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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川楼三层。
一个红甲士卒扣门禀报:“小王爷,齐大人回来了,被断了只手臂。”
齐睦侧躺在铺子上,没了美婢的玉腿垫着,让他有些烦躁。
房门被推开,齐骆抱着一只断臂跪倒在地上,右臂的断裂处仍有鲜血溢出。
“小王爷,陆行没杀我……他说我是您的一个卒弃,杀我没意义。”齐骆面色苍白,说这段话费费了他数气力。
屏风后的隔间传出摩挲的脚步声,齐睦从中走出,在齐骆身前半蹲下,道:“今日你死了,于我也没什么坏处吧。陆行若是一刀将你斩了也便算了,非要送到我手上。”
“只可惜啊,那些士卒跟了我许多年,今日要白白替你而死。”
齐睦从怀中拿出一瓶白玉膏药,丢到了齐骆脚下,道:“你若是死了,老爷子会跟我闹。你那娘没什么背景,但唯独床上功夫了得。”
“带下去吧。”齐睦一声话落,门口两侧的士卒便将齐骆架了出去。
而离忘川楼不远处的巷子了,那几个将齐骆背回来的士卒皆数被斩首,血如泥沼,流出了巷子。
整个忘川楼的第三层,红甲士卒皆数退下,再无任何人胆敢踏足。
“魑魅,出来吧。”齐睦抬首,冷冷道。
窗外吹过一阵冷风,竹窗被猛地推开,黑色的雾气在月辉中涌入,汇聚成一个只有上半身的黑袍人。
“我的小王爷,看来没了那美婢,您的头疼症愈发严重了。不如我让魅魔来服饰你,上至九天玄女,下至彼渊使女,只要小王爷想,她都能变化。”
“滚,”齐睦冷着脸,喝道:“叫你的人去把陆行杀了,除了那美婢和魏颖,其他人你随便吞噬。”
“魏颖……”黑袍人轻声低语:“看来又是一位国色天香的美人,让小王爷这般惦记。就是不知陆行身边的武夫解决了吗?”
齐睦皱眉,说道:“别给我装傻充愣,公孙倡与那名武夫战于北城墙,双双力竭,城皆知。”
“咯咯……”黑袍人的笑声极为刺耳:“小王爷莫要动怒,白日若非有贤人楚修明在一旁盯着,我早就出手废了那武夫。”
“小王爷放心,此番我亲自出手,陆行活不了。”
邪风再起,黑袍人转眼没了踪迹。
齐睦侧躺在铺上,颅内头痛更甚至。这一夜,侍从送来一位位婢女来服侍,可床铺之上从未有一双玉腿能久留,床沿染血,都是站着进,横着出的。
“黎芮……”轻叹如丝,这是齐睦第一次称呼美婢的名字。
……
入夜,照南轩。
三楼的有一处屋内,窗纸、屏风都是各色的小花点缀。
“公子,这是我屋内……”小钰坐在床前,双手揪住绣着火红灵鸟的床单,眼眶蒙着层水雾,想起前日的一幕幕,脸颊娇羞地地滴出血来。
陆行走过屏风,途中将外屋的烛火熄灭,再将竹窗盖上,仅有里屋的一丝单薄烛火摇摇欲坠。
“躲什么?我又不吃了你,不过是今晚在你屋里下榻罢了。”
小钰眼帘微垂,一双小巧秀足抵在床沿,目光藏起不敢看陆行,说话的声音轻如蝉翼的颤动:“那公子可说好了,只准下榻休息,不能做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
