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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虎回来已是四天之后了。
开封有警,河南府、怀庆府果然都派来了援兵,而且人数还真不少,足有三万多,其中战兵有将近八千人。照理说,这些官军的战力不是很强,但此时张虎的部队同样也还不是什么百战之师,官军有三四倍的兵力优势,张虎很危险。
然而,张虎还是打赢了,赢得还很轻松。
河南府的官军先是开到汜水,沿着黄河摆开阵势,掩护怀庆府的友军渡过黄河,随后两下里合兵越过荥阳,在郑州略事休整后径直扑向中牟,准备一鼓作气为开封解围。
郑州到中牟之间有个地势比较低洼的区域叫圃田泽,东西三十多里,南北十几里。传说上古时期洪水泛滥,这里是一个大湖,大禹将其列为天下九泽之一。后来河道淤积水位下降,中间地势较高之处隆出水面,形成大小相连的十几个沙岗。到了万历年间,这些沙岗已被辟成农田了。
高藤豆跟张虎说过,飞兽营的军情触角远在湖广几百里外的陕西汉中府就发现了他们,而且一路缀了好多天,这事对张虎触动很大,所以进入豫省后就一直强化训练己部侦骑的探查能力。恰恰相反的是,河南、怀庆两府的官军自恃压倒性的兵力优势,又是熟门熟路的本省作战,太过轻敌了。探马在圃田泽被张虎作为诱饵的两个战兵营阻住以后没有再做进一步详细侦察,便回营报告接敌,敌数战辅兵合计不过三千。
洛阳副将寇知章上次被关盛云打了个灰头土脸,幸好身背后有个给力的按察使姐夫韦不群。别管闯了多么大篓子,反正报上去的是大捷,最后还是升了记名总兵——从这里也能看出来,朝廷里也不是没有明白人,否则就该是实授了。当然洛府的一众文武都不会给这厮什么好脸色,心里正一百个不服气呢,听说贼人只有自己兵力的十分之一,寇二爷遇到怂人就搂不住火儿的暴脾气当场就上来了,点起人马就扑了过来,心里打定主意,一定要在戚晓光和洛府大小官员面前露一把脸。
气势汹汹杀到圃田泽,贼人一触即溃。寇总兵更得意了,豪情万丈地喊了几嗓子“兄弟们杀到中牟吃中饭”,命令大军加速前进。又走了三几里,连接两座沙丘的道路却被一道壕沟阻断了。壕沟后面是一排木栅栏,有贼人躲在后面射冷箭。寇大帅一阵冷笑:“区区鼠辈,螳臂当车!”——别忘了,寇大帅当年可是真念过几天书的,时不时就能从嘴里蹦出几个文词儿来把人唬得一愣一愣的!寇二爷大马金刀地指挥盾兵们掩护着辅兵用麻包填壕,弓兵们涌上前铺天盖地地将箭雨回射过去。虽然有木栅栏挡着,没射到啥贼人,但那气势当场直接就拉满了!再说了,贼人的那些冷箭几乎也没造成啥损失不是?
填平了壕沟,不等营兵们抱着撞锤冲过来,栅栏后的贼兵们便一哄而散!贼们把栅栏修的还挺结实,足足挨了十几下才撞开个大豁口。撞击的声音很大,但还是没盖住寇总兵豪迈的笑声。
没想到,走了半里多地,前面又是一道壕沟,后面还是道木栅栏!寇大帅大手一挥:“填壕!给本帅继续撞丫的!”
折腾了半天,大军继续上路了。然后,还不到一里,又是一道沟、沟后面还是一模一样的栅栏、躲在后面的三三两两的贼兵们继续把冷箭射过来!寇二爷那个气啊:“上瘾了是不是?娘的有意思吗?”
