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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累了就停下歇一会儿，歇好了就又继续，老人就这样挖了一整天的灵植，待傍晚时分，他收拾收拾东西，准备下山回家。

宋十音分明看到，那年轻男人趁老人要走，把老人篮子的灵植抓了一大把，放进了自己的袋子里。

老人没有发脾气，只默默忍受着。

他在回家途中，发现了一个被随意丢弃在树下的女婴。

女婴哇哇乱哭，老人于心不忍，但自己的日子过得艰难，他纠结再三还是将女婴带回了家中，从此与他相依为命。

他给女婴起名为“平安”，他说自己没有文化，不识字，他这一生历遍了苦难，他只希望女婴能够平安的长大，平安的活下去。

女婴一天天长大，会甜甜的叫他爷爷，老人温柔的笑着。

老人分外可怖的脸在小孩子眼中，是亲切的。

老人挖着廉价的灵植，去满巡域找修士换着微薄的灵石，过着拮据的生活，但他是幸福的，因为他有平安。

可是好景不长，平静的生活很快就被打破，有修士发现了平安。

他们趁着老人不在，来到茅草屋，欲将平安拐走拿去卖了。

这天老人心神不宁，挖灵植时总是心不在焉，他直觉不对，连装着灵植的篮子都没有拿，跌跌撞撞的跑回茅草屋，正好撞见了老金一行人。

“你们是什么人？快放开平安！”平时寡言少语，从不反抗的老人突然大怒道。

平安哭喊着，她一口咬到老金的胳膊上，老金疯狂甩手，一巴掌将平安打到地上，怒骂道:“小丫头片子！你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

老人冲上去将平安一把护到身后。

“真是不知好歹！我们是要带你去过好日子的。”老奇也骂道。

“爷爷！他们说要卖了平安……他们要带平安走，平安不要离开爷爷！”平安一边哭一边说。

此时老人也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这些人竟然想要把平安卖了！

老人怒火中烧，果断出手，推搡着老金和老奇，要让他们离开。

“真是晦气？一个半死不活的臭老头！”老金怒骂一声，也朝着老人动手。

老人无法以一敌二，他的身上很快就伤口密布，浑身浴血，像个血人。

老奇一脚踹在老人的胸口，老人狠狠朝后跌去。

老奇并不打算留活口，他走过去，一脚踩在老人的身上防止他逃脱，手上聚集灵力燃起火焰，朝老人脸上狠狠一扔。

“你不是很爱推人吗？我看你还能怎么推！半截入土的人了，就该乖乖埋在土里，活人的事情你少管！”火光映衬下，老奇笑的恐怖，像个吃人的恶鬼。

老人的右脸很快就燃了起来，他仿佛不知疼痛，只挣扎着身体，叫喊着:“放了平安！我不许你们带平安走！”

“爷爷！”平安撕心裂肺的哭着，老金单手抱着她的身体，准备招呼老奇离去。

老人挣扎的力道越来越小，他的气息也越来越微弱，到最后，几乎听不到他的声音，只能看见嘴巴小幅度的上下张合。

见状老奇撤回右脚，转身离去。

火越烧越旺，躺在地上的老人并没有如老奇的意，他在死亡的边缘挣扎。

丝丝缕缕黑红的魔气缠绕在了他身上，在红色的火焰下并不明显。

魔气将火焰熄灭，老人不知从哪儿来的力气，一跃起身，狠狠撞向老金的后背。

宋十音这才知道，老人就是在这时被魔气侵染的。

老金向前跌去，将平安脱手，平安跌在地上，又迅速爬起来朝老人的方向跑去。

老金和老奇被老人吸引了注意力，一时没空去管逃跑的平安。

老人上前咧着嘴，想要撕咬二人。

老金本欲再次动手，老奇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他冲老金摇了摇头，老金面露不豫之色，最终还是转身离开。

老人周身气势一泄，像失去了力气一般，摇晃着身子，跌到了地上。

平安跑到了老人身边。

老人失而复得，将平安抱在怀里。

“平安……爷爷不会让你去那种地方，那里就是噩梦，是地狱，是魔窟。”

“爷爷不会让你受那种苦，有什么苦，有什么难，就让爷爷来受，爷爷只希望平安，平安的长大。”老人絮絮叨叨的说着些什么，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爷爷，平安不走，平安不会走的，平安会一辈子陪着爷爷。”平安伸出几根手指头发着誓。

老人只是抱着平安，继续说道:“那里是魔窟，是地狱，我李福在那里受了四十年的折磨，我被卖去时，那些人也告诉我说是让我去过好日子，可结果呢？”

老人神色痛苦，几分挣扎，像是有人在逼着他回忆过去，“寒冷的冬日，我被他们扔进冷水里，他们说要看我在水下跳舞，可我哪会跳什么舞。”

“冷水涌入我的口鼻，我扭动着身体，想要将头伸出水面呼气。他们说，我的舞姿真是绝美，下次要让我在火里也跳一次。”

