!”
想到此处,他从容不迫地令道:“传我檄令:杀人者死,拒捕罪上加罪,着令栾固攻入李宅。()”
这来报讯之人应诺,匆忙忙行了一礼,转身就往堂外去,荀贞叫住他,把典韦召进来,令道:“阿韦,卿即刻带五十甲士赶去李宅外,与栾卿会合,助他一臂之力。”
典韦应诺,召齐人手,和这个来报讯的人齐出府门,赶往李家去了。
程嘉嘿然,说道:“却没想到,这李鹄竟然还有点胆子,居然敢聚众持械拒捕!”
荀贞召了一个侍卫进来,令道:“马上去县外营中,传我军令,命君卿、仲仁等做好入城准备,令玉郎立刻带骑士入城。”
这侍卫凛然应诺。
对“李鹄可能会拒捕、可能会引得赵家插手”这件事,荀贞是早有准备的,早在他遣尚正、陈仪去给栾固传令之前,他就已先遣了王淙去县外营中传军令,叫许仲、荀成提高警备了。
望着这个接令的侍卫飞奔出院,赶去县外营中传令,荀贞表面上镇定自如,心中却暗自想道:“区区一李鹄尚敢拒捕,何况赵家!李鹄的门客不多,加上他的亲信佐吏,能用之人不过十余,赵家养的死士、剑客却是甚多,来日诛赵之时,需得先将虎贲甲士调入城中。”
……
李鹄能用之人只有十余,又是仓促之间,没有预备,完全不是栾固的对手,荀贞叫栾固强攻的命令还没送到栾固的手上,李家宅门已被攻破了。
李鹄既然猜出了荀贞的用意,知道了荀贞为何来捕他,自然知道如果落到荀贞的手中,那他就万劫不复了。俗话说“狗急跳墙”,狗急了还跳墙,况且是人?眼睁睁看着宅门被攻破,眼睁睁看着身前的门客、佐吏一个个或中箭倒地、或被冲在最前的栾固手刃,李鹄如颠似疯。
他没有功夫换穿衣服,直到现在还只是穿了一件亵衣,发髻也没有扎,头发散落脸边,手里攥着剑柄,在面前乱舞,一步步地向后退,直到脚后跟碰住前院正堂的台阶,摔倒地上。
他很快从地上爬起,顾不得亵衣上沾了泥土,也顾不得跌倒上时蹭伤了肘臂,挺剑指着一步步逼近过来的栾固等人,色厉内荏地叫道:“汝等当知我与赵家少君乃是莫逆之交,豫州儿虽然是魏郡太守,可赵家少君的族兄赵公却乃是当朝常侍!赵公一句话,别说一个小小的魏郡太守,便是十个郡太守,便是三公九卿也活不成!汝辈若是不怕死,就来捕我!”
他手下持械顽抗的那十几个佐吏、门客大半死伤在地,院中血污狼藉,剩下两三个没死没伤的也被栾固带的人生擒抓住了,转眼间,他却是只剩下了孤家寡人一个。
他威胁人的话辞也许能威胁住别人,却是威胁不住栾固。
栾固压根没把他的话当一回事儿,左耳进、右耳出,盯着他,提着剑,一步一步向前逼近。他没近一步,就好像一柄重锤击在李鹄的心上,李鹄见威胁不起作用,转而利诱,说道:“栾卿、栾卿,不,……栾君,你听我说,你知道的,我与赵家少君真是生死之交,你今天放了我,不要抓我,别把我带给豫州儿,放我去找赵家少君,我必报君之大恩!我会请赵家少君保举你,举荐你为魏郡孝廉,举荐你入仕州郡,不,举荐你入仕朝中!我一定报你的大恩!”
栾固笑了起来。
李鹄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说道:“栾君,你相信我,我言出必行!你今天如放了我,君之厚恩,我必报之!”
栾固停下了脚步,似乎心动了,他对李鹄说道:“我放了君也行,但如果府君责怪下来?”
“有赵家少君在,豫州儿能拿君怎样?你相信我,我一定会……。”
“我跟着你一起去见赵家少君。”
李鹄大喜过望,连声应道:“好,好!”
