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徘徊不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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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这栋破败的大楼前面，安迪不由得为那些摇摇欲坠的混凝土碎块叹了口气。

格林上校告诉他，这栋破楼里居住的几个尸鬼之中有一个年纪是保留地里最大的，一般而言老人很难挺过尸鬼化的摧残，但这里有一个例外。

这是一个喜欢聊天八卦的老太太，或许“老”已经难以用来形容她了。

她知道很多事情，比保留地大部分普通成员知道的都多，甚至比格林上校更加了解圣殿里面发生的那些事情，因为她见证了保留地里里外外发生的一切，或者即便没亲眼见到她也肯定从某些人嘴里得到了自己想得到的信息，因而她是一个重要的情报源。

小心的走入摇摇欲坠的办公楼废墟里，在哔哔小子的地图测绘功能指引下，他遇到了第一个居住在这里的尸鬼。

那是一个浑身都沾满了灰尘的老家伙，脸像是被人一拳打歪了一样丑陋。

“你好”

安迪走过去，那浑身红彤彤颜色的尸鬼从蜷缩状态下醒来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睛里一片空洞，仿佛没有思绪和情感一般，叫人只觉得留在这里的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

“请问弗罗伦萨在哪？”

尸鬼的嘴巴微微张开，露出一排糟糕的牙齿。

“弗罗伦萨那个狗日的婊子该喂她吃屎”

他吐出一些恶臭的呢喃，然后转过身走入阴暗处不见了。

没奈何，安迪继续往里面走去，随后又遇到了两个尸鬼，一个浑身缠满了绷带，遇到安迪以后只知道发出吼叫无法沟通，另外一个身上一丝不挂露出枯萎干瘪的褶皱皮肤，当安迪来到他面前时他只是冷冷的看着他，自始至终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

郁闷的继续向里面走，楼栋崩塌的程度也越来越严重，难以想象长年累月居住在这里，而且是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居住在这里是一种什么感受，不知道尸鬼会怎么想，但如果是一个人类，在废土上的这种独居客大概率都是危险的疯子，任何靠近的人都会被他们攻击。

“弗罗伦萨！”

安迪朝着黑暗里喊了一嗓子。

“我找你有点事，你在不在？”

声音回响着，没有得到回应。

就在安迪思索着接下来应该去哪里找她时，一阵细微的响动引起了他的注意，转头一看却看见角落处不知道什么时候站着一个非常矮小的尸鬼，大概只有一米四的身高，枯草一样的长头发直接垂到了地上，身体也十分的瘦削，皮肤颜色灰败，一双眼睛泛着青白色，此刻正一眨不眨的盯着安迪看。

“你他妈是谁？找我他妈干什么？”

矮小的尸鬼发出虚弱的声音，离奇的是她的皮肤相对来说还蛮光滑的，要不是安迪知道她是一个年纪超大的老太太，只靠肉眼判断说不定会误认为她是一个小女孩，当然是恐怖片里面的幽灵版本小女孩这算什么，年纪太大返老还童了么？

毫无素质的发言让安迪愣了一下。

根据从格林上校那里了解到的，在保留地，有才干的人大部分都被克拉克博士吸收进废土之子里参与到那些圣殿里的研究项目之中，没有才干却有一腔真诚信仰的人在筛选考验以后也有机会成为一名护法者，也就是废土之子内部那些手持枪械身穿绿色袍子的人，他们是克拉克博士组织起来对标格林上校卫队的武装群体。

当然，格林上校对他们的战斗力嗤之以鼻，不论是训练方式还是武器装备或者总体人数，这些护法者的实力都比不上格林上校的手下们，这也是废土之子暂时不敢有所动作的原因。

至于那些没有才干也缺乏对克拉克博士信仰或者没有通过筛选的尸鬼，则被废土之子判定为‘没有用处的’，这样的尸鬼虽然也被允许在保留地居住生存，但除了履行繁育协议那时候之外，平时他们都没有机会进入圣殿，更别提得到任何武器装备或者工作职位，他们的唯一去处就是环境恶劣的地表棚户区，在那里，他们不得不自己搭建自己的窝棚并且自己寻找可以果腹的东西以及解闷的办法。

从客观上来说，这些尸鬼被放弃了。

格林上校不得不捏着鼻子帮克拉克博士处理这些拖累，保留地虽然没有不接纳他们，但也没有拿他们当一份子，他只能让士兵们维持这里的基本秩序，偶尔发一些数量稀少的救济粮以及将其中一些可堪造就的尸鬼吸收成为自己卫队的新成员，这种生活与圣殿内的生活差距如此之大，也难怪他心中充满了针对克拉克博士的负面情绪。

而眼前包括弗罗伦萨在内的这四个尸鬼就是连棚户区都呆不下去的家伙，他们都因为各种个性上的癖好而广泛的惹人厌恶，不但是没用的家伙，还是惹人厌的没用家伙，正是因为如此，棚户区都没有他们的一席之地，他们只好跑到废弃办公大楼里居住。

