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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人心中明了,他这话可不是吓唬人,今儿个稍有交代不好,只怕立刻就要丧命。

也顾不得隐瞒了。

不等取来单子,“扑通”几下全都跪倒在地,忙替自己脱罪,“小的们一向殷勤侍奉,不敢因王爷不在就怠慢啊!”

“是啊是啊,王爷明鉴,前几日管家运了花木出去,因小的们势微,实在阻拦不下他。”

有人心中惊惶,有人心中暗喜,自己养死的花木,犯下的错处此时不推在管家头上,更待何时。

顾邵治下向来法令严苛,但并不是是非不明之人,取单子的人回来,他留下一个随从在庭前守着,然后点了侍弄花草的众人并管家,一二十人浩浩荡荡去了花房。

萧善少不了要随侍左右,放眼远望,只看亭苑楼阁间的留白,就能发现这瑞王别庄比齐侯府还要大些。

疾走片刻,到了地方。

顾邵命人点起两排从库房取来的,小儿手臂粗细的蜡烛,吩咐花匠们将能挪动的花木都搬出来,摆到院子里,无法搬动的则让萧善过去核对。

凡权贵之家的小郎君小娘子,便是不精通四艺,基本的东西总是了解的,顾邵也不例外。

他走了两圈,发现海棠中的——垂丝,贴梗;兰花中的春兰四品,素冠荷鼎;牡丹中的黄楼子,舞青霓等许多品种都不见了踪影。

“好一个忠仆!”顾蓦猛地沉下脸,一脚踹开随从搬来的座椅,大发雷霆道,“反了天了!管家,上前回话!”

管家顿时吓得魂飞魄散,腿一软跌倒在地,也不强辩,只爬行两步嚎叫道,“王爷饶命,小人鬼迷心窍……”

顾邵怒起一脚,将人踢开,“你不是鬼迷心窍,你是不知死活。”

管家只觉得扑面而来的肃杀之气,将他整个围的密不透风,恐惧无限上涌,脑子成了一团浆糊。

恍惚想起被连累的儿孙,这才有了点悔意。

为给一家老小挣条活路,他又翻身爬起,头在地上磕的砰砰作响,痛哭道,“王爷,花木只是被小人租出去了,小人不敢私自卖掉的,明日一早小人就去讨要回来,饶过小人这回啊王爷……”

“嗤,本王可不信你这是头一回!”

顾邵怒极而笑,转头问其他人,“你们来给他提提醒,这狗东西如此敛财,是第几回了。”

几人面面相觑,这几年王爷没来太原,别庄就是管家的一言堂,他说什么就是什么,敢跟他顶起来的都不知道被弄到哪儿去了。

但是,此时王爷就在眼前,还怕他个球!

花房的管事周敦率先揭发道,“回禀王爷,小人知道!”

“自三年前,王爷守孝的消息传来,柯管家就同人做起了这个营生,每月总有几回会带生人到花房看货,盆栽的还好些,十回里有一半能送回来,只要根活着,小人带着花房众人大多时候都能救活。”

他说着停了下,偷瞄一眼顾邵的脸色,又继续道,“可若是长在地上栽到池子里的,则每每是折了枝丫带走,那就糟蹋的多了去了。”

“小人虽不知道管家与人是如何定价的,但管家的四儿烂赌城性,从前还见他对那孩子约束打骂,他自己常常被气的是脸色发青,眼仁发白,好几次差点厥过去,可自他偷卖花木起,他家四儿就成了城中赌坊的常客。”

“是啊王爷,就是周管事说的这样,小人也见过几次。”

“小人可以作证,柯管家几次置田买地,家财何止万贯!”

“小人父亲还曾劝过他不要这么做,反倒被他打了一顿,赶到地头做活去了。”

一时间破鼓万人捶。

周敦一鼓作气地告完状,心里七上八下的,王爷要是此次不发作对方,训斥对方两句就翻过片儿的话,自己一家以后的日子怕是要难过。

可是这几年大家一直被柯德寿欺压,若是眼睁睁放过此次这个扳倒对方的好机会,他们非得呕死不可。

但愿王爷不会顾及柯德寿是宫里赐下的,一定要执法以严,半点儿也不徇私才好!

顾邵听完一语不发,柯管家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替自己辩驳,只是他顺着周敦的话回忆了一下,人家并没有捏造什么,的确都是自己干下的。

只是他没想到最先站出来揭发自己的会是周敦,

柯德寿没想到王爷刚出孝就来了太原,他以为对方怎么着也要先去汴京看过圣人才是,原本计划着过了端午就收手的。

如此过得两三个月,该长的也长好了。

院儿里静悄悄的,各人的呼吸声都像是被憋回了肚子里,只有风吹过花木的哗啦声,“瞿瞿唧唧”的蟋蟀叫声。

良久,柯德寿垂下的视线中闯入一双黑色皂靴,靴子的主人猛地用脚向上一顶他的下巴,神色冰冷,犹如在看一个死人,“说说吧,拿着本王的别庄,都同哪些个杂碎做了生意。”

萧善提着一盏大大的羊角灯,由人领着在园子里转了一圈。

浓浓夜色下,其实不太方便用肉眼仔细检验。

她量了量花木的主干和大枝粗细,又观察了下它们的栽种位置,和自然生长方向,发现整体长势的确不太合理。

“怎么样,萧姑娘你看出不对了吗?”顾十一跟着她转来转去,等不及问道。

不待她回答,又自说自话道,“反正我觉得不对劲,要是把这些枝丫比作人的头发,五年前还有三千烦恼丝,现在可就剩下一千不到了,说没鬼谁信!”

萧善笑笑,回道,“可这并不能作为人家监守自盗的证据,无他,家养的观赏性花木是需要修剪的,只一句往年修的狠了些,还没缓过来就能推脱掉。”

顾十一想想也是,自己这是明明白白知道了有人贪墨,再看这些自然觉得都是证据,可实际上,这些并没有多少说服力。

“还是得看那些被连盆搬走的。嗯,还有这两棵黄杨和血榉,一名贵,二修剪的过于过分了,你看,都快秃了。”

顾十一走过去看了看,乐道,“可不是,老干发新叶。”

萧善摸了几个本不该修剪,却被修剪过的断口,同他讲道,“这也都做过特殊处理,不懂行的人看了,只会以为是经年留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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