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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相顿住脚步,却并不回头,他不敢看发妻老泪纵横的脸。
他的心也是肉长的,舍弃一个女儿,来换家族一时安稳,心也是会痛的。
可这样的决定他必须做。
夫人放柔了语气:“既然尘埃落定,我再说什么也只能惹你心烦。我想去看看我女儿,让她走的不那么凄惨,你给我三日,我要体体面面的送她走。也能挽回一些外头乱七八糟的传言,让咱们府上不是那么难看。”
右相并未答允,抬脚朝外走去,手搭在门栓上,还是有些无奈的说了句。
“随你。”
待右相离开,夫人仿佛抽干了身上的力气,面上的表情沉了下来,眼中满是绝望。
她没想到右相会如此绝情,对自己的亲生女儿,如此不留余地。
抬手摸了摸荷包里的秘药,坚定的起身朝外走去。
麽麽一手提着灯笼,一手搀扶着夫人,深一脚浅一脚的朝蓉娘的院子走去。
数日无人打扫,夜风一吹,枯枝烂叶便簌簌作响。
院里并未点灯,屋子里也黑漆漆的,冷的如冰窖一般,感受不到半点人气。
夫人强忍住喉间的呜咽,疾步走到蓉娘的床边。
颤抖着手,去探蓉娘的鼻息,已经微弱到几乎探查不到了。
体温之低,简直不像是个活人。
即便心中已经有了准备,可看见这样的女儿,还是忍不住心中的恐惧与悲伤。
不住的摩挲着蓉娘的脸,却得不到一丝回应。
小声抽泣着说:“是阿娘害了你,是阿娘害了你。”
就这般合衣躺在蓉娘的身侧,轻轻搂着她,睡了一夜。
天还未亮,身边的蓉娘便有了动静,体温依旧很低,人虽醒了,却无力动弹,也不能开口说话。
夫人心疼的搂住蓉娘,在她耳边说道。
“乖女儿,阿娘不会眼睁睁看你去死的,族里不过是想要个交代,咱们给他一个交代便好。你忍忍,都会过去的,别怕,阿娘会一直陪着你的。”
蓉娘口不能言,也无法动弹,任由娘亲抱着,眼角留下泪来。
夫人拿出宋时渺给的秘药,给蓉娘喂下。
半个时辰之后,蓉娘彻底没了气息,身体僵直,一丝温度也没了。
虽知道这不过是哄骗人的障眼法,可夫人还是悲从中来,哭的不能自已。
吩咐贴身的麽麽准备后事,紧紧搂着蓉娘不肯放手。
右相得知消息赶来的时候,府医已经验过尸了。
被请来处理身后事的老妈子,在屋外站了一排。
夫人不允许任何人,碰她女儿的身体,擦洗,换装,入殓,全由她和贴身的麽麽亲自来。
右相不敢踏进蓉娘的屋子,他心中是有不舍和愧疚的,良心隐隐作痛,没脸去见蓉娘最后一面。
立在蓉娘的屋子前,像是一张被人揉搓过的废纸。
一阵冷风吹来,像钝刀子一般划拉着他的身心。
不敢再听屋里发妻隐忍的啜泣声,将头高高的抬起,逼回眼里差点落下的泪。
转身有些踉跄的离开了。
蓉娘虽贵为右相府嫡女,但毕竟是个小辈。
灵堂就搭在她的院子里,停灵三日,供她“身前”亲朋好友前来告别悼念。
此事一出,京都城里的贵女们,都不相信这是真的。
她才刚刚过了十六岁生辰,怎么会就这样没了。
直到瞧见已经躺在棺木里的蓉娘,还是有人不愿相信这是真的。
瑞雪是第三天夜里去瞧蓉娘的,走进灵堂的时候,外面的天已经完全黑了。
几个小丫头跪在一旁的蒲团上打着瞌睡,见有客人来了,才打起精神,给前来吊唁的人递上香烛祭拜。
瑞雪接过香烛,有些无措。
她知道蓉娘没死,可不想祭拜一个活人,手里举着香烛正犹豫呢。
右相夫人便面容憔悴的匆匆赶来了。
上前一把握住瑞雪的手,有些激动的说道。
“绾绾啊,你是蓉娘最要好的朋友,来看看她吧。”
说着便拉着瑞雪往棺木跟前去。
跟着过来的麽麽,朝跪成一排的小丫头摆了摆手。
“行了行了,都下去休息吧,已经这个时辰了,想必也不会再有什么客人来了。”
待屋里清静了,麽麽才轻轻退了出去带上了门。
瑞雪走到棺木前,伸手探了探蓉娘的鼻息,又试了试她的体温。
小声对右相夫人说道:“是这么个症状,等我把她带回去,缓个一两日就无大碍了。”
夫人抹着泪,伸手理了理蓉娘额前的碎发。
“拜托你了,感谢的话我就不说了,以后但凡有我能帮忙的地方,宁王妃只管开口便是。”
瑞雪摇了摇头:“夫人不必如此,我是蓉娘好友,帮她并不为答谢。”
“对了,替她的人可寻到了,戏要做全套,棺材里最好别是空的。”
夫人轻叹了一声:“嗯,就放她的贴身丫头吧,那日我是气的狠了,痰迷心窍,下手也没个轻重,害了一条性命,心中愧疚的很,对不起那丫头。”
“原就想好生将她安葬了,她两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就借着个机会,让她以相府女儿的身份好好去了吧。”
瑞雪轻轻吐出一口气,算你还有些良心,知道愧疚。
夫人拉着瑞雪绕到了屏风后面。
一具冷冰冰的身体停在那里,与蓉娘的棺椁一前一后,衣装首饰与蓉娘一般无二。
还好如今是冬天,小姑娘的尸身保存的还算完好。
“她与蓉娘受了一样的香火,终究是我对不住她。”
说着便跪了下来,嘴里念念有词,乞求她的原谅。
整理好之后,对瑞雪说道:“原本我并不觉得打死她有什么不对,她毕竟是个奴才,没有看顾好主子,受这样的罚便是应该。可当我知道蓉娘性命不保的时候,我才发觉我错的有多离谱。”
“无论是主子还是奴才,这命都是只有一条的。在生死面前,哪里还有什么高低贵贱的分别。”
瑞雪在心里吐槽,算你还有些良知,活到这个岁数了才觉悟,也不知是不是有些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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