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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四十九章连捷
孙杰也看傻了。
把马千乘领到南津关的路上心里还在琢磨,勘察战场地形,带几员家将就好了嘛,用得着把几千手下全带来么?但大哥大老远跑来给自己帮忙,又是人家自己的兵,想咋样咋样呗,这话便强忍着没说出口。没想到到了关前,马大哥仰头向关上瞄了几眼,手一摆,一阵梆子响过,这帮白杆兄弟就嗷嗷叫着冲上去了!
没有任何战场准备、没有任何攻城器械、没有任何战斗分工……甚至,连必不可少的战前“饱餐一顿”都没有,就这么、就这么、就这么直愣愣地冲上去了!
然后就是漫天箭雨下的关墙上爬满了人!
再然后……满打满算还不到半个时辰,关门被从里面打开——把自己一堵就是大半年的南津关,就这么被破关了!
看得简直像在做梦的孙杰差点掐自己一把来验证一下,急忙让亲卫驰回南部传令:大军紧急集合,即刻入关据守,防止被保宁的张虎逆袭!虽然下了命令,也对自己的部队有充分的信心,但孙杰心里十分清楚,没有大半个时辰根本不可能——单是散在南部县城里各处轮休的几个营集合、披甲、整队便要好久,再开过来,搞不好超过一个时辰也说不定,毕竟穿了几十斤铁,想跑也跑不动!
这段时间可怎么办?保宁与南津关只隔了条嘉陵江,贼人们是不是搭了浮桥谁也不知道,万一有桥,张贼来场逆袭,马大哥刚刚拼过一场的这帮兄弟们体力能顶到援军开过来吗?想到这里,孙杰暗自一咬牙:拼了吧,实在不行,豁出去自己和卫士们守关门,无论如何也要让二雷把大哥抢回大营……
万万没想到,跟着马大哥跑上关墙,眼前的情形再次让年轻的总兵官在短短的一个时辰里第二次傻在当场!
江里真的有一座简易浮桥:几十艘小船横着连在一起,上面铺了木板。不过,南津关的逃兵已经砍断了对岸的绳索,自己这边的南侧倒是还系在岸上,靠近保宁的北边那截已被江水冲至江心——张贼可能的逆袭显然是不用担心了。
让孙杰吃惊的不是浮桥,而是马千乘这群白杆兵:此刻,竟有半数已在江中呀呀叫着载浮载沉!
哦,好吧,确切地说,他们在强渡嘉陵江!
只见岸上的白杆兵们默契地把长枪一支正一支反地平排在地上,摆上十几只,头尾就用各两杆枪从间隔的铁环中对头一穿,彼此矛钩咬住铁环,连接处捆上几道麻绳,便搭好了一个四四方方的架子。随后脱下裹在身上的藤甲片往架子上一铺,再扔上几面藤牌,一个筏子就在眼前扎好了——连一盏茶的时间都不到!随即几个人便拖着筏子一头扑进江里,每个筏子上少的上去三四人,多的五六人,除了一个人抱着几张步弓站在筏子上——弓弦要绝对防水,否则就废了——其他人都趴在两侧用手划水,水性好的则干脆直接跳进江里,一边泅水,一边推着筏子强渡!
因为断了的浮桥漂在江里碍事,白杆兵们都在偏西的地方渡江。有些筏子被湍急的江水冲得靠上了浮桥,见一时半会过不去,水里的、筏上的白杆兵们索性齐心合力地去拖拽小船,看样子,竟是要把浮桥再重新搭起来——好嘛,此时该担心对方通过浮桥快速度投放兵力的竟不是孙杰,而是张虎了!
对面城头上射来稀稀落落的羽箭,白杆兵们没人理会,当然,充其量也就几十名弓手,杀伤效果极为有限。
保宁城已是一片大乱。刚刚被捅死的吴大壮不用说了,即便是久经战阵的孙杰,都被眼前的情景嚇得方寸大乱不知所措,何况保宁墙上普通的兵士们——这样的攻城法、这样的强渡方式,别说众人从未见过,简直闻所未闻!
幸好,城门官算是比较机灵,发现情况不对,马上闭了城门,把跑在后面没来得及逃回城里的南津关守军关在外面爷爷奶奶地求、祖宗十八代地骂、锤胸顿足地哭……
不过,城门官显然不知道一件事:白杆兵进城,几乎从来就不用走城门!
