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0 她是炼狱里开出的花，向阳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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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卿玉在早上的时候看到了昏倒在桌子上的慕天音。

慕天音一直昏迷不醒，萧卿玉便一直守着她寸步不离。

慕天音迷迷糊糊中回到了与谭安知几个初识的时候，那时的几人明媚而鲜活，又梦到六万年前与疏月初识的场景，萧卿玉在旁边偶尔能听到安知和疏月这两个名字。萧卿玉从未在慕天音口中听到过疏月这个名字，趁着绿腰来看慕天音的时候问了她，“你可曾知晓疏月？”

绿腰闻言很是诧异“你是从哪听到这个名字的？”这个存在在无尽岁月里名唤禁忌的名字！

萧卿玉眸子暗了暗“阿音在梦里迷迷糊糊喊了好多次。”

绿腰闻言沉默了许久“是六万年前她捡回来的一个小女孩儿。”

萧卿玉闻言“那她一定很喜欢疏月。”绿腰看了他一眼“何止喜欢，那是她一粥一饭一行一言亲手带过的孩子，是她心里的光。”

萧卿玉听得睫毛颤了颤，又听得绿腰继续道“想来，我们的身份你也猜到了几分，不过你应该不知道，我们兽宗六位长老，包括我大哥腾野，其实都是她六万年前捡来的。”

绿腰说着，脸上带出了笑意“我是在生命即将结束的尽头见到她的，那时她一身红衣仿佛天神降临，只说了一句话，我们就跟她走了，你知道是什么吗？”

萧卿玉眸子动了动，又听得绿腰道“她说，她要带我们回家。”&nbp;&nbp;说这句话的时候绿腰的眸子都带着笑，仿佛所有回忆都是甜的。

“她带我们回家的那段时间，是我这一生中最美最好的时刻，我们经历了十死无生的围杀，我太害怕了，总是缠着她要她抱我，总感觉在她怀里，整个世间都是安全的，她便抱着我走了一路，后来，我们真的有了一个家，而她却离开了我们。”

“当时有个以炼血术为尊的邪修宗门，名为赤血宗，残害世人，以血修炼，我们也是被赤血宗围杀的毫无生路之时遇到了她，后来，她只身一人闯入了赤血宗&nbp;&nbp;，将其宗内九万余弟子尽数杀尽，一个人满身是血的往外走，就是在那时候，她遇到了疏月……”

赤血宗内，无数的尸体堆积成山，血顺着缝隙汇成一条河，染红了大地，朝阳升起，投在血河的光变成了好看的红紫色，像世所罕见的宝石，瑰丽又摄人心魄……

慕天音撑着剑一步一步往山下走，衣摆上的血滴滴答答随着她落了一路，后来，她遇到了一个小姑娘，瘦瘦弱弱的，满脸是土，正趴在地上用自己满是血迹的小手扒拉着地面一个个小坑挖草根吃，见她过来愣愣的看着她。

慕天音太累了，便直接坐在地上休息一会。“姐姐你怎么了？”小姑娘跑过来脆生生的问她，眼里没有一丝害怕。

“你不怕我？”慕天音诧异。“不怕，姐姐身上有光。”小姑娘脆生生道。

“那是太阳升起的光，小傻子。”慕天音嗤笑，牵动了伤口，疼的抽了抽嘴角。

“不，是姐姐会发光，不是太阳！”小姑娘坚信，从怀里拿出一朵已经蔫了的黄色小野花来递到慕天音身前“送你花花，你看着花花，就不那么疼了，阿月帮你吹吹。”说罢，朝着慕天音额头沾染了血色处吹了好几口。

慕天音忽的笑了，她觉得，小姑娘呼呼的声音，吹进了她的心里，把她的心吹的暖暖的。

慕天音抬手，见手上有血，便在自己身上蹭了蹭，这才抬手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却依旧在小姑娘额头上留下了一抹湿润的红色。

“你家人呢？”

“爹娘死了…”小姑娘的声音闷闷的，眼睛也不亮了。

“那我带着你好不好？”鬼使神差的，慕天音这句话脱口而出。

“真的吗？”小姑娘的眼睛又亮了，甚至比之前更亮，慕天音拿出几个黄橙橙的果子来递给小姑娘，看着她一双澄澈的眼认真道“吃吧，以后不用再吃草了。”

她们度过的第一个夜晚，是在遇到的那个山坡上，慕天音太累了，伤口撕裂连呼吸都是疼的，那天的月亮虽然不是很圆却很亮，她躺在草地上看月亮，小姑娘学着她的样子也躺在草地上看月亮。

山谷的那头，一枚血红色的珠子一点一点吸收着赤血宗内五万余人的精血，在月光下发出诡异的红，后来消失在原地。

山坡的那头，血河在月色下仍旧缓缓的流着，未曾停歇，月光照进去，仿佛照在红宝石上发出瑰丽的光，带着阵阵鲜血的味道，随风而散。

两人躺在山坡上，一大一小，一红一素，“你就叫阿月吗？你姓什么？”

