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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显臣把汤妍塞进凯迪拉克的副驾,粗暴地扣上安带。赵姨没有办法,只能跟着钻进后座。
易显臣在赵姨的骂声中,一路把车开去市内的医院。
汤妍已经哭累了,闭着眼睛任由易显臣把自己抱进诊疗室。
医生替她拔掉残留在皮肤上的倒刺,涂碘伏消毒之前,说:“有点疼,忍一下。”
汤妍睁着一双空洞的眼眸,没喊疼,甚至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易显臣的眼神森冷可怕。
他被汤妍那句“你是我的谁”和“还不如死了”气得胸口闷痛。但站在病床旁,看着汤妍身上密密麻麻的尖长伤口,再生气,也只能自己受着。
从医院出来,易显臣送汤妍和赵姨回家。
车子停在巷口,仍旧抱着汤妍进屋。
汤妍不挣扎,也不说话,被抱着的时侯,两手自然垂落,仿佛是个没有生气的人形娃娃。
易显臣很熟悉汤家,把人抱进卧室,轻手轻脚地放在床上。
伸手去拉被子时,看见那个放在枕头边的小猫玩偶,他的动作顿了一下。
那是他刚来汤家那年,用自己攒下来的零花钱买给汤妍的生日礼物,那时他八岁,汤妍才六岁。
过去十多年,玩偶已经很旧,原本的黑色已经变成灰白色,有好几个地方有缝补的痕迹。
易显臣的胸腔被什么东西涨得慌。
“阿妍。”他嗓音低沉,也没那么凶了。
汤妍闭上眼睛,翻了个身,脸对着墙,只留了个伶仃又孤独的背影给他。
易显臣沉默许久,替她盖好被子后,轻轻关上门。
赵姨站在门口,怒气冲冲地瞪着他。
“你下来,我有话跟你说!”
赵姨对易显臣很不满,站在后院里把人从头到脚地骂了一通。
易显臣没反驳一句,生生任她骂。
赵姨发泄完,气消了,最后深呼吸一下,冲着易显臣说:“就算是看阿妍可怜,你也不该那么对她!”
易显臣抬眸,表情有瞬间的痛苦。
赵姨没理会,直接甩手走人。
去厨房做好饭,过来叫汤妍起来吃,却没料到易显臣坐在廊下,还没走。
二十五岁的男人,最该是意气风发的时侯,此时的易显臣却有些颓废。
还像小时候一样席地坐在廊檐下,手掌撑在身后,两腿悬空吊在池水上。
不同的是,左手指间夹着一支燃到一半的细烟,从前那个又瘦又干的小孩儿已经穿上白衬衣、黑西裤,长成了一个必须要扛事的男人。
毕竟是亲手照顾了十年,赵姨心一软,别扭地开口:“你干什么,做这个样子给谁看呐?”
易显臣回头,哑着嗓子没头没脑地说:“我从来没觉得阿妍可怜。要可怜,也是她可怜我。”
易显臣的母亲是未婚先孕。他八岁前,跟着母亲在脏乱的弄堂里过。之后父亲找来,受到易家严厉阻拦,一气之下,就带着母亲殉情而死。易显臣成了孤儿,被易老太太丢到汤家。
汤妍和易显臣两个没有父母的小孩儿,一起度过了十年漫长时光。
赵姨眼眶蓦地一红,走过去推了易显臣一下,“你这孩子。起来吃饭,我去叫阿妍下来。”
老房子不隔音,汤妍的听觉又比常人敏锐,楼下说什么,她都听得一清二楚。
“醒了?”赵姨看见汤妍眼睛是睁着,在床沿边坐下,轻轻叹息一声,说,“别跟他置气,又不是不知道他那牛脾气,从小都这样。他也是担心你。以前你们吵过多少次,到最后哪次不都是他让着你。啊,别自个儿过不去。”
汤妍没搭话,只是轻轻地喊了一声,“赵姨。”
她在山上吹了冷风,嘴唇干裂,两只眼睛又空洞无神。躺在满是老物件的屋子里,整个人被一种冰冷的易碎感笼着。
赵姨还想劝,门铃先响了。她撑着窗台探出半个身子,狐疑地往外面院门看去。
“啊呀,易老太太怎么来了?”
汤妍有些惊讶,撑着起来换了套衣服,下楼时已经不见了易显臣的身影。
他走了。
显然易老太太并不知道易显臣来过,也不知情汤妍在易家不辞而别的原因。绷着一张脸,原本是来兴师问罪的。
却在看见汤妍脸上的创可贴和小腿上的纱布后,略微缓和了神色。
“阿圆,怎么弄成这样啊?”易老太太问。
“自己摔的。”汤妍说。
她对易显臣和他屋里的那个女人只字不提。
易老太太看了她一会儿,拉住她的手,说:“正好,我过来就是带你去医院看看的。”
“已经看过了呀,刚回来——”
“没事。”汤妍截断赵姨的话,脸对着易老太太牵了牵嘴角,“那就再去一趟吧。”
她大概猜到,易老太太是要带她去看眼睛,要用医院的检查单来评估,她到底适不适合当易家的孙媳妇。
易老太太到底觉得对不住死去的汤爷爷,跟汤妍解释说今天那位医生是世界有名的眼科专家,平时根本不在国内坐诊。这次也是托了人,才临时插上号。
“嗯,谢谢奶奶。”
汤妍拘谨地坐在车厢里,车子驶出巷子的时侯有些颠簸,她的心却很平静。
她想,应该把结婚证带出来的。
待会可以叫上易显臣,去民政局把婚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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