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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家祖坟前,所有人在忙碌着婴儿的下葬。为了驱散黑暗的迷障,四周里亮起了无数火把,也照亮了每个人脸上的辛劳与痛苦。
不远处,看着浸染在悲伤氛围中的人,汤巡忽然开口说:“我终究还是帮了他,帮助了那个初生的无暇。”
邱少鹄不解地看着汤巡。
吴径行则面无表情,似乎眼前什么事也无法给他的内心造成波动。
汤巡说:“我其实不是第一次看到田边鹤的幼子了。一月之前,我刚刚来到潮门城,就听说田家新添了一个男丁。一开始我只是抱着去讨两个酒钱的心思,去田家碰运气,就去给他的儿子算了一副出生卦。可当我看到这个孩子时,我就知道,他命不久矣。”
初春时,夜晚的凉意,仍旧让他们呼吸的哈气,凝成白色的雾。
“但我不能这么说,因为我算了出来,如果我当时说出来这个真相,会有一系列的麻烦事缠上我。也许你会觉得这玄之又玄,但这就是窥探天机的代价,知晓的人只能用别的方式来表达。”
“于是我只是对田边鹤说,去在孩子枕头下压上一本高的书,就能保佑他家后代都功成名就。”
“孩子嘛,按理来说是不能用枕头的。但我知道,如果我什么也不做,三天后田边鹤就会因为一心督促长子的学习,而忘了襁褓中的幼子,这可怜的孩子就会从床上掉下来摔死。这样枕着东西孩子不舒服,就会一直哭闹,田边鹤就会多分心出来管管他的小儿子,孩子就不会摔死了。”
“我算是利用了田边鹤想要光宗耀祖的执念。但我怎么也没算到,也正是因为这份执念,让他又招惹来了安息之地人,间接还是导致他幼子的夭折。”
“而我终究还是陷入到这个麻烦中,需要去偿还这个孩子的死带来的罪孽。或许这也是奇门之道的宿命——易知其道,难变其命。我就像眼看着一辆马车撞飞了一个人,纵然提前知晓,天机总会以自己的方式去运行。而你既无力改变,谁又能相信你说的其实是真相?”
“求道,谁又真的懂什么是道?”
汤巡感慨中,道尽了一个在世俗与超脱中挣扎半生的内心炎凉。
是啊。
道之所向,有多少人去追求,却又有多少人求而不得。
无数人拼搏了一生,到最后的成就,也不过是用自己的代价告诉了后人,“此道不通”。
就像是“歧路无道”四个字,不是轻描淡写一句前人忠告,而是无数前人血泪堆成的代价总结。
邱少鹄听着这些话,忍不住想到了刚刚从《太上记》中看到的隐秘,于是又开口说:“你既不懂道,天下之中,谁又可曾知道道统的秘密。比如,天下的大道,分为几何?”
“道之千百,各有隐秘,是能一以概之,怕是真成神仙了。”汤巡摇头说:“拿我来说,所修之道名为‘龙遁’,过了最初的‘化根’、‘遁甲’二境,现在不过七重‘三奇’之境,纵然我知道下一重境界名为‘龙遁’,若无人指点,也不知何时能达到。更不用说还有无数人修行,根本不知道下一步该往何处去的了。”
邱少鹄注意到,汤巡所说的最开始的境界名为“化根”,这点倒和无忘岛相同。无忘岛中但凡弟子踏入修行门槛,也都是从“化根”开始,以先天之气为本,在体内结下根源。
而且汤巡提到如果有前辈指点,修行到下一个境界的速度会更快,这一点怜墨也告诉过自己。无忘岛中,凡是后人修行的方法,都是前人曾走过的路径。
若无人指点而独自摸索,风险就要大上太多。
静夜之中,一阵嘈杂脚步声毫无预兆传来。
邱少鹄他们都看到,一队官差突然找了过来,毫无预兆地将田员外一家围住。
“你们家主人在哪?”当头的官差颐指气使,等到田员外战战兢兢出来后,对他大声说:“你涉嫌勾结奸邪之人,最好把事情经过一五一十交代清楚。不然的话,府台衙门的大牢,恐怕就要请你去坐一坐了!”