听说陕西方面来了一股强敌,前几天方戈带了驻守在铁山关和梁山关的两个营赶去守护利州卫老巢了。因为一个南津关便阻住了孙杰大半年,而且保宁城里有的是百姓,刚刚整编好的八千辅兵,张虎也让方戈带走了五千,目下驻守保宁的是张虎本部一千五百战兵和两千辅兵。张虎本部四个营总共两千人,南津关放的一个营和一千辅兵——此时已不用指望了。
听到有一大群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山鬼一样的家伙在渡江爬墙,张虎一面下令散在城里的战辅兵紧急集合,自己和牛有田心急火燎地往南墙上跑,连甲都没来得及披。气喘吁吁地赶到城头,迎面撞上了负责南津关防守的王彪和李松——可能是不适应四川溽热的环境,王彪这阵子一直病歪歪的,李松陪他进城看郎中,偏偏这时候狗官军们竟不知从哪里请来一群山精野怪打过来!
李松从守墙的新兵蛋子脑袋上扒下来几顶铁盔,几人顶上后冒着墙下射来越来越密集的羽箭探头望了望,从彼此的眼神里都看到了绝望——大部分战兵和辅兵都散在诺大的阆中城里,东南西北到处都有,一时半会不仅不可能完成披甲集结,连建制都不可能恢复!在这个时代,之所以朝廷明文规定,非紧急必要而且有上级文官的正式命令,所有官军一概不许入城,违者以谋反论,是有其道理的:这时候的城市规模有限,不可能有现代广场公园之类的大片空地,道路也很窄,部队入城,除非散在百姓家里,否则根本就没地方住!而散在百姓家里——别忘了,当兵的主要来源之一是充军的流犯,其他也未必是什么好人——成千上万的这种家伙一股脑涌进来散得到处都是……大概率,不用等敌人进攻,这城已经差不多不能要了!
张虎的很多部下都是跟着他流亡千里九死一生,此前做边军时连边塞的小破县城都没进过,好容易跑到繁华的府城,哪里肯放过这等享福的机会?别说普通的兵卒,仓促间就连军官们都不知道在哪里做什么缺德事呢,怎么可能集结备战?而这时候,百姓们的期望值也低得令今天的人难以置信——要知道,当年太祖爷提三尺剑驱除鞑虏,统带的部队一样的杀人放火,一样的抢劫强奸!爱民如子的太祖爷怎么做的?太祖爷下了三道命令:不许放火、不许无故(划重点)杀人、抢进营里的女人,已婚的未婚的分开——过得几日(继续划重点),有丈夫和家人的可以领回去,没人领的怎么办……嗯,太祖爷没说,你自己看着办吧,你懂的!
这种“仁政”,竟得到占领区所有百姓发自肺腑的、由衷的感激!
跑吧,没其他选择了,再拖一会可能就跑不掉了!远处的城墙上已经有人陆续蹿了上来,心胆俱裂的守军与其说在阻击,不如说在遮挡着自保,每个人都在用尽全身力气拖延必将到来的死亡。
张虎和牛有田等骨干都是马队出身,马是现成的,一片混乱中,几人上了马,在各人亲卫的护送下径直出了北门。苍溪是个小县城也守不得,先跑到那里整顿一下逃出来的兵卒们,然后继续北上找方戈汇合再做打算吧——只是,不知道方戈能否挡住北面那股强敌,万一落败,狗官军们南北夹攻,那可就全完蛋了!
