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兵败如山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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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随着一声断喝，胖掌柜从天而降，而此刻他的手中还提着一人。

扑通一声，随手将那人扔于地上，众人定睛一看，其形貌特征竟然与云清子有说不出的相似！

“自打这几日客栈莫名其妙接连出现野猫，老夫便开始怀疑了。

后来你们进来入住，老朽总觉得那里似有不对，原来是看到了相貌相似的人。

但当时我的思路全被这位衣着寻常的少年打乱，一时之间愣是没有回忆过来。”

掌柜顿了顿，望了一眼旁边的云清子，继续说道：

“鉴于此，晚餐时于是特地多送了一壶酒，借以试探你们是否是真的赶尸匠。

谁知你们的行为一切无异，这才排除了嫌疑，我们也因此放松了警惕。

没想到，却被这二人有机可乘。”

“对了，还有这根银针，老朽已在门板顶层夹缝中寻获。”

胖掌柜冷冷说着，将一枚加粗的银针递给了云桂子，一脸敬佩说道：

“道长之阴阳眼当真神乎其技，老朽佩服！”

“掌柜谬赞了，一切还多亏了您拔刀相助！”

说着，伸手接过银针，轻按一下针头，就有一股几不可见的白色烟雾溢出。

云桂子满脸寒霜，紧盯着瘫坐地上的云清子大声喝问道：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而今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何话说？”

夜风渐冷，

一轮残月悬于天际，清冷的月光自天井如水洒落，越发衬托出客栈的幽深和沉寂。

浓郁的血腥，就在庭院之中弥散。

挺过适才的慌乱，云清子反而在众人愤怒的目光注视中冷静了下来。

“既然你们都知道了，那清某也没什么好说的。

没错，人就是我杀的，与我哥哥没有半点关系，把他放了，所有罪名本人一律承担，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云清子！好歹师兄弟一场，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要继续隐瞒下去吗？

你倒是说说，你杀老三的动机是什么？”

云桂子不怒自威说道。

“动机？

似他这般小人物，本来在族中地位无足轻重，可惜他偏偏不自知，不该他管的事偏偏一件一件紧盯着不放。

一年前他就一再阻碍我加入赶尸族，不久前又拒绝传授我本门功法，我对他简直恨之入骨，所以欲杀之而后快！”

“就因为此点，你就动了杀机？

贫道倒是纳闷了，你好歹也是雾林清家少主，却为何执意加入我们赶尸族？”

“好你个云桂子！

杀人不过头点地，枉我一直喊你师兄，你却一再追问我清家秘辛，到底意欲何为？

就想在众人面前显摆显摆你的那对死鱼阴阳眼吗？”

云清子陡然色变，指着云桂子破口大骂起来，连身体都有些颤抖，显然愤怒已极。

“哎，好吧，好心也救不了你这一心赴死之人。

既然你自己都不珍惜生命，与我等何尤？”

云桂子轻叹一声，接着说道：

“但即便如此，你也救不了真正的杀人凶手，便是躺在地上的，这个心狠手辣的哥哥！”

语气陡然变得冷厉，云桂子于是转身，朝着胖掌柜唯一颔首。

胖掌柜心领神会，右手一挥解开了地上之人的穴道，冷漠说道：

“铁证如山，你要是条汉子，最好老实交代，否则的话，你们兄弟俩今日可就全部要交代在此处了！”

“成王败寇，既已落入你手，我清某也没什么好说的。没错，人是我杀的，与我弟弟无关……”