“这……小老儿踏实本分,从没做过坏事,勾结奸邪……从何说起啊!”田边鹤慌了。
“哼,不知道?那这个人你认不认识!”官差直接展开了一张画像。
邱少鹄也看到了,画的分明是之前那个被安息之地用虫蛊迷惑的衙门师爷!
他曾经也去过灵谛的那间草堂,自己也是在那里第一次见到对方。
这个师爷,和田家又有什么关系?
“他已经下了大牢,招供出来了你,你还认不认!”官差咄咄逼人。
“这……在下只和他有过一面之缘,他只是向我讨要了一些东西……哦,那些都是我的一些藏书,哦,我想起来了,那只是一本志乐斋出版的海况书籍啊,别的就没什么交集了!我真的冤枉……”
海况书?
潮门港……
邱少鹄想起了,竹籁曾经告诉过他的事——
潜窟的宗门大部分被海水淹没,他可以试着去找一下。
港口的海水,会成周期性潮汐,有着规律的变化。海面下的地形,也会随之发生改变。出海的人要时刻关注这些情况,海潮图等记录海况的书籍也就有了作用。
师爷被安息之地所迷惑、安息之地给了田员外那个不倒翁、田员外又将关于潮门海况的信息给了安息之地……
无形之中,有一条线,穿过了原本纷乱信息,让邱少鹄将这些散乱的情况重新整合起来,一切变得井井有条。
……
潮湿的地牢。
成赴先不愿意来到这种地方。
他小时候就曾经不小心被困在一个牢门后一天一夜,之后更是连续做了好几天的噩梦。打从那时候起,他就不喜欢这种地方。
在他看来,牢里关着的是活人,但从他们踏入幽暗之门的一刻,就已经和死人无异。
更何况他是将门之后,在他的设想中,自己应该是在军队中建功立业,而不是像一个酷吏般在牢里提审犯人。
但此时职责所在,他也只能捏着鼻子忍耐这里潮湿的臭气,听属下汇报情况。
“之前所抓获的安息之地的奸人,各个都招供了。唯独这个叫郎邢的,怎么也不愿意张嘴。我们已经三天没给他喝水了,现在……”
成赴先抬头看到,眼前第一个牢房里,关着的就是郎邢。他自从被关在这里,不知受到了多少种酷刑,现在全身鲜血淋漓,几乎要不成人形。
唯独他的一双眼睛,还是很明亮,预示着他还会一直坚持下去。
成赴先有些奇怪,不知道像这个人,到底是靠什么能让自己保持清醒到现在。
他只是告诉手下:“今天开始别给他加刑了,还有,给他点水喝、一点饭吃。他要是真死了,我们也问不到什么。”
说完他就离开了这里。
不知为何,成赴先觉得,自己有些不敢和那双清醒明亮的眼睛对视,似乎害怕从那样的眼睛中,看到自己所没有的东西。
郎邢看着这个年轻人匆匆离开的背影,笑了出来。
他干涸的喉咙,已经发不出正常的声音,只有“嗤嗤”像破旧的风箱漏气的声音。
“笑什么!”留下的属下恐吓他,但又想到了成赴先的嘱托,还是没为难他,也直接离开留下郎邢一个人在这里。
郎邢被锁在冰冷的地面上,吃力摊开手心。
看到手心里的东西,他的眼中露出了柔和的光彩。
那是一个小女孩的手链。
在他的追思中,出现了一个活泼的、小小的影子,绕着他不停蹦跳着。最后,这个影子跳入了一个未知的地方,永远消失不见,再也没法陪伴在他的身边。
他相信她就在那个地方,一个所有人都将踏入、都将在那里永恒安息的所在。所以他要找到那里,才能继续作为一个称职的父亲,陪伴在她的身边。
成庭栋的府邸,他还在悠闲地抽烟。
成赴先推开了门,一言不发走了进来。
“审得怎么样?”成庭栋放下了烟袋,问。
“我不想再干了。”成赴先说。
“不满我把你从之前调查的事情叫回来,还是接受不了眼下的事?”成庭栋问。
他的儿子不答。
“那就去查另一件事吧。”成庭栋将一件东西扔在了桌子上。
“这是什么?”成赴先问。
“昨天的官刊,有关罗氏商会的一案的。”
“这案子不是道台衙门管吗,和我们有什么关系?”成赴先不解,拿起了刊报,第一眼就看到了醒目的标题——
“邪派作祟,东街户爆炸引哗然;
百姓洒泪,十余人惨死有何辜?”