已经是第四道壕沟了。营兵们在前面忙得满头大汗,寇知章抬头看看天:看来到中牟只能吃晚饭了。吆喝了半天,有些饿了,寇二爷用手向嘴一比,亲兵们马上小跑上前。有的从马背上解下张小方桌,有的放好小板凳,这个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撕开,里面是只烧鸡、那个摆旁边一摞烫面荷叶饼,每一张薄得都能透亮、还有一个把腰间的葫芦放桌上,随手拧开了嘴儿,一股酒香弥漫开来。寇知章撕下一条鸡肉,用荷叶饼卷上送进嘴里,嚼巴嚼巴咽下肚,拿过酒葫芦喝一口,再卷下一张。寇二爷一边吃,一边看着前面的兵卒们撞栅栏,时不时还大声喊声好,心里在琢磨着,忙了这半天嗓子都喊冒烟了,等进了中牟得让亲兵给自己找两个女人败败火……贼人在这里挡路,说明中牟已经陷落贼手,嗯,城里的女人别存啥指望了,能找到粗手大脚的乡下村姑也就将就一下吧。
正想着好事儿,猛然间听到一阵大乱。难道是贼人逆袭?不对啊,声音是从后面传过来的。刚刚站起身,嘴里的鸡肉卷饼还没咽下去,就听亲兵在喊:“大帅快上马,黄河决堤啦,大水漫过来啦!”
打仗这等事,寇总兵的本事可能差了些、但说起临阵脱逃,全洛阳城,哦,不,整个河南府,寇二爷的名声哪个不知、谁个不晓?以至于洛府坊间的俗语都不再说“跑得比兔子还快”,而是“比姓寇的还快”了。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寇大帅一脚踹翻了小桌飞身上马,拨转马头双腿一夹马腹振臂扬鞭,舌绽春雷般大叫道“让开让开”,径直从自己的兵卒们中间一路撞过去,人群中生生趟开一条路来,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然而,还是来不及了。
其实,寇大帅的亲兵们搞错了,决堤的不是黄河,而是有“小黄河”之称的沙河。
当然,也不是自然决堤,河堤是被张虎刨开的。
探马来报说两府援军足足有三四万人时,张虎也被吓了一跳。无论南阳还是汝州,遇到的官军都很弱鸡,本来张虎想通过设伏打一场击溃战的。以他的想法,只要出其不意,官军们会争相逃命自相践踏,自己虚张声势地撵上一阵,然后就回军。那时牛有田就算没拿下开封,城里的力量也该消耗得差不多了。自己这股生力军挟新胜的兵威加入,该是一鼓作气便可拿下城,狠狠洗一遍周王府,然后再做下一步的打算。等发现来了这许多官军,张虎知道伏击战打不成了。不仅打不成,两军只要一接触,自己的兵十有会一哄而散,保不齐还有胆子大的,动起把自己绑了送过去的念头也绝不是什么稀奇事,所以要另想办法。
逃是决不能逃的。打仗凭的就是士气,几万人一路撵过来,莫说打不下开封,自己这帮人能不能逃出生天都说不好——张虎的切身经历太深刻了:逃离保宁府的那次,被孙杰死死咬着,逼得自己弃军、在陕西行都司被闫民望一路咬着,也是九死一生。若不是阴差阳错的孙杰奉旨回师、还有那场救命的大雨,能不能活到今天都不一定!张虎只好硬着头皮去看地形。
这个地方简直太好了!只要把官军引过来,然后放水一淹,别说能杀他们个全军覆没,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都不需要再担心这个方向的官军援兵了!