“你把剑收起来吧。”
李鹄迟疑了下,看着栾固先把剑收了起来,又看着包围着他的那些吏卒也纷纷把刀剑弩弓收了起来,这才放下心,丢下了手中的剑,深深下揖,对栾固说道:“栾君,君今放我……。”
他话未说完,只觉眼前黑影一闪,惊觉之后赶紧抬头,身子尚未站直,已被人扑倒在地。
扑倒他的正是栾固。
栾固身高八尺余,体格健壮,李鹄的个子才七尺出头,和栾固一比,他俩根本不是一个档次的,他被栾固牢牢地压在地上。栾固一手按着他,另一手还有余暇把他刚才丢到地上的剑捡了起来,横剑斜放,把剑放到了他的脖子上。
这会儿还是早上,天本就冷,李鹄又穿得少,方才保命之刻,热血冲头,不觉得冷,这会儿被剑刃在脖子上一逼,遍体生寒,他魂飞魄散,哀声说道:“栾君、栾君,你我不是说好了么?你把我放了,你跟我一起去见赵家少君,你想要什么,我就让赵家少君答应你什么!”
“呸!”栾固啐了他一口,骂道,“‘赵家少君’何人也?敢问可是本郡二千石?”
“不是,赵家少君是……。”
“敢问可是朝中公卿?”
“不是,赵家少君是……。”
“既然都不是,‘赵家少君’何能举我为魏郡孝廉?”
“赵家少君的族兄是当朝常侍赵公!栾君,我不欺你,他真能举你为本郡孝廉!你知道程嘉……。”李鹄保命心切,已经顾不上为“赵然收买荀贞手下”这件事保密了,就想把赵然许给程嘉了一个“孝廉郎”的事情说出。
栾固是个机灵的人,他虽然不知道“赵然许给程嘉了一个孝廉郎”之事,但只听李鹄说了半句,就猜出他后边的必不是什么好话,肯定是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宣扬的,握着剑柄的手高高举起,狠狠打在了李鹄的脸上,骂道:“郡举孝廉,此乃国家选士之途,‘赵家少君’何人也?你又是何人也?竟敢妄言可保举我为孝廉!便不说你遣人行刺守繁阳丞李骧,只你这一条干预选士、请托贿赂,便足够捕你下狱了!”
为防止李鹄不顾轻重地“胡言乱语”,栾固每骂一句,就握着剑柄打他的脸一下,几句话骂完,李鹄已经被打得脸颊红肿、嘴角流血。
荀贞是李鹄现在最怕见到、也是最不想见到的人,他宁肯被栾固打,也不愿就这么被带走,他呜呜啦啦地还试图说些什么,想要继续哀求栾固、栾固一把抓住他亵衣的下身,用剑尖刺裂了个口子,撕掉了一大块儿,揉成一团,塞到了他的嘴里,命左右:“绑了!”
左右吏卒一拥而上,把李鹄绑上,为免他把嘴里的衣团吐出,在他嘴上也绑了一道。
捆好之后,两个吏卒把他提起。
一个老成点的郡吏来到栾固身边,低声请示道:“李鹄虽然犯了死罪,毕竟是朝廷命卿、本郡郡丞,栾掾,是不是给他留点体面?”
栾固瞧了李鹄眼,只见李鹄披头散发,一边的脸颊肿起老高,顺着嘴角淌血,衣上、身上尽是尘土,脏兮兮的,这些倒也都罢了,最可笑的是他亵衣的下身被栾固给拽烂了,前面露出了一截毛茸茸的大腿,后边露出了半拉屁股,看起来确实很不体面。
“要体面,就别触法,就别触犯府君。”
“是,是,……这几个人怎么办?”这个老成点的郡吏指了指地上的那些死伤和那几个被擒之人。
“全部带走。”
“是。”
栾固大步在前,出了李宅。
先前他们包围李宅时已经惊动了周围左近的邻家,这会儿攻破了李家宅门,杀了好几个人,更是把周围全都给惊动了,不少人聚在远近的街上向这里探望。
栾固威风凛凛地立在李宅门口,顾望了下左右远近,言简意赅地令道:“回府缴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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