保宁城里饱受蹂躏的百姓们本来已经麻木了。每日小心伺候着住在各自家里的大王们,无论白天晚上,只要大王们有了兴致,便会把女眷拖进屋去——开始时女性们都还会挣扎躲闪一番,时间久了,知道除了挨上一顿毒打或丈夫儿女会白白搭上性命其他什么都无法改变,只要大王们示意,她们便会自己乖乖走进去……等这一两位或两三位大王住腻了离开,又会有在其他地方住腻了的大王们接着住进来……这样的日子仿佛永无休止。唯一的好处是发粮,大王们隔几日便会出去一趟,有时甚至会带上百姓到粮库领些米豆,等伺候他们吃饱,锅里总会剩下一些,将就着也能吃个大半饱。
然而,听到城里各处响起哭喊声、喊杀声,百姓们再一次陷入了无边的恐惧:虽然饱受屈辱,但毕竟已经逐渐习惯了这种比蝼蚁还要卑微的日子。原来的大王们跑了,新来的大王们不知将要用何等的手段向自己发泄他们的!百姓们已然总结出经验:最可怕的是刚破城那会儿,杀红了眼的兵士们刚刚经历了死里逃生,有些人就在不久前永远地失去了亲人、朋友,他们会把一切挣扎、甚至是象征性的躲藏一律视为威胁,会毫不犹豫地用手中沾满血迹的钢刀消除!只有等他们慢慢从亢奋、愤怒、恐惧交织在一起的疯狂中渐渐平息下来,自己才能算捡回半条命,然后,便是再一次悲惨生活的循环。
缩在家里的百姓们终于从窗板缝里看到了白杆兵:黝黑的皮肤、精瘦短小而充满力量的身材、凹目塌鼻的相貌、身上的斑斑血迹、手中奇形怪状的武器、口里完全听不懂的语言……从心底窜上来的恐惧几乎要把他们挤压到彻底崩溃。
然而,百姓们错了。尽管在真实的历史中,“冻死不拆屋,饿死不掳掠”只是一个神话,白杆兵的军纪确实有相当口碑。好吧,确切的说,只是对百姓而言哈,跟友军抢物资争水源群殴什么的,他们也没少干——是秦良玉,按照陪嫁的兵书,为白杆兵制定了相对比较严格的军纪,强过大明几乎所有的正规军。
孙杰把命令由守关修改为入城,一个时辰后他的部队终于踏过白杆兵兄弟们刚刚修好的浮桥开进保宁城。马千乘拍了拍孙杰的肩膀:“兄弟,肃清残匪的事你来吧,哥哥我的人汉话都讲不得几句,只认得战场上对面披甲拿刀的是敌,混在百姓里可就辨不得了。”
孙杰重重地一抱拳:“好的,大哥。你先带兄弟们歇一歇,等下咱们喝酒!”
孙杰知道,自己迎来了一个大丰收:这么快就占领府城,张贼完全来不及带走粮食和军人视为第二生命的武库物资,嗯,还有库银。
等到城里慢慢恢复秩序,孙杰与马千乘并肩来到府库,年轻的总兵官诚恳地对他的马大哥说道:“大哥,你莫跟兄弟客气,粮、银、武备都在这里,你教兄弟们拿吧。”
马千乘呵呵地笑:“好的。粮我拿一些,银我拿三万两吧,每个战死的兄弟一百两,其他人给个三五两就好。你莫跟哥哥客气,武库里我拿些生铁弓弦,其他的都用不到,你们的武器哥哥的兵不会使,铁甲更是累赘,爬山还是哥哥的藤甲便利。”
孙杰再次动容了,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答,马千乘又是一拳重重砸在肩头:“还是那句话,兄弟二字哪里只能口里说说!兄弟是顶天立地的好汉子,快莫做这般样!昨晚那场酒喝得不尽兴,今晚咱们再来一场。军情如火,明日你去追贼,哥哥回家。等你灭了张贼,来找哥哥喝个痛快!”
孙杰点点头:“我给哥哥拨一千辅兵运粮吧。”
马千乘摆摆手:“用不着用不着!你莫看哥哥这些人身形比你们汉家兵小了些,但攀山越岭,耐力好得很。”随即放低了声音附在孙杰耳边道,“你又不是不知,当年平播州杨乱,你嫂子那五百陪嫁兵‘裹粮自随’——她忠州兵打仗都能挟粮,哥哥家的兵若是往自家搬粮都负不得,岂不被她笑死!哈哈哈哈。”
话虽这么说,张虎等都是从官道上跑的,泊在城郊的两百余艘大小船只都被孙杰缴获,第二天,孙杰还是强塞给马千乘几十艘。
让二人都没想到的是,保宁一别,兄弟竟成永诀。马千乘不久后被诬谋反,孙杰的大好前程也险些毁于一旦。
就其起因,竟是因为这场大捷!
题外话。不久后,已慢慢恢复了秩序与生机的保宁府里,另一场滔天的惨祸接二连三地悄然发生:接连好几个月,保宁府所有出生的婴儿都被各家溺毙,无一幸免。因为,他们都是“贼种”。有些,就发生在官府的眼皮底下,但依旧无人过问:这种行为是这个时代官民一致的共识,直到后世的满清才有所改变——到了满清,变成受辱的女性必须自杀!省略若干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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