张虎的目的是抢劫,而不是把开封府变成一片泽国。所以掘黄河大堤他是万万不敢的,那相当于为了烤熟一只鸡给自家房子放上一把大火——鸡能不能吃到还在未知,自己先烧个焦头烂额则是铁定无疑。中牟的衙役讲得不错,沙河的上游由索水、京水和郑水三流归一,郑州到中牟这一段,河道几乎与北面的黄河平行,随即在中牟城北绕城而过后拐了一道大弯流向东南。张虎于是把自己的亲兵队派了出去,带着一千多辅兵偷偷掘河堤,直到只剩下薄薄的一层。
与此同时,其他辅兵在圃田泽各个沙丘的通道上掘壕立栅栏,目的是尽可能迟滞官兵的前进速度,力争让所有官军都被堵在沙河的泄洪区。
果然不出张虎所料,官军们仗着人多,一板一眼地填壕撞墙往前蹭。行军队伍还是老习惯,每个营都是战兵在前,后面是满载了衣甲辎重的一遛大车由辅兵们连推带拽地跟着,没到中午,几万人马便全涌进圃田泽。而且,各营的辎重不仅把队伍分隔成一段一段的,更把狭窄的通道堵了个严严实实。
等官军撞坏了第三道栅栏,张虎的传令兵飞骑下达了决堤的命令。辅兵们三下五除二刨开最后那层河堤,汹涌的河水便从缺口奔涌而出。一开始决口处不需要很大:河水会越来越快、越来越迅猛地扩大缺口,何况周围很长一段河堤都已被刨得七七八八。一开始沙河是在决口处分流,一部分河水从缺口涌出,大部还沿着原来的河道奔流;然而没多久,洪流便改变了方向,原来的河道变成涓涓细流乃至断流,几乎所有河水都顺着更便利的捷径宣泄而出,冲毁沿途所遇到的一切障碍。
地面上的水已经漫过脚踝,官兵们乱作一团,再也看不见脚下,慌不择路中一个又一个一脚踏空陷在通道旁的沼泽里,挣扎时又把身旁的人拖下去。不到一盏茶的时间,洪水已漫过小腿到达膝盖处,此时,人已很难在水中保持稳定,相互拉扯踩踏,只要跌倒便绝难爬起。
寇知章没跑出多远便被辎重大车堵住了。任凭怎样大喊大叫也无济于事——一个人的嗓门再大,在几万人的呼喊声中又算得了什么呢?有几个家伙隔着亲兵向他伸出手来,不知是情急之下漫无目的的乱拉乱拽,还是要把他拖下马自己骑上去逃命。寇大帅想伸手拔刀,但摸了个空,这才想起刚刚坐下吃鸡,嫌腰刀碍事解下来交给了亲兵,而那个家伙此时并不在身边……险象环生。不过,寇二爷毕竟是幸运的,正在几名亲卫的保护下与众人撕扯,又一股两尺来高的大浪迎面扑来,寇大帅眼睛一闭双手抱定了马颈,等再睁开眼,人和马被浪头冲离了土地,已到了水里。不知是原来道旁的湖沼还是哪里,身边已是一片汪洋。周围全是人,近处的在凫水,远处有人在艰难地趟着齐胸高的水流跋涉挣扎,又过了没多久,水愈发地涨高,渐渐的,水面上只剩下人头,再也看不到肩膀以下的身子了。比洪水更可怕的是顺流而下的大物件,被大小树干扫到固然很危险,但不少人游着游着突然毫无征兆地一头沉下去再也不见踪影——那是被水下随波逐流的大车或旁的什么东西狠狠一撞,然后裹走了。
水面上驶来几只小船。船上的是贼兵,早有准备的他们来观察战果。淹在水里的人马太多了,水流湍急,冒着泡儿的漩涡一个接一个,他们也怕被掀翻,远远地看了一会,向周围的官兵们射了几箭,然后小船便划远了。寇知章死死扣着马颈随波逐流,身边漂过一具又一具尸体,每个肚子都涨得老高,死不瞑目的样子。
张虎接到报告,水攻大获全胜,狗官军们被淹得尸横遍野——其实不消回报,立在中牟的城墙上便能看到水势,这边已经趟了水,圃田泽那里地势低了几丈,狗官军们最起码一半以上都该送了性命。
张虎决定立即回师东进,去开封!
然而,还没等他走到杏花营,便接到了开封府久攻不下已死了不少弟兄的报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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