“他们聚会要我去助兴，在地上摆满了刀，把我扒光了衣服，让我在上面翻滚。我哭喊着疼，求他们停下，他们哈哈大笑，夸我表演的好。”

“他们说从未见过灵兽吃人，将我和筑基期的噬阳虎关在一起，我被噬阳虎狠狠咬住了肩膀，他们拍着手大声叫好。”

“他们练剑时，我做陪练，被剑刺的千疮百孔。他们炼丹时，我做药人，各种稀奇古怪的丹药全往我的嘴里塞，我痛苦的躺在地上挣扎，我被毒丹毒的七窍流血。”

“他们震撼于，我还没有死，他们说我是坚持最久的一个人，他们说要给我奖励。”

“他们想要送我一件法器，但是缺少材料，不如就用我的右眼来做。”

“我忍受了整整四十年，整整四十年，我在不见天日的地牢里度过了四十年，我不再反抗，他们也渐渐对我没了兴致，见我年老体迈，将我从山上扔了下去。”

“我不怨自己弱小，也不怨他们强大，更不怨自己身处修仙界，这些苦，这些难，我都一一受着，我的生命很快就要走到尽头了。”

“可是他们千不该万不该，惦念着平安，平安她还那么小，她才那么一点高，有了平安之后，我的生活仿佛有了光彩，有了希望。”

“我现在还活着，我可以阻止那些想要来争抢平安的人，我还可以自爆丹田，将他们赶走，可我若是死了呢，我若是死了平安该怎么办？”

“我若是死了，平安该怎么办？”

……

老人不断的重复着这句话，语气茫然，像个找不到回家的路的孩子。

他手上的劲儿越来越大，意识似乎正在模糊。

“爷爷……平安身上好疼，你抓的平安好疼，你怎么了爷爷？”平安的脸被憋的通红，她的身上全是红印，哭喊着。

老人置若罔闻，手上的劲儿越发的大。

老人的身上的魔气更盛，已经有了魔化的趋势。再这样下去。平安会被他掐死。而他自己会完全沦为魔物。

宋十音果断出手。

她手上掐诀，接周边的“规则”之力，引来丝丝缕缕的灵气。

灵气绕在她指尖，宋十音靠近老人，在在他眉心处轻轻一点。

灵气顺着宋十音的指尖进入老人的体内。

老人身上的魔气渐渐消散，他也逐渐恢复平静。

老人慢慢睁开双眼，从浑浊变得澄净。

“爷爷，你刚刚怎么了？平安很害怕。”平安见爷爷放松了手，小声问道。

老人没有刚才入魔的记忆，他以为平安问的是老金他们。

“平安不要怕，爷爷只是在打跑坏人，爷爷不会让坏人带走平安。”老人摸摸平安的头，微笑着说道。

他带着平安走进了茅草屋。

画面一转，众人的眼前又恢复了黑红的景象。

“刚才那是老人的记忆吗？”孙尧问道，他双眼通红，仿佛刚刚哭过。

“是。”文促回答道，他的情绪也很低落。

“老人的名字叫李福，可他这一生分明都是苦，没有福。”边婷玉呜咽着说道。

众人心里都不好受。

“各位，我们要想办法救他。”杜云曦说道，她紧握着双拳，语气十分坚定。

“对！我们不能让老人就这么死了。”边婷玉用袖子擦了擦眼泪，她嗓音沙哑着。

“可老人的执念不就是平安吗？”孙晓问道。

众人沉默。

他们进入记忆之前就猜到了老人的执念是平安，可是老人好像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连平安也不认识了。

仿佛进入了死路。

“不对！”

“我知道了。”

文促与杜云曦齐声开口，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笑了。

老人的执念并不是自己的弱小，并不是自己任人欺凌，也不是要修为提升了后前去报复。

他只愿平安，能够平安的长大，平安的活着。

“那我们该怎么做呢？他现在这样好像完全听不进去话呀。”谭乐善着急道。

老人依旧疯狂的攻击着众人，他双眼通红，力大无穷。

“在回忆中老人是怎么恢复理智的？”杜云曦问道。

“好像……好像是他自己恢复的。”孙尧迟疑道。

宋十音在回忆中阻止了老人的魔化，所以他才能活着遇到众人。

“那怎么办啊？”边婷玉问道。

众人完全没有头绪。

此时宋十音的位置离老人很近，老人一个转身就看到了宋十音。

“十音！小心！”边婷玉喊道，她朝着宋十音跑来。

情急之下，胆小的宋十音在空中抓了一团灵气，朝老人打去。

灵气瞬间冲散了部分魔气，但是杯水车薪，周围的魔气很快又聚集过来。

眼尖的杜云曦发现了这一现象，她喊道:“朝他扔魔气！有用！”

卓光几步上前，将宋十音拦腰抱起，快步后退。

宋十音没来得及阻止卓光，失重感传来，她只好胳膊环住卓光的脖子，防止自己掉下去。

卓光将宋十音带离老人，他将宋十音身体倾斜，宋十音脚掌着地，站直了身子。

“多谢卓道友。”

卓光微微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