弗罗伦萨，保留地年纪最大的尸鬼，脾气暴躁乖戾的老太太，热爱乱嚼舌头

“咳咳”

安迪决定忽略她言辞中的低素质。

“格林上校让我来找你。”

弗罗伦萨眨巴眨巴眼睛，举起手里抓着的一块肉塞进嘴里咀嚼，发光的奇怪液体从她嘴角流下，她手里的那块肉呈现出奇怪的蜂窝状纹理，而且在发出紫里透着绿的光芒。

“小格林他什么事情？”

安迪努力将眼睛从那块奇怪的肉上转移走。

“格林上校最近怀疑克拉克博士在做一些不太好的事情，所以拜托我来帮助他调查，他说你是对保留地各种事情懂得最多的人，所以我来找你聊聊。”

弗罗伦萨用摇摇欲坠的仅剩的几颗牙齿勉强撕下来一条肉，然后随手将肉丢到旁边的瓦砾堆上。

“那小子让一个恶心的滑皮来找我？哈哈我猜他一定还在为30年前我把他在帐篷里开疯狂派对的事情广而告之那件事生气，你不会是来找我麻烦的吧？我告诉你，老弗罗伦萨不是好惹的！老娘他妈的要把你的脑袋一拳揍回到你妈妈那里去，让你回到你生命的起点！来啊！来啊！”

她举起枯瘦的手臂做了几个动作，像是小孩子打架时最喜欢的风车拳。

安迪看着眼前这个老家伙有点无语，难怪她在棚户区呆不下去呢乱传话、嘴巴臭、脾气暴

“我是认真的，弗罗伦萨，我可以帮你，或者我也可以像你说的那样先给你一点教训”

他当着佛罗伦萨的面捡起一块古老的混凝土碎块，在手里慢慢将之捏碎，然后再反手将粉尘撒到弗罗伦萨脚下，这轻描淡写的一手直接让她放弃了她的风车拳法，呆愣愣的站在原地闭口不言。

“很好，看来我们达成了初步的共识我有一件事有点好奇，你今年多大年纪？”

弗罗伦萨盯着脚下那些粉尘嘴角抽了抽，然后抬起头用一种非常谦卑的语气回答安迪。

“244岁或者245岁，我记不得具体了，因为那些炸弹落下来之前我就已经是一个老糊涂了那时候我是洛斯阿拉莫斯的一个清洁工兼看大门的，那天我正在层级1打扫宿舍，恰好有一个厕所的马桶不知道被人倒了什么东西，不管我用什么办法去清理都清理不干净，然后我就一直在那里努力做我的工作，直到有人跑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我才知道我再也没办法去收听我最喜欢听的电台了”

“那之后所有人都活在绝望里，不过我才不在乎，反正我本来就没几天好活了但后来辐射从上面漏下来，我的皮肤、鼻子、牙齿、头发所有的东西都在脱落，我看见其他跟我一样发生这种事情的人吓得痛哭流涕甚至开枪自杀，但我还是不在乎，我只是找个地方躺着，那些掉下去的死皮烂肉没有给我带来任何不适，我只觉得像是在脱衣服后来它们又长出来一部分，我觉得比我以前有的好多了。”

安迪看着眼前这个貌不惊人的尸鬼，她所生活成长的年代即便是放在大战发生之前也是古老的年代了，找她的说法，核弹落下那时她已经快要70岁了，这么大的年纪居然还在工作并且恰好躲过了核爆，而且十分顺利的完成了尸鬼转化，一系列巧合下来简直是个奇迹。

当然，这个老家伙对于克拉克博士来说毫无意义，她没力气战斗也几乎大字不识一个，就是个侥幸活下来的清洁工老太太

“你现在每天都在干什么呢？”

弗罗伦萨随手指了指身边那些破烂垃圾。

“我在整个保留地到处徘徊，捡一些碎片和报废的小玩意，有时候也会得到一些有趣的东西，比如这块肉”

她将那块被她啃了一口的肉拿起来。

“我在一个坑里捡到的，吃起来味道很不错，像是牛肉干一样，你要尝尝么。”

安迪将那块肉接过来上下打量了一下，充分怀疑这东西是不是外星人留下的，在存入哔哔小子查看以后他得到了答案。

将之还给弗罗伦萨，她一脸惊奇的询问安迪是如何将她的宝贝变消失又变回来的，安迪推说他会变魔术，惹得弗罗伦萨连连鼓掌想要让他再表演一次。

“回归正题吧弗罗伦萨，我想问你一些问题。”

弗罗伦萨自信的笑笑。

“我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偷溜进去那些他们不让别人进去的地方，那些卫兵和门锁对我来说根本无所谓，我最擅长从他们眼皮子底下潜行然后打开那些紧闭的门，所以我确实知道很多别人都不知道的有趣消息，你想知道这些么？”

安迪点点头。

“这里有发疯的家伙吧？我说的是那种已经思维完崩溃的人，但现在保留地里找不到他们，他们在什么地方？”