副标题:“抚神督熟视无睹,有何作为?”
成赴先只觉得脑子“嗡”得一下,被震得说不出话来。
当时他没有在现场,不知道居然有这么多人被波及,也没想到反响会这么强烈。
“繁华街巷变为狼藉,喧哗之地家家哭丧,这就是那里现在的情况。”成庭栋说:“初步消息,和震康神宫有关。”
成赴先一言不发,就往外走。
“你要怎么查?”成庭栋依旧坐着,问。
“震康神宫的人如果来了,必然是通过一些路径进城的。”成赴先说:“我去把所有能入城的关口都查一遍,不信找不出马脚!”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态度不错,可惜,少了点经验和沉稳。”成庭栋一边说着,又从桌子下拿出了另一份东西。
一份已经烧焦的卷轴,记录着关于潮门历代以来的县志历史。它原本藏在罗氏商会地下室的最里面,差点就被那场大火烧毁。
这个本来是震康神宫想要拿走的,但却有人故意点燃了狞烈石,想要毁掉痕迹。
成庭栋可是一个原本在京做到正五品武节郎将的人,手段高超、谋略老辣,这等机密,只需稍加注意,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他不知道震康神宫要这些东西有什么用,但早有耳闻,近日来潮门城各处已经丢失了一系列莫名其妙的东西,都是志怪小说、历史文物、文人文集之类的。
成庭栋又一次拿起了烟袋,习惯性在桌子上磕了两下。
他的三心腹之一寻见绩走了进来,他本是成庭栋妻子的家族梁家当年收养的孤儿,和梁立、梁勉他们虽非骨肉但亲若手足。和他们两个不同的是,寻见绩一直替成庭栋处理一些内务,一直随叫随到。
“替我去找一些城内的乞丐,问他们,最近城里丢了哪些东西。”
成庭栋下达了一条有些古怪的指令。
……
隔着来来往往的人群,邱少鹄看到了“志乐斋”的匾额。
猜到了安息之地接下来的目标,恐怕就是海港下潜窟的遗迹,他就要知道志乐斋的那本海况图书上到底写了什么。
如果单纯是一本记录海潮周期规律的书,安息之地不可能这么大费周折,其中必然有更为隐秘的内容。
志乐斋是最为知名的一大书商,不仅潮门城,各地都有其分店经营。畅销书籍除了历年来士子的备考书,就是各类志怪故事。
邱少鹄走进大门,见一个女子坐在柜台后,好像是这里的账房,却只顾着看她自己手上的书,完全没注意到邱少鹄走进来。
女子穿着素色纱衣,看的是一本《引神纪》,作者是远人无名生,也是一个知名的志怪故事作者。
邱少鹄说:“请问……”
“哦,有客人啊!”女子方才放下了书,很兴奋地说:“想要买书吗?我推荐这本《封魔群侠传》,远人无名生的代表作。若是想买,不仅打八折,而且还赠送一本《仙遗》。要是这些都没兴趣,那还有最畅销的一本,就是——这个!”
女子将一本书塞在了邱少鹄面前,封面男子和女子正热烈缠绵,赫然是一本《银瓶梅》。
“咳——”邱少鹄将这本春宫书推开,对女子说:“我要找你们掌柜的。”
“哦,那就是我了。”女子理所应当地说,“我不仅是这家店的掌柜,还是天下所有志乐斋的唯一大老板——李异玄,就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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