“爹娘说，阿月此后只能叫阿月了。”

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慕天音想起银河边的桃花妖，看着小女孩道“那你以后就叫疏月吧。”

“疏月？”小女孩歪着头看着她，眼里满是惊喜。

“嗯。”慕天音浅笑着应一声。

慕天音伤口疼的厉害，微微侧脸，便能看到身旁的小姑娘，小姑娘的眼睛像夜里的星星，明亮又美好。殊不知小姑娘看着她，像看着夜里的月亮，亦是明亮的，皎洁的……

“你知道后来怎样了吗？”绿腰转过脸，看向萧卿玉。却依旧不等萧卿玉说话，继续道“那时的世间啊，是人间炼狱，而疏月，是炼狱里开出的花朵，向阳而生。”

“姐姐姐姐，饭怎么还没好呀，我肚子都扁扁了。”疏月坐在一块乱石上眼巴巴的看着一丈开外正冒着热气的小锅，里面放着许多的灵药灵蔬，慕天音失笑“小傻子，饿死你。”

“我才不傻，姐姐天天就知道吓唬我哈哈哈哈”疏月在一旁笑的如同一汪清泉，清清脆脆的落在她的心尖。

慕天音拿一个小碗将菜汤吹冷递给她的小傻子“吃吧吃吧，不够还有，都是你的。”

疏月笑的眼睛弯弯“谢谢姐姐，姐姐最好了。”

慕天音带着疏月赶了好久的路，小孩子身体弱，还是病倒了，不过是一场小小的风寒，却连带着逃荒积累的伤痛一起发作了出来，慕天音看着蔫蔫的小姑娘，炼了可以治疗伤寒的药丸。

小姑娘撇撇嘴，眼泪汪汪的看着她“苦~”慕天音最终还是加了甜草重新炼了药丸，吃起来有一股草木清香的甜味。

那时，赤血宗被铲除，百姓不再四处逃难避祸，世间隐隐趋于和平稳定。她带着小姑娘走了两个多月，生生把一个骨瘦如柴的小女孩给养成了一个粉嘟嘟的小娃娃。

可她的伤势越来越重，她感觉得到她就要陷入沉睡，便着急找一个能托付她小姑娘的宗门。

她们在路上遇到了被赤血宗迫害至宗门差点灭宗的百花宗弟子。

百花宗是个小宗门，宗主和长老们在与赤血宗血战时全部殒命，就连各个嫡传弟子也没能逃出赤血宗的魔爪，慕天音遇到的十三名弟子，是在宗门内排不上名的末等弟子。

为首的女子名唤蝶漪，慕天音在一伙流寇手中救下了求救无门欲自尽的她们，一路护着她们到了百花宗旧址，传给她们新的修炼心法，以音御敌，百花宗新称千音宗。

疏月的天赋出乎意料的好，蝶漪十三人便尊疏月为宗主，慕天音在沉睡前一晚用昆仑玉给她的小姑娘做了一支玉笛，作为疏月成为宗主的贺礼，其实是她在向她的小姑娘告别。

慕天音不想告诉疏月她伤势太重需要沉眠疗伤，便哄她道“姐姐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可能会去很长时间，等办好事情，我再来看你。”

“好！那姐姐一定要早点来看疏月，疏月会想姐姐的。”疏月恋恋不舍的看着慕天音。

疏月和蝶漪等人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目送着慕天音下了山，自此倾尽一生，再也没能等到慕天音回来。

慕天音在沉睡之前将一身仅存的神力通通散入贫瘠的世间，她希望她的小姑娘能在灵力充沛的世间平平安安快快乐乐的长大，好好修炼，等她来见她。

疏月盼了慕天音三年，三年后疏月病逝，只留下一枚穿着红绳的灵月石和一支白玉笛，玉笛上面歪歪扭扭的刻着一轮弯月，疏月给这支笛子取名——思月。

蝶漪在慕天音离去的许多年里寻尽了世上最美的琉璃纱，此纱在阳光下会发出光彩夺目的红，亲手缝制了一件又一件琉璃宝衣，可这些衣裙最终还是蒙了灰，在漫长的岁月里变成了世间里的尘，再也没能等来它们的主人。

后来，蝶漪也老了，临了之际，脑海里一直想着第一次遇到慕天音的场景，便生了把她画下来的想法，可画了不知多少，却怎么也画不出慕天音的脸来，那张脸仿佛被施了法，无法在这世间存留半分。

最后，蝶漪用一面轻纱遮住以代替她的脸，她们不知她名字，只唤她音姑娘，便在画的右下角落了一个音字。蝶漪活了四十六岁，去世的时候如她脚腕的蝴蝶一样悄无声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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