陆行淡淡一笑,伸出右手托起小钰的脸颊,撮合的手指在白嫩的脸颊上留下红印子,道:“小钰就这般不喜欢公子吗?若是不情愿,我走便是——”说罢,衣袖垂落,身子微偏。
小钰眼中闪过焦急,顾不得陆行是否在打趣自己,连忙伸手拽住陆行的衣袖,脑中仓促的话到了嘴边很是扭捏:“才不是呢,只是前日……前日,我身子遭不住。”
话完,也不管陆行有没有听明白,小钰就一头扎在了床褥中,不敢再看陆行一眼,一双小巧秀足露在外边,可谓好大一个破绽。
陆行微微叹息:便是真有心行周公之礼,我这身子也是撑不住啊。本就五脏亏空,又中了三日散的毒,心脉经不起太大的折腾。
“起来,我好生跟你说话,”陆行指尖划过小钰的脚底板,将她从被窝里逼了出来,接着道:“没让魏颖往外说,我中了三日散。”
小钰原本一脸希冀地看着陆行,听到“三日散”一词后,脸色顿时苍白了几分。
在龙虎山上,她可没少看杂七杂八的道经,这三日散之毒在许多江湖文客所写的志怪小说中都是天下数一数二的剧毒,尤其针对道家,三日散的毒能吞噬道家灵气而壮大,便是道门的元婴真人身中此毒,轻则废了一身修为,重则一命呜呼。
“公子、公子,”小钰的话还未出口,眼泪就不争气地往外掉,明知道不该哭,哭了只会让陆行烦心,可她真的忍不住:“我们回龙虎山好吗?有宋倾然在,老天师一定会出手救公子的。好不好——”
“傻丫头,”陆行疼惜地摸着小钰的脑袋,笑问道:“这三日散听着威名赫赫,可你仔细回忆回忆,龙虎山数千年的道统,可有几人死在此毒上?”
“公子所言、当真?”小钰眼中闪过莹光,不高的胸口微微起伏:“这般说,公子有救了。”
陆行淡淡一笑,右手食指白面扣在小钰的领口,道:“此毒吗?好解决,乾坤交汇,阴阳相聚便可。”
“公子、胡说什么呢——”小钰满脸通红趴在陆行的肩膀上,半缩进陆行怀中。
陆行瞧着小钰的娇容,打趣道:“上回你帮我脱衣,这此公子替你脱衣。”
言触心弦,小钰娇躯一颤,死死闭着眼睛,却又不敢反抗。
衣带渐宽、默然落下,披帛滑肩、肤若红玉。而此刻,门外传来一声巨响,似是有人在惨叫,又似是有重物砸落,小钰闻声而颤,想要抬眉看去。
陆行将小钰的脑袋重重地按到自己胸脯里,在她通红的耳垂旁吐气:“别看,不会碍着你我的。”
“来,跟我做引导,将你的灵气借我。”陆行握住小钰的双手,十指相扣。
“可是,灵气不是会让三日散发作的更快吗?”小钰别过脑袋,忍着羞涩。
陆行脸上露出笑容,身子和小钰贴的更紧,道:“信我。所谓的三日散,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只是个笑话,不过是道门丢在人间的一个幌子罢了。”而这样的幌子,陆行曾目睹龙虎山丢出成千上百个。
阴阳交汇后,再用灵气引导,三日散非但不会发作,还会从剧毒转变为大补之物。曾经有一位道门元婴,就是在中了三日散后,终于鼓足勇气向凡间的一名女子告白,更是因此而踏入地仙境。
灵气登临泥丸宫,陆行也终于能听清屋外的喧哗,这是神鬼才能听到和发出的声音。
“无耻的楚褚,你个不要脸的,竟然乔装成一名破万法的武夫。我虽未鬼,但以你为耻!”
“楚褚,你最好放了我,否则,等魑魅大人赶到,定要你好看!”