接下来，他定了定神，将案情经过和盘托出——

原来云清子的哥哥名叫清勇，自幼个性偏激，一次与云清子争新衣布料时动手打了弟弟，被父亲厉声呵斥而负气出走，后辗转加入了进**队。

开始时凭借着雾林清家独有的召唤迷雾之术深受将领喜爱，倚为左膀右臂。

可惜进**队人数不足加上士气涣散，乃至节节败退……

眼见大事不妙的清勇于是用家书向清家求援，想摆脱将军的掌控偷偷回家。

可军人一旦私自逃遁势必祸及整个家族，为求一个两全其美的撤退办法，清家于是将目光盯上了苗乡赶尸族。

毕竟一个人赶路太不安全，而且也无法摆脱沿途官府的盘查。

云清子之所以执意加入赶尸族，便是奉了家父之命，好利用赶尸之便偷偷从战场上将假死的哥哥带回。

由于他走在一行人最后，此举倒也方便……如此，便可瞒天过海。

假死之后，清勇从战场上成功脱身，便提前等候在此阴尸客栈。而云清子早已利用回信将客栈的一切宜忌提前告知。

清勇于是暗暗捕来许多夜猫备用。

一行人上楼之时看到的夜猫便是清勇偷偷放出，被胖掌柜钉杀，目的有二：

一来告知弟弟自己已经置身客栈之中；二来利用阴尸客栈忌讳震慑众人，阻止客人外出，以利于他们接头，一起商量如何转换尸体瞒过众人。

所以当晚云清子故意走在最后，并通过银针测试暗暗在饭菜中施放了迷药……

本来一切水到渠成，偏偏老三云里子半夜尿急见云清子不在撞见了二人的秘密。未免吵醒众人惊动掌柜，身手不错的清勇于是出手击晕了云里子，将之搬到外面的庭院。

行迹既已败露，而老三偏偏又是个不依不饶非常较真的主。未免多年计划功亏一篑，兄弟俩一合计，由云清子取来魏尘的长刀，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之杀人灭口，转而嫁祸给魏尘……

事情水落石出，

众人怎么也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一个结局。

而阴尸客栈自有阴尸客栈的规矩，

又有胖瘦二位掌柜这样的高手坐镇，而云清子兄弟二人大错已经铸成，责罚已是在所难逃。

云桂子自知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于是默默带着魏尘等三人上楼而去。

很快的，下面庭院响起一声哀鸣，便又复归于平静……

次日天气放晴，灿烂的太阳难得地从云层中探出头来，给大地披上万道霞光。

魏尘等人吃过早饭，准备好食物和水，前往柜台结账出发时，就发现客栈里面多了一个埋头扫地的伙计，那身影是如此熟悉。

……

……

在云桂子的带领之下，一行人继续上路朝着平原出发。

瓦罐不离井上破，将军难免阵前亡……

作为赶尸人，他们的命运其实距离死亡最近，而今适逢乱世，更是朝不保夕。

一路之上大家都甚少说话，好似都怀揣着沉重的心事。

好在天公作美，和煦的阳光多少驱散了众人内心深处的寒意，也加快了他们的行进速度。

如此急急行进了半日，正午时分，云桂子遥望着前面的一间破庙，仰天长出了一口气，顿时流露出无比轻松的表情。

很显然，他们此行的目的地到了！

那一刻，魏尘莫名地竟然感觉有些悲凉。

与他们几日同行，虽然风雨兼程辛苦异常，甚至差一点被人诬陷为杀人凶手……但大抵有说有笑有交流，并非自己孤身一人。

可而今，分别在即，此去又是谁见幽人独往来，缥缈孤鸿影！

果然，云桂子指着前方破庙开口了：

“小兄弟，我们此行的目的地到了，接过喜神就将返回苗乡。

请恕贫道多言，你此去寻父不啻大海捞针……而且前方战事不断，恐难接近。

若不弃，不妨随我等暂回苗乡，等战事结束再来寻找不迟！”

说着，目光柔和竟是一脸诚挚。

“再者说，阴尸客栈一幕你也看到了，目前我们一共损失了两人，而喜神有六七尊，确实忙不过来，不知……”

“道长好意，魏尘心领，衷心感谢诸位连日来的照顾。但作为人子，我既已来此，就算没有希望也说不得要前去寻找一番。

若日后还能相逢，定报一路相护之恩！”

魏尘急速说着，朝着三人一个躬身，便朝着前方疾驰而去。

他实在不想让三位道长看到：自己眼角渐渐泛起的水雾……

同时在心里暗暗告诉自己：现在之所以如此感伤，或许仅仅是因为，此前一个人的日子实在是过得太久了……

作别云桂子等人，魏尘刹那间失去了目标感。天大地天，他却一时间不知道该往何处去。

也不知道，云进两国正在何处作战。

于是决定一路直行，走到哪是哪。

如此赶路了近两个时辰，太阳渐渐西沉，气温瞬息下降了许多，一股寂寞沙洲冷的孤寂感再一次涌上心头。

魏尘站定喝了点水并凝目四顾，粗略辨认了下方位，

前方突然一阵人影散乱，就见许多装束各异的老弱妇孺相互搀扶着潮水般从前方涌来。

不待魏尘开口相询，跑在前头的一个老爷爷径直开口说道：

“小后生快点转身随我们一起逃命吧，云**队马上杀过来了！

他们毫无人性，见人就杀……”

“不是，老爷爷，前方不是还有咱们进国的军队镇守吗？”

魏尘闻言顿时傻眼，急急问道。

“傻小子，哪还有什么进**队？

一连吃了几次败仗，那些个怂货便胆寒了，云国人还没打过来，他们早就丢盔弃甲逃之夭夭了

可是苦了咱们这些平头百姓了……”

老爷爷深吸了一口气，仰头望了望天，又锤了锤胸口，上气不接下气答道。

“还磨蹭什么，快跑吧，再迟就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