弗罗伦萨正在艰难撕扯那块电离肉，实在看不过去的安迪将肉抢过来用一把军用匕首切成块再丢回去弗罗伦萨手里。

“哦谢谢，找到一点吃的很难的，我都记不清楚我上次吃真正的食物是什么时候了。”

她大块吞咽着那些满是辐射的奇怪肉块，丝毫不在意这些至今仍然发光发热的东西到底是不是曾经属于某个被核弹爆炸后的恐怖能量覆盖的倒霉鬼。

“你说的那种人确实存在，而且其实数量不少，很多人在变成我这幅模样之后一开始还保留着完好的理智，但是几年以后就逐渐开始不对劲了，他们开始失忆并且情绪失控，有时候说着说着话就开始像是野兽一样嘶吼个不停，像是患上了老年痴呆或者精神病，我的一个朋友某天开始独自跑到外面一天一天的乱转，最后根本不回应别人的话了，那时候我想他已经死掉了，虽然肉体还活着。”

安迪认真的听着，原来尸鬼狂化的过程是这样的。

“你觉得到底是什么因素导致了这变化？你至今也没有变成那种样子不是么？”

弗罗伦萨抓了抓自己那快要比她自己还长的头发。

“我觉得原因有很多，首先有些人就是更容易变成那样子，我也不明白是因为什么，这可能是天赋的差异吧，当我看到一个人动作迟缓思维缓慢的时候，我就知道他要不了多久就会失去自我除了这个以外，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就是环境，那些总是不和别人说话的独居者在一段时间以后疯掉的概率是非常高的，另外就是那些被判处无尽放逐的人也能体现出来这点，我见过那些无尽行者，他们的脑袋里已经没有任何理智了。”

安迪回想起来之前遇到的那三个尸鬼，按照弗罗伦萨的说法，他们多半距离变成狂尸鬼不远了。

长时间不与他人交流，在恶劣的环境里独居，这无疑会加剧思维的崩溃速度，最终导致头脑的退化，让尸鬼变成一具只有攻击欲望的活尸体。

“那些发疯的人最后被怎么处理了？他们会攻击你么？”

弗罗伦萨露出一个夸张的表情，看来她对于和别人讲述这些旧事这件事很是乐在其中。

“以前的保留地里，那些疯子到处乱跑，他们蠢得离奇，不是一整天蹲或者趴在一个地方一动不动就是追着一些蟑螂跑，追上以后他们将虫子撕碎以后混着泥土都吃掉。你敢相信么？威廉克拉克居然让他手下的科学家做了一个实验，他们抓了几个发疯的人试图像是教导孩子那样从0重新给他们灌输知识来让他们重新拥有理智，但这些实验在进行了十几年以后最终得出了一个可笑的结论：那些发疯的人不存在任何可能重新学习到任何理智，他们连一条小狗都不如，一条狗在被充分训练以后可以做很多事情，但对一个疯子的最终训练成果是能分辨叉子和勺子，以及分辨几种颜色。”

“类似的事情他们还做了很多，比如往疯子的脑袋里注射奇怪的液体，让那颗脑袋变得像是巨大的气球，或者说把大量的从他们体内抽出来的发光血液注入到一个疯子体内，那些血让他几乎变成一个发光的灯泡，但是这些实验都没有用处，那些疯子的脑袋已经彻底坏掉了，谁也救不了他们。”

“后来大概是50年以前开始，废土之子开始抓捕那些疯子，这不是简单的事情，那些疯子虽然平日里与我们相安无事，但一旦我们试图对他们做点什么，他们的反应就非常激烈，如果伤害他们，即便是我们也会被他们反击不过最终他们都被带走了，不需要暴力，只需要一些能控制住他们的陷阱就能轻松的解决他们。”

安迪第一次知道尸鬼和狂尸鬼之间接触后的反应，原来是这样的。

“那你觉得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弗罗伦萨指了指安迪。

“当然是为了迎接你们这些滑皮，你不会不知道吧？那些发疯的家伙一看见你们这些滑皮就像是被人用炸药塞进了屁股一样跳脚，他们会吼叫着朝着你狂奔过去，然后拼命地想要撕碎你们。想想吧，如果我们对外开放贸易之前不能搞定这些家伙，那么你们这些来做生意的滑皮就会变成送上门的菜，他们会毫不犹豫的把你搞得四分五裂。”

安迪一想，这倒也是，所以保留地清理狂尸鬼是为了之后对外开放贸易做准备。

“那他们把那些发疯的人关到什么地方去了呢？”

弗罗伦萨神神秘秘的压低声音，虽然这里根本没有别人。

“我看见了，有一次我看见了，在层级1里有一个秘密的大房间，隔着玻璃窗我看见下面那些发疯的家伙像是罐头里的沙丁鱼一样挤在一起，每一个都穿着一种像是给精神病人穿的束缚衣，脖子上则戴着那种和被判处无尽放逐刑罚的罪人一样的项圈，你都不可能想象到那天我开灯以后，下面密密麻麻的转过来看向我的脸，他们的肉体里没有灵魂，只有一种恐怖的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