三层原本是陆行所待的房间,楚褚盘坐在床前,双手各提着一个妖将,觉得有些聒噪,楚褚猛地将双手一合,两只妖将的脑门狠狠撞到一块,甚至连灵体都淡了几分。
“安静点,等会儿我将你们家老大也抓了,你们三再一块诉苦。”楚褚双手微动,似是又要给他两脑门来一下,吓得两个妖将脸色苍白,比起放声提醒老大,还是保住性命重要些。
其实武夫一道没那般克制鬼道,但楚褚非寻常武夫,他的武道第七楼是开了“隔间”的,比寻常武夫多上一个武道领域。
领域这种东西最为克制的便是鬼道,一身变化多端的神通无处施展,在领域之内仅仅能遵从武夫的规则。如此限制,两位鬼将被拿捏便也不算奇怪。
竹窗被推开,一道邪风破开门户进来,两个小弟久久没有回复,让魑魅很是担心这两小子会不会在偷偷吸食陆行的阳气。那可是沾着北地气运的阳气,吃一口便可得十年修为,更是会让往后的修行一帆风顺。
这一进屏风后,魑魅的目光彻底凝固,两只被揉成团的鬼将正可怜巴巴的看向自己,而床榻上的人,哪是什么陆行,而是让鬼闻风丧胆的楚褚!
天下武夫,魑魅碰上谁都不带怕的,便是陆霜都未必能将他一击必杀,只有楚褚的领域过于逆天,似乎天生就是为了克制鬼修。
魑魅神色一慌,一身鬼气暴走,调动鬼道护住核心,将所有鬼气一股脑往外丢,就是为了给领域内的道韵找点事做。魑魅这一番操作,竟硬生生和楚褚玩起了拉扯。
楚褚也不心急,盘腿而坐和魑魅大眼瞪小眼,他的拳头虽然凌厉,但对魑魅的鬼神体质实在造成不了什么伤害,还不如领域的随机攻击来得伤害大。
这也不是他和魑魅第一次交手了,不过以往都是生死之战,这次……怎么说呢?楚褚翻遍脑海才找到一个合适的词汇——滑稽。
“你……是来杀陆行的?”
魑魅没好气地撇撇嘴:“嗯,早知道有你在,就不杀了。”
“孙琦谁杀的?”楚褚的眼中泛着凶意。
魑魅很是人性化地白了楚褚一眼,道:“孙琦的死虽然跟我有关系,但你可别都赖在我头上。如果你硬要找一个凶手,那就只能是齐睦了。”
楚褚皱眉,没心情听魑魅打什么哑谜,道:“都有谁动的手?”
魑魅摇摇头,道:“我说了——齐睦杀的。但孙琦死后,天道降下雷霆,毁其魂魄。你说到底算谁动的手?我本来还打算用孙琦的魂魄跟你们换点好处。”
“天人出的手?”楚褚问道。
魑魅点头,随后又摇头:“算是吧,那日天门开启,只要是登临大道的强者,都能借助天道引发落雷,你说这仇得算到谁头上?”
“好,”楚褚低头把玩着双手的两个“球”,好一会才慢悠悠的开口:“那你为何来杀陆行?”
“杀他?”魑魅连连摇头,道:“我可不敢杀他,隔壁就是龙虎山,我可惹不起老天师。最多就是毁其肉身,再偷点阳气,之后便以他为质跟龙虎山交换些东西。”
“还有齐睦,齐睦中了我的毒,行事愈发荒诞,他才是将死之人。我不过是相中了冉王家的另一个小家伙,引齐睦来幽州也是想找个远点的地方找个理由杀了他,勉得冉王起疑心。”
“这般说,你还是我们这边的人。”楚褚给听笑了,每一次和魑魅交手,都能见他口若悬河,说的天花乱坠,这次又不知是几分真,几分假。
魑魅连连点头:“那必须的,你我算老相识了,我犯得着杀你侄子吗?”
一张笑容喜气洋洋,若非知道他非人是鬼,寻常人真会上了他的当。
“三叔,我都听到了。既然是魑魅来了,就让他呆到天亮吧。那时,魍魉估计就会设法让他传送走。”陆行的声音轻飘飘的,却如一道刺骨的冰寒让魑魅毛骨悚然。三年前,正是这样一道声音,险些让他和魍魉一同魂飞魄散。
对于魑魅来说,能不能杀陆行是一回事,但有机会动手的时候,他绝不会犹豫。
用鬼界最流行的一句话来说,便是“此子过于妖孽,有大帝之姿,绝不可放任其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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